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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不防听到这句，程以湘翕动嘴唇，说不上话来。

  领养唐予风吗？

  打小，家里人都疼爱她，她要什么都可以。

  恐怕这次她要个弟弟，也是能如愿的。不过……过程可能要艰巨点。

  见程以湘真考虑，有一股怒火熊熊燃起，蒋以娴的理智完全被烧没了。

  她一巴掌扇上程以湘的脸，声色俱厉，“你以为你是谁？唐予风是我的儿子，你凭什么比我爱他？”

  程以湘细皮嫩肉的，右脸颊瞬间涨红，肿起。

  “妈！”连观战的唐予风，都忍不住低呼出声。

  蒋以娴甩了甩手腕，并没有懊悔的意思。见程以湘怔在原地，她冷声，“唐予风是我的儿子，我能养大他！不需要你假好心！现在，请你离开我的家！”

  你凭什么比我爱他？

  程以湘耳边回荡这句，居然在想，是爱吗？

  她明明是可怜唐予风。

  可怜唐予风小小年纪要面对这个社会几乎是最阴暗的一面。

  可怜唐予风享受不到正常的父爱母爱。

  可怜唐予风没办法去学校充实自己。

  可怜唐予风囚在这逼仄的租房里看不到未来的光明。

  而已。

  “我让你滚！听到没有！”蒋以娴等了几秒，失去耐心，抓住程以湘的胳膊。

  痛意将程以湘拉回现实，她抓住门框，软声哀求，“阿姨，不是的。我不要跟你抢唐予风的。我是真的觉得，您应该让他上学。他很聪明，一定会学得很好。等他长大了，他出人头地了，一定会让您扬眉吐气的！”

  蒋以娴不为所动，狰狞地掰她泛白的手指。

  程以湘紧紧咬住牙关，痛到挤出碎泪。

  手指掰断似的疼痛，让她生了放弃的念头。条件反射的，她看向唐予风。水雾朦胧的视线里，唐予风眼底的绝望还是刺痛了她。

  她闹这么一出，恐怕蒋以娴不会再给唐予风接触陌生人的机会了。

  要么，她成。

  要么，他亡。

  第17章 你真要他跟你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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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程以湘喊痛出声，“阿姨，你现在做这个！是想唐予风以后向你学习、跟你一样吗？”

  残酷的、裹着淋漓鲜血的话，说得蒋以娴分了神，手上的力道自然松开。

  程以湘趁机抽回手，顾不上手指疼，走到唐予风身前，把他护在身后。

  那时她并不知道，她习惯了这样护着他，直到她停止呼吸。

  蒋以娴双眼失去焦距，膝盖突然发软，跪在地上。也不管程以湘还在，她的儿子也在，嚎啕大哭。刚才被那个男人折磨，她哭伤了喉咙，却还是这么生嚎着。

  仿佛所有的委屈，都被程以湘的话给激出来了。

  程以湘听到撕心裂肺的哭声，竟觉天崩地裂，却不敢上前安慰，只是握紧了唐予风的手。

  最终，蒋以娴哭哑了嗓子，哭红了眼睛。

  “你带他去学校吧。”蒋以娴依然跪着，艰难地撕扯着喉咙。

  她这前半生受的罪，怎么忍心让他去受呢？

  偶尔有男人有异样的眼神看唐予风时，她不也害怕吗？

  在刚才，她还不想唐予风这么小带女孩子回家乱来吗？

  ……

  她有做母亲的本能，但是她不敢去面对。

  程以湘的出现，挑战她的权威，并且完全击碎了！

  此时此刻，她有得选吗？

  要在他儿子面前，残忍地说“我宁愿你以后用身体去讨好女人甚至是男人，也不愿意你去读书”吗？

  而原因，仅仅是她无法承受这个突然出现的【创建和谐家园】比她更爱他。

  她做不到。

  听到蒋以娴的话，程以湘险些喜极而泣，她激动地抱住唐予风，“你听到了吗？”

  唐予风闷在她怀里，瓮声瓮气，“听到了。”

  期待好多年的事情终于成为现实，他反而没有澎湃的反应了。

  或许，他不忍心看到母亲这样崩溃。

  或许，他无法坦然面对挤压着他脸的柔软。

  “我会承担唐予风的学费。如果不够，请你先借我们。”蒋以娴声音很轻，且没有感情，“任何需要找家长的情况，都由你来应付。既然要学，他就好好学。”

