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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斯城的身子越发沉重，意识逐渐迷离，胃部的刺痛犹如翻滚的热 浪般，一波又一波将他掩埋。

  他的眼皮子渐渐阖上，意识溃散。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医院里。

  原来程煙把他送到医院里。

  接受了短暂的治疗后，穆斯城躺在病床上，脸颊惨白如纸。

  他虚弱地看向程煙，讥讽地扯起嘴角：“放心，死不了。”

  只是活着又如何？没有希望地活着，比死更绝望。

  程煙自然是知道他的想法，毕竟两人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他把一份 文件扔在病床上，示意他看看，“那天帮沈嘉禾做手术的人是她的学长 何铭。后来我查了当日手术的耗材，发现根本就没有损耗，也没有污物 记录。所以，沈嘉禾可能没做手术。”

  穆斯城眸子骤然亮了亮，他拿起文件快速翻阅了几眼，一骨碌爬坐 起来，穿上鞋子，飞快跑去何铭的办公室。

  他把文件甩在桌上，发出响亮“啪”的一声，继而发狂地揪起何铭 的领口： “你是不是没有帮沈嘉禾做手术？你是不是把沈嘉禾藏起来 了？告诉我！”

  “是。”何铭无畏地对上穆斯城仿佛要将他吞噬的目光。

  穆斯城身子一怔，眸底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光，熠熠闪耀。

  他的声音放低了几分，带着不可察的卑微：“告诉我，告诉我，她 在哪里？我会请求她原谅的。孩子……我会照顾她和孩子的，我会做个 尽职的父亲。我是真的爱沈嘉禾，求求你，告诉我，她在哪？ ”

  何铭得逞地勾起嘴角，用力掰开穆斯城的手指：“是，我是知道沈 嘉禾受你母亲胁迫做手术。所以，我换了医生，自己顶替上去。我问沈 嘉禾要不要留下你们的孩子？不要，我可以亲手帮她。”

  何铭一顿，穆斯城整个心提了上来。

  “她说要。”

  穆斯城轻呼了一口气，心口渐渐平息，带着一丝莫名的惊喜。

  果然，他的嘉禾还是想要属于他们两人的孩子。

  “告诉我，她在哪？ ”

  “是，我是帮沈嘉禾瞒过壹扌合家獨γ你母亲。她把孩子留了下来，但她真的死 了。你问她在哪里？她在天堂啊！穆斯城，你赶紧去死，死了就可以见 到沈嘉禾了。”何铭讥讽地说道，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穆斯城摇晃着脑袋，“不，她没死，一定是你把她给藏起来了！不 是我逼她手术，那个人也不是我母亲。我穆斯城从没求过人。我求你， 让我见见她，跟她解释误会。”

  何铭又笑：“误会？没有误会？沈嘉禾就是死了。穆斯城，难道你 忘记了吗？是你亲手害死了她啊！沈家煤气爆炸那天，整个小区都听到 小禾苗的母亲在打骂她，骂她害了自己的哥哥，骂她没有好好求你救救 她哥哥。”

  “可我是知道的啊！她去求你了，结果你把人给羞辱了一顿，赶了 出来啊！穆斯城，你居然说这一切都是误会？就算你不救小禾苗的哥

  哥。但是，到底是谁让小禾苗的父母误会你要报复他们，要陷害她哥 哥？是谁？ ”

  “是我。”穆斯城面色一沉，整个人跄踉后退，声音沙哑到了极 致，也带着沉沉的懊悔。

  “你可知道，煤气爆炸并不是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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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铭的声音刚落下，穆斯城脸上最后一点血色都消失不见。

  他呼吸艰难地看着何铭，就听到何铭咬牙切齿地说。

  “正是因为你！小禾苗的母亲要跟她同归于尽！穆斯城，这不是你 想要看到的吗？沈家全家都在那声煤气爆炸声里，砰一声都死了。沈家 的儿子也在坐牢。你不高兴吗？ ”

  穆斯城的心脏好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揪住，死死地，疼得快不 能呼吸。

  他艰难地启唇反驳：“不是的……不是的……我爱她，我也不想这 样的。”

