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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年珏成只得退下。

  　　叶俊杰估摸着款项也筹集的差不多了，刚要启奏，门口跑进来一名气喘吁吁的禁卫军。他的衣衫都被汗浸湿了，可见情况十分紧急。

  　　“报——”禁卫军进了金銮殿，自觉地跪下，“启禀陛下，原州知府快马加鞭来报，原州受天灾影响严重，百姓似乎，似乎……”

  　　禁卫军的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口痰，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似乎怎么了？快些回答！”昌盛帝盛怒道。

  　　“似乎是要反了！”禁卫军咽了口口水继续说，“原州知府的府衙已经被乱民攻陷，知府现在带着人躲在原州的一家客栈里面。这份线报还是他的手下拼死送出来的。”

  　　昌盛帝听了这一番话，在龙椅上都快坐不住了。朝堂上，议论声也纷纷响起。

  　　“陛下，臣虽无力为京城水渠募集款项，却可以推荐一人前往原州镇压乱民。”魏文皓的声音适时响起。

  　　昌盛帝宛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魏卿，你但说无妨。”

  　　“臣以为，康乐公封励是最合适的人选。”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在封励身上。

  　　封励不明所以地点点自己：“丞相说我？”

  　　“对啊，封大人乃是左右翼前锋营统领，想来镇压乱民不在话下吧。”

  　　魏文皓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封励的一身功夫都是实打实地打出来的，可不是什么花拳绣腿。但是他带的前锋营将士们也都是有家有小的热血汉子，若是要他们将一身抗敌的功夫用在自己同胞身上，心里还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封励对于这一点，很没把握。

  　　而如今，刘辉恰巧被停职一月，兵部只有左右侍郎并不能堪大任。除了西宁王，也只有封励的前锋营能马上集结起来，赶赴原州的。西宁王毕竟是异姓王爷，遣他前去原州，昌盛帝心里不会没有想法。

  　　“陛下，臣愿前往。”封励思索再三，先应了下来。

  　　“好，封卿下朝后即可赶往原州，不可耽误。”昌盛帝挥了挥手起身，这次的朝会就算是结束了。

  　　封励下朝后，马不停蹄地赶往家中，告知了柳氏和几个子女这一消息。

  　　“父亲要去原州？”封盈大吃一惊。

  　　前世她还未出嫁时，也是听说过原州灾民暴乱一事的。当时，昌盛帝似乎是派了年珏安和一名武将一同前去镇压。但不知怎的，那名武将被乱民趁机杀害了，最终还是年珏安想办法安抚了灾民，顺利回京。

  　　为此，在这件事上没有什么建树的前太子年珏成，又被压过了一个头去。

  　　只是，之前她听说的原州暴乱情况并无父亲所说的那么严重，只不过是原州知府胆小怕死，早早地就躲到了安全的地方。乱民不过也是一两千人，没有成什么气候。那名武将的死，就显得十分可惜。

  　　“父亲带多少人去？”封盈又问。

  　　“前锋营三万余名将士与我一同前往。”

  　　封盈惊道：“这么多人？”

  　　封励点点头：“是啊，原州知府的书信中写，乱民大概有一万余人，已经将整个原州城都差不多占领了。”

  　　“父亲不如带我一同前往？”封垚小心翼翼地问，他的性子随了封励，从小不爱看书，就喜欢舞刀弄枪。

  　　封励不答应。柳氏也不答应。

  　　“此行多有危险，你们几个还是要老实在家。一定要听母亲的话，不许惹事生非！”封励最后扔下一句话，就拿着下人收拾好的包袱走了。

  　　这一天的晚餐，封家人吃的索然无味。

  　　宫里，年珏安也得到了朝堂上的消息。

  　　“呵，这个魏文皓也真是会推荐人呢。”年珏安把玩着手中的珠子。这是龙舟赛后，昌盛帝赏给他的夜明珠。据说一共就两颗，一颗给了皇后，一颗给了他。

  　　小小的珠子被年珏安揣摩得发亮。

  　　“殿下，奴婢以为，魏丞相推荐封国公，却是一件对殿下有利的事情呢。”说话的太监是如今年珏安身边最得力的，名叫青然，甚至隐隐还有超过佩良的趋势。

  　　“你倒说说。”

