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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论声不绝于耳，张驰递给身边的亲兵一个眼神，亲兵心领神会的掏出配枪，朝着天空放了一枪，所有的声音像被按了暂停键，在一瞬间静止。
张驰这才缓缓开口：“你最好现在自己给我站出来，你知道我的脾气，别等我亲自动手。”
许长欢自然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但她并没有动作，如果此时就这么乖乖走出去，以他们之间彼此的了解，肯定很快会察觉出事情的异常。
张驰等了片刻，放眼望向黑压压的一群人，冷冷一笑：“好！好得很！”说完，转身下令，“给我挨个查！把许老板给我请出来！今天要是找不到许老板，谁也别想离开。”
明明是充满威慑的话语，却被张驰说的如同平日里一个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命令，越是这样平静，许长欢心里越是清楚，这是张驰真正发怒的样子。
亲兵接到命令后进入人群，开始挨个盘查，眼见着就要盘查到自己，许长欢估摸着时间也够了，深吸一口气：“够了！不用查了！”
然后，在人群的注视中提着皮箱，一步步走了出去：“能让督军如此大动干戈，我区区一介戏子，还真是天大的面子。”
第九章 没有孩子
这码头往来的人群中，有绝大一部分人是在平城落根的，对于许长欢和张驰之间那点风月情事也有所耳闻。
只是，这原本茶余饭后的谈资，蓦地就被人搬到了台面上，胆子大一点的便悄摸着抬眼，朝对峙着的二人投去了八卦的目光。
张驰盯着许长欢那张总是能搅乱他心绪的脸良久，冷冷的哼了一声：“把人带走！”
便有亲兵上前，挟着许长欢，将人塞进了汽车后座。
汽车发动，一众人跟着撤离了码头，徒留下一地的吃瓜群众，不消片刻，码头便又恢复如常，刚才的事情仿佛不曾发生一样。
一路上，许长欢和张驰并排坐着，相对无话。张驰死死的攥着她的手，力道大的叫许长欢吃痛的皱起了眉头。
汽车一路驶进了督军府，张驰屏退了众人，全然不顾许长欢的挣扎，一路拖着人，将人拽到了后院的小楼，不客气的将人推了进去，然后重重的关上了门。
大力的关门声震的人耳疼，可见对方的怒气已经达到了临界，不得不以这些死物撒气。将门落好锁后，张驰转过身，如同窥视着猎物的豺狼，目光死死的锁在许长欢的身上。
怒极反笑，张驰顺手抓过门边柜子上事先备好的马鞭，毫不留情的朝着许长欢就是一下：“还跑么！”
臂膀的衣袖因着一鞭子而撕裂，白皙的肌肤染上了一道红痕，许长欢一口银牙，死死的咬着下唇，忍住呼声。
这倔强的模样总是能激起张驰变态的欲望，每次看到这样的许长欢，他心中就会升腾起摧毁她、折磨她，让她甘愿臣服的念头。
他走上前，用鞭子挑起许长欢的下巴：“真是个养不熟的东西！”
“究竟怎么样你才能放过我？”许长欢眼中含泪，看似委屈下隐藏了叫张驰读不透的情绪，“张督军权势滔天，要什么没有，若是爱养戏子，这平成也多得是比我许长欢厉害的角儿，何必......”
张驰看着许长欢：“他们不是你，也成不了你，你和他们不一样。”
虽然许长欢跟了张驰这么久，在他面前也从来都顺从的很，旁人眼中许长欢对他爱慕、迷恋，可张驰总觉得她这份感情背后还有些其他的东西，而且许长欢从来就不是什么乖顺的人，怎么就偏偏在他面前失了气节。
太多疑问没有弄清楚，不得不说，这样的许长欢在他面前充满了吸引力，他怎么能允许这么一个有意思的人就这么离开。
“从今天起你就住在这里，一日三餐会有人送来，你的一切都会有人照料。”张驰丢了鞭子，将许长欢搂入怀中，“你就只管安心养胎，将孩子平安生下来。闷了可以和我说，我会抽空陪你，但除此之外，你别妄想踏出这小楼一步。”
这半似温柔半似威胁的话语，还真符合张驰一贯的风格，但这次张驰怕是失了算：“孩子？什么孩子？哪里来的孩子？”
“你突然被送到圣心医院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张驰只当许长欢这是在赌气闹脾气，“如果我不是收到了消息，这件事你打算一直瞒着我，然后带着我的孩子远走高飞么！”
许长欢唇角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督军，看来你的消息也不准确，我去圣心医院是不假，但我是去拿掉这个孩子的。”说完，深吸一口气，平静的看向张驰，一字一句，“所以，我们之间，不存在什么孩子。”
第十章 惩罚
一句话，犹如冷水当头浇下，字字诛心，张驰一把掐住许长欢的脖子，双目猩红：“许长欢！你再说一遍！”
许长欢被掐的呼吸困难，却仍然在笑：“我说......我们之间......没有孩子......咳咳......”