  如果当初沈嘉禾好好爱他，学乖点，讨好他，就像那天喊他“老 公” 一样，他是有想过的，就此放过沈家，就让沈嘉禾的爱来结束这段 仇恨。

  可他从来没想过，所谓的仇恨是自己父亲和自己小姨搞出来的！

  穆斯城悲愤交加，他更恨自己，如今何铭把罪魁祸首指向他，说他 害死了沈嘉禾，让他的愧疚更深更沉，沉得快把他给压死了。

  何铭笑得满眼讥讽：“穆斯城，你去死吧！不过，你死了，可能也 见不到小禾苗了。因为你这种人，死了也是下地狱！”

  这句话，成为压垮穆斯城最后的稻草，让他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再 次痛哭了起来。

  程蟬赶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他到底哭了多久，只是觉得他身子像软 泥一样，怎么拉也拉不起来。

  程煙叹了 口气，“唉，是我想给你希望，没想到……”

  程煙最后找了几个保镖，把穆斯城送回穆家别墅书房里。

  扔下的时候，穆斯城又是一坨软泥，怎么也扶不上墙。他双眼空 洞，扫过地面一个箱子的时候问：“是酒吗？ ”

  程煙恨铁不成钢地刖了他一眼：“是沈嘉禾的遗物！从学校里带回 来的！你要是不要，我扔掉！”

  程焯弯腰就要去拿走箱子，穆斯城忽然紧张地将箱子抱住，把脸贴 在冰冷的箱子上，“我要。”

  程煙摇了摇头离开。

  希望沈嘉禾的东西，能给穆斯城带来活下去的勇气吧。

  程焯走后，穆斯城小心翼翼地打开箱子，里面有几件文具、一些资 料和沈嘉禾的日记。

  每一件物品，他都拿在手里仔细摩拏，最后打开了沈嘉禾的日记。

  “9月15日，校庆会上，我见到了A城叱咤风云的大人物穆斯城。以 前总听人家说，没想到竟然能亲眼见到。他长得真的很帅，很像电影明 星。他看向我的时候，我觉得心跳莫名加速……后来，我听同事说了关 于他不好的事情，忽然觉得有钱人的世界离我们真远。算了，我不要喜 欢他好了。”

  “10月230,因为父亲被陷害，我被迫答应了穆斯城，第一次可真 疼啊，疼到了心窝子那种疼。”

  “12月12日，早晨醒来的时候，看到穆斯城睡得很安静。看着他深 邃的五官，想起他时而对我好时的模样，有时候也会想，穆斯城，我们 好好过日子好不好？不过，这终究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奢望。”

  合上日记，穆斯城哭得撕心裂肺，疼得鲜血淋漓。

  原来，她也曾想过好好跟他过日子的。

  绝望之中，穆斯城旋开打火机，阖上双眼，把打火机扔在了窗帘 上，怀里紧紧抱住那本笔记本，低声呢喃：“就让我试试……你临死的 时候，到底有多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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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苗顺着窗帘燃烧了起来，唯里啪啦地作响。很快大火就蔓延起 来，迅速地把整个书房烧了起来。火光橙红，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温度越来越高。

  穆斯城抱着日记本，倒在地上，微微阖上眼那瞬……

  砰一声，管家踹门而入。

  “快，快灭火。”管家一边拉扯着穆斯城，一边吩咐保镖们灭火。

  “我不走。我要把命还给嘉禾。”穆斯城死死抱着怀里的日记本， 怎么也不肯走。

  活着比就死去还痛苦，每天睁开眼都看不到希望，何必活着呢！

  “少爷啊！好死不如赖活着啊！想想你母亲啊！”管家从小看着穆 斯城长大，如今也是白发苍苍的老人，自然拽不走他。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越来越呛人。

  管家对着保镖们吩咐：“快，把他给劈晕，抬出去！”

  保镖们互视一眼，最后还少劈晕了穆斯城，才把他给拉走。

  消防车过来，及时扑灭了穆家别墅的大火，但穆家别墅也变得面目 全非了。而穆斯城住院昏迷了几天，醒来整个人都变了样，也不喝酒， 每天都好好上班。

  有的人说，穆家别墅毁了，连穆斯城和沈嘉禾最后那点记忆也消失 了。穆斯城的执念没有了，如今就是行尸走肉。

  也有人说，穆斯城是因为管家劝他为了他母亲的遗愿而好好活着。

  只有穆斯城自己知道，他不能死。

  住院昏迷的时候，他梦见了沈嘉禾。

  沈嘉禾狠厉地瞪着他，一句一句地说。

  “穆斯城，你别死啊！你好好活着。你只有活着，每天都感受到这 种痛苦，你才能对得起我！”