  　　“殿下，你想一想，那乱民暴乱是因为民不聊生呀。民不聊生还不是因为原州那几个狗官没有好好救灾。此时，宫中若派去官员进行镇压，老百姓肯定会将他们与狗官混为一谈。届时，封励能不能在乱民的暴怒下保住性命，都十分难说呢。”青然一边答，一边小心地看年珏安的脸色。

  　　他是魏文浩从诏狱救出来的【创建和谐家园】犯，改头换面送进了宫里。为的就是监视年珏安的一举一动，想来还是魏文皓对年珏安的品行不大放心。

  　　但是，青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罪犯，惯会看人下碟。年珏安对外人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但是私底下喜怒无常，折磨人的手段也千奇百怪，不知师从何处。从青然进到朝阳殿以后，年珏安身边的宫女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

  　　说来也很奇怪，朝阳殿的宫人们口风偏偏都紧得很，从不将殿内的事情往外泄露一二。恐怕，这也是年珏安的本事之一。

  　　青然想着，年珏安如果能当上皇帝，自己起码也能混个太监总管当当，不枉自己发狠切掉子孙根的苦心了。

  　　“你说的，倒也很有道理啊。”年珏安搓了搓手指，“既然这样，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吧。”

  　　“殿下，何事？”青然喜从心来。

  　　“咔——”年珏安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笑眯眯地看着青然。

  　　“那当然是，让封国公回不来的事情啦。”年珏安放下手中的夜明珠，推开殿门。

  　　一阵狂风夹杂着雨水吹进朝阳殿的阁子，伺候着的宫女太监们都打了个冷颤。

  　　看起来，似乎又要有异常暴风雨了呢。

  第44章 赈灾

  　　封励带着将士们紧赶慢赶，也花了差不多快三天的功夫才到了原州。原州城城门已经被锐器刺得破烂不堪，虚掩着。

  　　一名士兵推开城门，封励整支队伍整齐有序地进城。然而他们入目之处，皆是满目疮痍。

  　　城门口靠着一名衣不蔽体的老汉，紧闭着眼睛，不知是死是活。再走两步，路边蹲着一个抱着死孩子的妇女，看起来已经神志不清了。看到封励他们一群人，连滚带爬地跑走，一边喊着救命。

  　　封励的副将是一个年过四十的壮汉，一身腱子肉走起路来还会一抖一抖的。看到此场景，副将忍不住想落泪。

  　　“将军，这狗知府怎不早一点来报，你看这城里的老百姓都成什么样了！”

  　　“陈平，原州知府如何我们先不评判。当今最重要的是将这些百姓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封励当即下令先锋营所有人原地驻扎在城门外，只点了一支二十人的冲锋队先跟他进城探探情况。

  　　冲锋队来到了原州知府府衙外，府门紧闭，里面也没什么动静。

  　　陈平一马当先推开门，却看到了此生难忘的惨状。

  　　一群人东倒西歪地躺在府衙里，身体已经有些发紫发黑了。他们的动作出奇一致，都是捂住腹部，或者扼住自己的喉咙，嘴角还都有血渍。

  　　“这，这是被下毒了？”陈平大骇。

  　　封励一脸肃然地摇头。

  　　早些年他还是一个小兵的时候，也跟着一位老将军前去赈灾过。这样的场景，他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这些人，恐怕因为城中水涝，得了疫病不治而亡了。”封励吩咐手下，“派一人传令下去，让军医配备好防时疫的药汤，随时准备着。将士们如听命进城，一定要掩上口鼻。”

  　　封励说完抬头一看，陈平已经将自己的领子拉高，遮住了胡子拉碴的下巴和肥厚的鼻子。

  　　“就你机灵！”封励重重地敲了下陈平的胸口，“走，再往前去看看。”

  　　此时，原州城的一家客栈内，知府张丙正来回踱步，坐立不安。

  　　“你说，朝廷的人现在有没有到了。”张丙抓住坐在桌前的师爷，摇晃着他的肩膀，“如果朝廷发现我赈灾不力，会不会直接革了我的职？”

