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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这一点，她再看穆一川那张扑克脸时，心中某一块地方似乎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酸涩又柔软。
那边杨秘书还在劝：“那至少吃点好的吧，我看您今天又是开会又是视察工厂，晚饭也没吃呀。”
“行了行了，打电话给费大厨，让他做几个特色菜送上来吧。”
“可是生日要吃面的呀！我还是下去买吧！”
庾子橙插不上话，只得默默地缩成一团，轻手轻脚地往楼上走，直到爬上楼梯间还能听到下面传来的争辩声。
“买什么买，让厨师送过来不就行了。”
“太远啦！费大厨做好送过来，面早就沱了……”
“……”
天台的小花园花朵凋谢得差不多了，但植物倒是依旧繁茂，被风一吹，散发出既清新又凛冽的气息，也许是秋天到了容易怀念过去，庾子橙怔怔地站在花园中央好久都没有推门进屋。
妈妈出意外去世的那一年，自己虽然还小，但已经早早体会到了“死亡”的意义——那个最重要的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也永远不会张开温暖的双臂抱住自己，亲切地叫她的名字“子橙”。
妈妈去世后，姐姐也失踪了，有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像个自闭症患者，不动弹也不说话，眼盲的父亲还要流着泪照顾自己，记得那年过生日时，他为了做长寿面把自己的手都烫出了两个巨大的水泡。
父亲抱着自己，一遍遍地喊着“橙橙，我的橙橙”，他告诉自己生日是多么重要，她是父母最珍贵的宝贝，这种捧在手心，却又浸入骨髓的疼爱才慢慢唤醒了自己，将那种冰冷的感觉驱散。
而穆一川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在这么宝贵的日子里，他甚至连一个能抱住的人都没有。
一阵风打着旋从天台上吹过，庾子橙忽然觉得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抹：“咦？”
她什么时候哭了？
“橙橙？”
忽然小公寓的大门从里面打开，父亲脸色疑惑地站在门口：“是你回来了吗？怎么站在外面吹风不进来？”
“喔，就来。”
她吸吸鼻子，擦干净脸上的泪痕进了屋。
身为一个盲人，庾家凯的听觉要比一般人灵敏得多，从女儿进屋起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生怕庾子橙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一个劲儿的追问。
她把穆一川的身世和今天生日的事说了出来，引发了庾家凯的震惊和唏嘘。
“竟然有这种事，穆总可是个好人啊，太可怜了。”
庾子橙已经习惯了她爹这样子，虽然眼盲以后见惯了人情冷暖，但在他心里谁都是好人，哪怕之前卷走家里所有钱的坤叔，庾家凯也只是最初说了几句重话，也就再没提了。
“唉，生日这么冷冷清清的，肯定很难过。”
说着他就转身进了厨房：“你等着，家里还有面，我给他做一碗，到时候你送下去。”
“啊？”庾子橙傻眼，“不用了吧爸？我，我只是感慨一下而已啊。”
“呸！你这姑娘怎么能没有良心呢，住着人家的房子，给人家做碗面怎么了？”
“我……”
她顿时语塞，只好投降：“好吧，我送，我送。”
一刻钟后，庾子橙端着热气腾腾的长寿面下了楼，不但如此，父亲还给贴心地加了个鸡蛋，她小心翼翼地走进玄关里。
“穆总在吗？我给你送面来……”
她话说到一半卡住了——眼前简约的黑色大理石长餐桌上，齐齐整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蒜香排骨、葱白鳢鱼、龙虾沙律……穆一川蹙着乌黑的眉毛坐在桌边，如临大敌地瞪着眼前这一堆美食。
忽然之间，庾子橙觉得自己手里的这碗面无比寒酸。
杨秘书站在穆一川身边，不满地抱怨：“生日怎么没有蛋糕呢？我明明跟费大厨说了啊。”
“是我跟他说不要送蛋糕的，”穆一川冷着脸，“甜食对人体只有危害没有好处，不但会造成三高还会有口腔问题，是一种很没有意义的食物。”
“呃。”
杨秘书一脸头疼，转过头恰好看到庾子橙：“哎庾小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看到她手里的碗，顿时恍然大悟：“你是来给穆总送面的？”
“我……”
庾子橙才起了个头就正对上餐桌旁穆一川的目光，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他的瞳仁黑骏骏的看不出什么情绪，英俊而白皙的脸上浮起了一丝意外的神色，杨秘书马上笑容灿烂地说：“好嘞，庾小姐真有心了，居然还做了长寿面，我陪穆总过生日陪了快十年，现在终于换人，太好了。你们两个好好聊，我先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穿上西装外套拿起公文包按电梯，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把庾子橙看得一愣一愣的。
讲完最后一个字正好电梯“叮”的开了，杨秘书一个箭步跨进去：“明天见！穆总，祝您度过一个美好的生日！”
第二十三章 史上最贵三杯鸡
桌上的美味佳肴，每一道都色香味俱全，为了给穆一川过个生日，杨秘书好像是把整个满汉全席给搬过来了，光是看着，庾子橙都觉得自己永远吃不饱的胃又开始“咕噜噜”响起来了。
“不是来送面的吗？拿过来啊。”穆一川淡淡地说。
“喔。”
庾子橙老老实实地把碗端到他面前，细白的面条发散出独有的香味，搭配上水灵的青葱段，金黄的荷包蛋，清清淡淡，却仿佛有一种让人食欲大振的魔力。
“这个是我爸听说了你生日，特地叫我送过来的，”庾子橙有点不好意思，“就是普通的清汤面，你吃不习惯的话就别勉强了。”
话音还没落，就见穆一川喝了口汤，低低说了声：“好喝。”