  “我每天看到你痛苦，我就痛快了！”

  “穆斯城，你别死！你死了，我也不会见你的！”

  所以他活了下来，带着自我惩罚，每天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也不 喝酒，也不跟朋友打牌，拿着笔一个字一个字把他和沈嘉禾的故事写了 下来。

  故事写完那天，他做了个决定，打算把他和沈嘉禾的故事拍成电 影，当做两人最后的纪念。

  这天，电影原创编剧人员开了个会，会上讨论热烈，在穆斯城推门 而入那刻，又鸦雀无声。

  “没事，你们继续讨论，不用管我。”穆斯城自然而然坐到了主位 上。

  众人见到大老板，你看我，我看你，也不敢说什么。

  “你们畅所欲言。说得好的，有奖励。”穆斯城背靠着座椅，一副 虚心听教的模样，而底下的人只知道穆斯城不知道从哪里买来这个故 事，并不知道是他自己写的。

  听到奖励，很多人都开始表达自己的看法。

  你一言，我一言，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来。

  这时，一个新人小姑娘偷偷瞄了穆斯城一眼，觉得这是个崭露头 角，吸引他注意的好机会，骤然站了起来，很有礼貌地对着穆斯城微微 欠身，说道：“穆总，我对这个剧本有不同的看法。”

  穆斯城微微颔首。

  这个小姑娘开始神釆飞扬地说道：“以我的角度来看，这个故事根 本就不用拍！”

  穆斯城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拧眉：“为什么？ ”

  32

  “我认为男主角根本就不懂得爱！”

  新人小姑娘的话掷地有声，穆斯城的心口颤了一下。

  男助理是为数不多知道这个故事是写穆斯城亲身经历的人，刚想要 阻止，就被穆斯城沉沉打断。

  “她说得很有道理。让她说下去。”穆斯城的声色沙哑，心口结痂 的伤口暗暗抽痛。

  仿佛受到了鼓舞，小姑娘面上带着笑，措辞激昂地说：“男主角一 开始就不尊重女主角，甚至以抛出利诱的方式追求女主角。这根本不尊 重女性！不懂得爱情，认为爱情是物资、金钱和名利地位可以交欢 的。”

  “女主角不听从男主角的话，男主角就认为女主角在羞辱他，践踏 他的尊严。这是什么跟什么嘛！这根本就是人格有障碍！”

  “男主角不顾女主角的反对，把女主角强行控制在身边，甚至强迫 女主角。这是什么？这是犯罪！不管不顾对方的尊严，违背女性的意 愿，根本不懂得尊重为何物，这样的男主角拍成电影，会被人骂死！”

  “如果我是这样的女主角，我每天都会觉得被犯罪分子在侵犯，我 每天都会觉得生不如死。恨不能一刀刺死男主角！怎么可能会原谅男主 角，还跟男主角幸福生活呢！”

  “是，大家可能会觉得，男主角在女主角假死的时候表现得很深 情，真的后悔了！或许，男主角真的在报复女主角的时候爱上女主角

  T，可这都是他活该啊！”

  小姑娘的话唯里啪啦，说得铿锵有力，就好似一把锐利的小刀，对 着穆斯城的心口刺入，【创建和谐家园】，再狠狠刺进去，反复如此。

  他捏紧椅背的手青筋突出，肺部的空气越来越稀薄，险些呼吸不上 来。他的脑袋嗡嗡嗡作响，他知道他又要发作了。

  他强忍着身体上的极度不适，艰难地启唇：“先散会，你们先 走！”

  男助理立刻清场。小姑娘整个人懵懵地被推出会议室外，她说错了 什么吗？她以为穆斯城会喜欢她这款独立、意见跟别人不一致的女人。

  会议室刚清空，穆斯城就痛哭了起来，“嘉禾，你一直也是这么想 的吗？ 一直都感受不到我的爱是吗？你跟我在一起，没有快乐，只有屈 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