  　　“大人，稍安勿躁。”张丙的师爷长得一脸猴样，看起来有几分精明。

  　　“你说，乱民统共也就一千多人，如今还因为疫病死得七七八八了，皇上若是查证下来，我谎报军情，这不是掉脑袋的事情吗！”张丙前额微秃，豆大的汗水从他的额头上滚下来。

  　　也许是他不停走动的脚步声吵到了隔壁的夫人，在一句河东狮吼后，张丙终于安静了下来。

  　　“大人，如果没有暴民，我们何不找一些人来假扮暴民？”师爷为张丙出着主意，“届时若朝廷来的将军好说话，我们就让暴民投降罢了；如果是个强硬派来镇压，那那些‘暴民’恐怕也没什么机会说出真相啊……”

  　　只是，这个主意实在过于阴损，张丙一时也无法下定决心。

  　　师爷看到张丙犹豫不决的样子，暗暗嘲笑这个做不成大事的“软饼知府”。

  　　“大人且听我说……”

  　　“此话当真？”张丙大惊。

  　　“千真万确，我也是昨晚才得了消息。见您睡下了，才没有打扰。”师爷笑得神秘莫测。

  　　张丙摸了摸山羊胡：“也好，那就按照你的主意来吧。”

  　　封励去原州后，封盈又接连好几晚都做了噩梦。有一次，竟然还梦到封励被人从背后偷袭，砍下了脑袋。只不过那个脑袋转过来，却是一个陌生男人的面孔。

  　　连着这样几日，封盈就迅速消瘦了，原本脸颊上的婴儿肥也不见了。

  　　吃不下，睡不着，封盈就想去溜达溜达。

  　　因着连日下雨的关系，京城原本很好散步的石板路也变的有一些难走。封盈踮着脚，在红叶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跨过一个水坑，又跳过一个泥坑。

  　　“没想到一场大雨，就让原本光鲜亮丽的京城原形毕露了啊。”封盈感叹道。

  　　“你小小年纪，何来那么多感慨。”

  　　带着笑的男声传来，封盈抬头一看，却是穿着便服的年珏成。

  　　“太……哥哥，你怎么会出宫？”封盈很好奇，算起来也不是年珏成定例出宫的日子，但是看他大张旗鼓的样子，应该也是得到了昌盛帝的许可了。

  　　年珏成答道：“天灾扰民，父皇命我和皇帝微服私访，出来查看查看情况。”

  　　“安王也出宫了？”封盈印象里，快成年的皇子刚回到宫中，乍一接触荣华富贵，怎么也应该不舍得出门才对。

  　　“他去哪，我可不知道。我们一出宫门就分道扬镳了。”年珏成收敛了笑容，“晓晓这么关心他做什么？”

  　　封盈心想，我能不关心吗？我关心他的动向就是在为你铺路啊！

  　　“年哥哥，你或许是之前十多年的人生太过于一帆风顺了，就从来没有想过，会出现一个强有力的对手吗？”

  　　封盈的话，年珏成的太子太傅也曾对他说过。

  　　太傅评价年珏成，整个人虽然温润如玉，但是是一块死玉，任何东西都没法激起他内心的波澜。对别人来说遥不可及的位置，对他来说唾手可得，从一出生开始，皇宫里的风向都围着他转。

  　　“云曦啊，我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你起码有一点拥有作为人的情感。”太子太傅曾经这样感叹。

  　　年珏成不置可否。

  　　其实，从幼年开始，他就发现自己有着与其他儿童不一般的心境。

  　　别人做了坏事挨骂挨打时会紧张，他不会；别人遇到危险时会心跳加速，他也没有；甚至在被封为太子的那一天，他的心情也是冷冷淡淡的，没有什么起伏。

  　　除了，碰到封盈这个“魔头”。封盈跳到他身上来扒太子冠珠的场景仿佛历历在目，那是第一次，年珏成体会到了紧张的滋味。

  　　紧张珠子被损坏么？

  　　好像也不是。

  　　面前的这个小小女孩子，好像掌握了他人生的喜怒哀乐，牵着他的鼻子走，让他不自觉地就一步步掉入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