“许长欢，你怎么敢！”张驰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恨不得立刻杀了眼前这个女人。
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却在许长欢那似是解脱的目光中慢慢松了力：“不！不能让你就这么轻易死了！许长欢，我要你活着，我要你眼睁睁的活着，却比死还痛苦！”
脱了力的许长欢跌坐在地，看着转身欲要离开的张驰：“你不是每次都让我吃药的么，为什么会有这个孩子？说不定这个孩子不是你的呢。他们说得对，我是个戏子，能跟你，自然也能跟别人，张督军觉得孩子一定是你的，会不会太自作多情了？”
“够了！”张驰掏出枪，朝着许长欢的方向放了一枪，子弹自许长欢身侧擦过，打在了身后的墙上，枪响声叫人惊心。
“督军，您没事吧。”门外传来副官的问候。
张驰冷着脸开门：“没事，派人看好这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开这扇门！”
“那......许老板......”
“不用管她，也不用给她送水送饭，我倒要看看她这回骨头能有多硬！”
说完，张驰就离开了，小楼的门再一次被关上，这一次的动静甚至比上一次还大。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入小楼，和着树影斑驳的落在许长欢的身上，许长欢微微一笑，带着伤痕，转身上楼。
就在张驰将人带回督军府的同时，这一消息也不胫而走，传到了沈家。
沈重年气的摔下手中报纸：“张驰这黄口小儿，一边和我沈家结亲，一边又同那戏子纠缠不清，如今还闹出这么大动静，简直不将我沈家放在眼里！”
沈筱琼气定神闲的在一旁喝着茶：“父亲莫气，不过就是个唱戏的，掀不起什么风浪。”
“你这是有主意了？”知女莫若父，沈重年见沈筱琼并不着急的样子，就知道女儿多半已经有了主张。
沈筱琼推测许长欢如果真的想离开应该不会让张驰抓住，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许长欢将她的那些话听进去了，特意让张驰把她关进督军府，好盗取文件，如果是这样......
没了孩子，盗取机要档案，两罪并一，她不信张驰还能对这个女人格外开恩。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被困在楼里哪也去不了的许长欢，索性唱起了戏文。
平时唱惯了京剧的许长欢，唱起昆腔来也别有一般风味，婉转清丽的唱腔，勾得人心头痒痒的，似有羽毛轻轻拂过，叫人又爱又恨。
起初张驰也不过问，她爱唱就随她去唱，他乐得听着，可一天两天过去，水米未进的许长欢开口的频率越来越少，就算唱了，也是气息不稳的哼哼两句，远远隔着根本已听不出她唱了些什么。
经过这两天，张驰的火气已没当时那么大了，要是他真想弄死许长欢，那简直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但，他舍不得......
第十一章 沈筱琼上门
再次推开小楼的门，许长欢穿着戏服，脸上却未上妆，连日来的绝食让她的形容略显枯槁，虚弱惨白的面容，干裂的嘴唇......
张驰竖耳听了片刻，才分辨出眼前人唱的是杜十娘最后的投江，而许长欢至始至终都沉浸在自己的戏里，没有抬眼。
她咿咿呀呀的低唱着，无力的抛着水袖，两腮还残存着未被风干的泪痕，那浓的化不开的忧伤，在她的病态中衍生出一种异样的妩媚。
张驰三两步走过去，拉住仿佛魔怔了一般的许长欢：“够了！看看你现在要死不活的鬼样子！”
许长欢这才停下，缓缓抬头，对上张驰那双冷冽的眼眸：“我这样子，都是拜谁所赐？”
张驰蓦地松了手，目光却紧紧锁在许长欢的身上，片刻后深吸一口气，吩咐人送来了吃食：“把这些东西吃了，如果不想你戏班里的人倒霉，就别给我找晦气！”
这一次许长欢没有再违拗他，乖乖的端起了佣人送来的米粥，一开始只是小口小口的喝着，然后慢慢就全然不顾形象，狼吞虎咽了起来。
张驰在一旁嗤笑了一声：“还以为你多有骨气。”
饭饱后，许长欢擦了擦嘴，又恢复了一贯的做派，那傲气矜贵的样子哪里像个戏子，说是哪家的千金也不为过：“人是铁，饭是钢，督军有本事也饿个几天试试。”
“别说是挨饿，老子征战在外，什么苦没吃过。”张驰走过去，捏住她的下巴，“许长欢，不要觉得自己有多大能耐，你能在平城过得顺风顺水，不过是仗着我宠你，没了我，你什么也不是。”
许长欢咬着唇，眼中是不甘，但嘴上却服了软：“督军教训的是，此番长欢受教了。”
“你看，这样多好。”张驰倾身，在她的唇上吻了吻，手扶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际，“你不用气我，那个孩子怎么没的，我心里有数，我们还会再有孩子的。”
眼看着张驰就要有所动作，许长欢正想着如何拒绝，张驰的副官便闯了进来，看见他们后立刻低下了头：“督军！”