  片刻，她又自语似的，“我也希望他快乐。”

  哪怕我从未做到过。

  蒋以娴虽然松口了，但是唐予风上学对程以湘来说，仍然是个大问题。

  唐予风十二岁了，他从没上过学，难道要从一年级甚至幼儿园上起吗？

  程以湘哪里忍心唐予风去面对那些质问——

  你为什么现在才上学？

  你是不是太笨了所以一直留级？

  ……

  程以湘选来选去，决定把他的起点定在六年级。正好唐予风是小月份的，真进了班里，大半会和他同龄。

  单单确定攻克哪个年级，仅仅是开始。

  唐予风虽然聪明，但他没读过书，直接进六年级，怕是跟不上进度。

  为唐予风的事，程以湘已经向家里开口，也没吝啬，给唐予风请了她所知最好的英语、数学的家教，她教他语文。

  肖禾是个浪漫的艺术生，他对程以湘上心，也会来教唐予风唱歌、画画。

  课业繁重，连程以湘看着连轴转的唐予风，都替他担心。

  然而最不觉得累的，恰恰是学得昏天黑地的唐予风——这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他拼了命，也要抓紧！

  唐予风好学且灵泛，一个多月后，选定学校的入学考试他就能做到九十分了，单科考试，他更是一张张向满分靠近。

  程以湘很欣慰。

  “姐，我觉得读书不难。”唐予风整理好堆叠在小书桌上的书卷，“现在就让我去读书吧，我一定可以的！”

  不知何时，他心里有种懵懂的愿望：他要快点读书，快点追上程以湘和肖禾的脚步。

  程以湘是对她最好的姐姐，而肖禾是活成了他最向往的潇洒模样。

  “目前来看，你笔试估计没问题了，面试也可以吗？”程以湘担心地问。

  第18章 那一天，阳光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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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予风拍胸保证，“姐，我可以的！”

  那眼里的溢彩流光，晃得她险些入迷。

  鬼使神差，她点下了头，随后又觉后怕，碎碎念般叮嘱了许多。她知道，唐予风在这里表现得再乖巧再上进，他骨子里都是个倔强的、不曾向阳的小孩儿。真要他乖乖坐在班级里读书，与同学相安无事还好，真闹起矛盾来……她不敢想。

  他认真听着，恨不能把她说的话全都背下来。

  唐予风面试那天，程以湘请了假，肖禾也跟着她。他们守在校长办公室门口，偶尔对视，却不敢多说一句。

  程以湘前半生顺遂，从未有过如此紧张的时刻。

  为了唐予风。

  恍惚中，她意识到遇见唐予风那一刻起，她就控制不住甚至无法预知自己的人生走向了。

  看到她额间渗出的细汗，肖禾抓住她的手，不意外感受到她的颤栗。

  肖禾知道程以湘为唐予风上学付出了多少，刚开始他并不是很理解她的行为，直到了解了唐予风的生活。

  因为和她有不相上下的同情，他也倾尽所能，把这孩子引上正路。

  海城的教育环境严峻，程以湘求了很多人、很多次，才换来这次机会。

  他真的懂她。

  没有说太多漂亮话，肖禾捏了捏她手背，无声中告诉她：我在。

  手背传来粗粝质感的摩挲，她偏头，感激的望向肖禾。

  她想要谈恋爱了，在苏远和肖禾之间，选了肖禾。因为肖禾浪漫，勇敢，恰到好处地打动了她。

  不管是他教唐予风画画、唱歌还是写毛笔字，Y.B独家整理还是他现在不言不语地给她寂静无声的陪伴，都远超她对他的期许。

  忽然之间，她有了热恋的感觉。

  雕花繁复的木门终于打开，程以湘瞬间抽出手，迫切的问迎面走来的校长，“张校长，怎么样？我家孩子可以吗？”

  肖禾望着瞬间空了的掌心，微怔。

  张正逢笑得和蔼，轻拍唐予风的肩膀，“这孩子很聪明。”

  “但是……”

  程以湘慌忙打断：“但是什么？”

  “但是进了我们学校，也要努力读书。”张校长话锋一转。

  刹那间胸口像是炸开了烟花，期待许久的事情终于来临，她反而不知道如何反应了。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唐予风，任由心底的烟花一茬盖过一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