热腾腾的汤，一直从胃里暖到心里……他都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度了。
“真的吗？爸爸一定很开心！”庾子橙有点高兴，“那就好，看到桌上这么多好菜，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吃这种清汤面呢。”
“我不爱吃油腻重口的东西。”
他抬起头瞥了一眼庾子橙：“你想吃就吃吧。”
“那怎么好意思……”
“你哈喇子都要掉出来了，我怕你弄脏桌子。”
“……”
穆一川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举手投足之间硬是吃出了一种享用法餐的风度：“放着也是浪费，在我面前不用掩饰，我知道你能吃完的。”
庾子橙使劲咽了口口水，内心没有斗争多久就在桌旁坐下了，这些天为了试验“若星”药剂，在研究所她也吃了很多美食，面对穆一川也早就没有了先前的拘谨。
他指了指桌上的一盘菜：“这个三杯鸡你最好试试，用了一种很特别的配料。”
“真的？”
庾子橙兴致勃勃地夹起一筷子鸡块，的确这道三杯鸡要比平常看到的色泽更鲜亮，还散发出一种异样的诱人香味。
她咬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好吃！”
肉质鲜嫩，炖得十分入味，伴随着一股浓烈的醇香在舌尖上爆炸开来，令人回味无穷。
穆一川已经吃完了面，他往椅子上一靠，那双幽黑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有趣的光：“那你就多吃点。”
“嗯嗯嗯！”
庾子橙非常喜欢这道菜，大快朵颐起来，没多久一大盅三杯鸡就见了底。
“呼……怎么感觉有点热热的？”
庾子橙忽然觉得头有点晕晕的，她拍拍脸颊有点儿烫手，顿时心中涌起了一股不妙的情绪，她强撑着站起身来：“不，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她摇摇晃晃地往玄关外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端，路过沙发旁时终于没忍住腿一软，直直地栽倒了下来。
“你，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庾子橙努力保持清醒，想到他曾经说三杯鸡里面加了“特殊配料”，心里后悔极了：该不会菜里真的放了什么安眠药之类的东西吧？！
隐隐约约中，她看见穆一川的脸出现在视线正上方，他薄薄的唇微微弯起，带上了一丝邪气：“你父亲没有教育过你，不要轻易和男人独处一室吗？”
他俯下身来，高挺的鼻梁几乎要贴上她的：“特别是晚上。”
“你，你离我远点，我要喊人了……”
她脸颊红红的样子懵懵懂懂，明明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却迷迷瞪瞪地强撑着，穆一川“噗嗤”喷笑出声，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来。
“你要干什么？！”
庾子橙死命挣扎，可是原本就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更何况被穆一川一把按住，就连惨叫的声音都绵软得像一只娇声娇气的小猫咪。
“啊！爸爸救命！我要完蛋啦……穆一川你这个【创建和谐家园】快放开我……”
穆一川毫不留情地在她脸上薅了一把，终松开了手：“逗你的，三杯鸡里只不过加了比较特别的料酒而已，你没吃出来吗？就是上次你在鬼屋灌我灌得很开心的那种，礼尚往来，今天我也只不过是想让你也尝尝。”
“你，你……”
原来是五粮液！
庾子橙悬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来，不过瞬间放松的后果就是一阵沉重的睡意袭来，她只听见穆一川还在说：“我只不过嘱咐厨师放了半瓶，怎么样？这是你吃过的史上最贵三杯鸡了吧？”
她想回应一两句，可眼皮上下打着架，脑子就像被浆糊黏住了一样，完全没有办法思考。
“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差，让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唉？你怎么睡了？喂！别在我家睡觉啊！喂！”
他最后说了什么，庾子橙再也听不清了。
她已经彻底合上了眼皮，呼呼地沉入了甜甜的梦乡。
……
第二天醒来，庾子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卧室里，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她走出房门，父亲已经做好了香甜的南瓜粥在等着自己，一听见女儿的脚步声他就开始抱怨。
“橙橙啊，你终于醒了！你这孩子可真是的，穆总生日高兴，你陪他吃吃饭也就行了，干嘛还跑到人家家里去喝酒呢？”
她一脸茫然：“啊？”
“说你呢，啊？”庾家凯凭借着十几年的功力，准确无误地戳了戳庾子橙的额头，“最后还劳烦人家把你抱上来，一个大姑娘丢不丢脸啊？”
“抱……抱上来？”庾子橙比之前还要呆滞，“穆一川把我抱上来的？”
“不然呢，你还让我这个瞎老头子抱啊。”
“……”
“人家穆总脾气真好，那碗面都吃光了还把碗给洗了送上来，唉，摊上你这么个不靠谱的员工。”
庾子橙一边默默地喝着南瓜粥，一边拼命忍住想揭穿穆一川的心，自己的爹自己知道，庾家凯的心现在已经完全向穆一川那边偏了，就算自己解释他也只会觉得是狡辩。
“还有，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会好酒呢？！昨天闻着你一身酒气，你爹我都不想认你这个女儿，亏得人家穆总不嫌弃你。”
“……爸，没有这么严重吧？”
“从小说你就不爱听！”庾家凯语气重重地顿了顿，“算了，待会吃完早饭赶紧去洗澡，一身酒臭。”
扔下这句话，他就满脸嫌弃地拄起盲杖回了房间，庾子橙一个人呆若木鸡地坐在桌边，久久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