张驰隐忍着怒气，冷声道：“什么事？”
“沈小姐来了，就在前厅，说有要事找督军。”副官不敢抬头。
张驰松开许长欢：“知道了，自己去营里领十军棍。”
打扰了督军的好事，督军只罚了他十军棍已经算轻的了，副官赶紧领命退下。
张驰转过身：“我去去就回。”
“你陪自己的未婚妻是应该的，不必同我多说。”许长欢转身，心里庆幸的同时又泛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楚。
张驰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留下了一句：“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然后转身离开。
门被合上的瞬间，许长欢皱起了眉头：眼看着沈筱琼和张驰的婚期将至，按理说这个时候沈筱琼作为准新娘是不适合和未婚夫见面的，所以究竟是什么事情，能让她不顾忌讳的跑过来？
“沈小姐不知道结婚前未婚夫妻是不适合见面的么，不吉利。”张驰进门时沈筱琼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茶。
对方莞尔一笑：“督军应该知道，我是留洋回来的，不兴这些老套的忌讳。”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听说督军把那个小戏子接到府里了？”
第十二章 烧毁
张驰知道这件事沈家肯定会收到风声，只是没想到沈筱琼会直接跑来问他：“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怎么说也快成为这督军府的女主人了，难道这点容人之量还没有？”沈筱琼从身后拿出一个牛皮纸装的档案袋，推到了张驰面前。
“这平城上下，不管是千金还是妓生，要是督军有喜欢的，想纳来做姨太太的，婚后我都可以帮督军张罗。反正这个世道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我也没指望着督军能一辈子守着我一个人，但只有这个许长欢不行。”
张驰瞥了一眼茶几上放着的档案袋，没有下一步动作：“理由。”
“不知道督军知不知道，你捧在手心里的这个小戏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沈筱琼喝了一口茶，抬眼看向张驰，“救国会，督军应该不陌生吧。”
“你的意思是，许长欢是救国会的？”张驰挑眉。
“是与不是我不便言说，反正我派人调查的结果全在这里，督军若是觉得我在作假可以亲自去查验一番。”这是松本交给她的，并且保证绝对不会有假。
张驰不再说话，似乎是一时间陷入了两难，沈筱琼乐得表现大方：“督军既然这么不愿相信，何不亲自试探？我听说督军手里有份东西，救国会势在必得，如果许长欢是他们的人，一定会错过我们婚礼那么好的时机。”
到那时，许长欢百口莫辩，她只要在恰当的时机从许长欢手里抢过那份文件，交给松本，她和扶桑人之间的交易也算两清。从此，她便是风风光光的督军夫人，再也没有谁敢碍她的眼。
张驰皱着眉，不再说话。沈筱琼此行目的已经达到，起身告辞：“话我已经和督军挑明了，该怎么做督军自己处理，婚期将至我这个新嫁娘可是有很多事要忙的，就不陪你了~未婚夫，拜拜~”
说完，起身，临走时还不忘洋派的朝着张驰给了个飞吻。
张驰待沈筱琼离去后，拿起桌上的那份档案，转身去了二楼书房。
张驰一个人在书房里待了很久，直到受过罚的副官拿着文件推门进去，他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副官将文件交到他的手中：“督军，一切都已经按照计划安排好了。”
张弛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副官凭借多年跟在张驰身边的经验，看出他有心事，犹豫了一下后试着开口：“督军，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张驰放下了手中一直紧攥着的那份装有许长欢信息的档案袋，抬眼看向副官，似是做了最后的决定：“婚礼之前你派信得过的人将她送到城外那处老宅安置，事成之后再将她接回来，万一......老宅里的钱也足够她一生无忧了。”
副官自然知道张驰口中说的那个她是谁：“督军真的不打算告诉许老板？”
张驰扯了扯唇角：“告诉她顶个屁用，她只是个唱戏的。弄不好还给你哭哭啼啼的，忒烦！”
副官默默叹了一口气：这哪里是嫌烦，分明就是心疼，舍不得。说到底这是两个当事人的事，他作为一个下属兼旁观者，实在是不好多说什么。
“拿个炭盆进来。”张驰突然吩咐。
“这还没到烧炭的天气呢。”
“叫你那你就拿，哪那么多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