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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痛苦逐渐蔓延上了霍南琛深邃的双眸。
他看着眼前的苏辞，近乎不敢置信。
他把自己的退路一层层封死，甚至愿意为了苏辞去死。
霍南琛早就想好了，苏辞如果说想要他的命他也不会拒绝，他只有一个要求，要死在苏辞的怀里，最好苏辞还能说一句“我爱你”。
可是现在苏辞却把最残酷的事摆在了他的眼前，他这一生一直被人高捧在云端，头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无力感。
房间内陷入一片死寂，霍南琛咽下喉间哽咽，眼眶通红：“苏辞，你还记得我出车祸那天吗？”
“你没有问我，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
“我之前喜欢程薇，是因为在图书馆里，我看见了一双眼睛。”
苏辞浑身一颤，心中那个不可能的猜想在此刻忽然生根发芽。
“程薇和你很像，我认错了人。我把她当做你，却发现她的为人我根本就无法接受，可是每当我想起那双清澈的眼睛，那是让我包容她的所有理由。那天我看见了你的日记，日期地点，都对上了，我才知道，原来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瞎子。”
“我一直喜欢的人都是你，可是我居然到了现在才发现，我已经遭到了那么多的报应，整整一年我没有睡过一次好觉，我每天都能梦见你，苏辞，我原本以为，我能够改变什么，我想熬到我家里人心软，我以为最难的这一关我一个人扛过去就好了，可是我没想到，原来最难的问题还是在你这里。”
苏辞张了张唇瓣，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感受到温热的眼泪划过了自己的脸颊，心脏痛的她不能呼吸。
这场闹剧远比她想象的要更加荒诞，要更加可笑。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苏辞，如果你真的觉得我的家庭是我们不合适的理由，那没关系，我可以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他们不可能关我一辈子，只要我能踏出这个家门，我可以再也不回来，你就当我是只流浪狗，把我捡回去。”
霍南琛的声音微微发颤，他不要退路，他什么都不要，只要苏辞。
苏辞身子僵直，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房间门却忽然被人一把推开！
霍父瞪着早就泪流满面的霍南琛，胸口极大幅度的起伏：“混账！”
“你有种就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苏辞坐在床边，大脑一片浑噩，她没有办法去反应这一切。
霍南琛看着霍父，声音发颤：“我说，你们有本事就关我一辈子，只要我能踏出这个家门，我就再也不会回来，我只要苏辞，我只要苏辞！”
苏辞想说些什么，却使不上力，她觉得好像自己现在浑身上下就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听使唤。
闻言，霍父双眸通红，呼吸急促。
他上前两步，脸涨的通红：“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霍南琛却异常冷静，满脸泪痕，眼神固执又笃定的对上霍父：“我说了，我只要她。你今天就算把我打死，我下辈子也只要她！”
他话音落地，房间内又陷入了一片死寂。
霍父深吸了口气，被气的语塞，抬手高举那根实心檀木拐杖，重重的朝着霍南琛身上落去——！
第六十九章
苏辞瞳孔骤然放大，她来不及起身阻止，就看见拐杖重重的落在了霍南琛还未愈合的后脑勺上！
霍南琛身形踉跄，原本雪白的纱布在此刻渗出殷红鲜血，他直直的往地上倒去！
鲜血顺着撕裂开的伤口流出，明明不过几秒时间，地上已经鲜红一片。
苏辞倏然起身，霍父怔在原地，可眼中的怒意依旧没有消散。
就在这时，霍母听见一声巨响后慌乱的冲了进来，在看见倒在地上的霍南琛后眼眶瞬红：“南琛！”
她扑上前，余光瞥见了霍父沾着血迹的拐杖怒道：“要是南琛有什么事情我跟你没完！送医院！”
霍父心中怒火还没有平息，眸色阴沉并没有说话。
……
车上。
苏辞木讷的看着怀中的霍南琛，眼神空洞。
她已经做过紧急处理，可那个口子撕裂的太大，根本就止不住血。
苏辞拢着指尖想要捂住霍南琛的伤口，可好似又害怕弄疼他，只能小心翼翼的虚掩，不过两分钟，手上便一片鲜红。
她克制不住的发抖，她是外科医生，她见过太多大大小小的伤口，可是这一次苏辞多么希望自己判断失误，这道口子不要紧。
司机的速度很快，原本两小时的路程只用了半小时，一路闯红灯。
抵达医院，苏辞看着急诊的医护人员将霍南琛推进医院，上前两步强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别冲洗伤口，病患失血过多，不能……不能加快血液流失，原有伤口撕裂，先取线，再进行缝合。通知血库准备O型血，随时做好输血准备……快，快点。”
那医护人员一顿，随即反应过来，点头随即加快了动作。
手术室灯亮。
苏辞无力的靠在冰冷的墙上，眼前画面却是那道伤口。
霍南琛不会有事的，她在心中不停的说着，身子抖的就像筛糠。
走廊里面一片死寂，霍父坐在座椅上，而霍母则是神色焦急的不停的往手术室里望。
她望了几眼，随即眼含着泪转过身看着霍父，压低声音却也听得出来十分愤怒：“你打他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他头上的伤还没有愈合！你怎么做父亲的！”
霍父闻言，怒道：“你知不知道那个混小子说什么？！他说他可以为了这个女人什么都不要，不要你这个妈也不要我这个爹！要去给这个女人当流浪狗！”
霍母的情绪也愈发激动：“那又怎样？！你连他车祸都不知道，他有你这样的爹不如做流浪狗！”
“你口口声声那个女人这个女人，你知道你儿子是O型血吗？他还是你儿子吗？！”
霍父沉了沉眸，正准备开口，便有医生走了过来：“女士先生，请保持肃静，这里是医院。”
气氛再次沉寂了下来，苏辞耳边一阵轰鸣，她抬手捂住了脸，泪和霍南琛的鲜血混杂在一起，从指缝流出。
终于，手术室灯暗。
门被推开，医生走了出来：“伤口已经缝合了，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但是最近一定要好好休息，千万不能再次拉扯伤口。”
苏辞悬着的心终于放下，霍南琛被护士送进了病房。
霍父霍母一并走了进去，苏辞却只是浑身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她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双腿僵直，走廊窗外天色一片漆黑，病房里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苏辞呢？我要苏辞！你们把苏辞赶走了是不是？！”
第七十章
苏辞一愣，彻底放松了身子。
霍南琛终于醒了。
她自己死过一次，在这一世里，却不止一次的看着霍南琛因为她徘徊在生死线上。
这是因果轮回，还是霍南琛口中说的报应？
正当苏辞思绪混乱的时候，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怔怔抬眸，就看见霍父一脸铁青看着她，声音冰冷：“他要见你，进去。”
苏辞麻木的点了点头。
事到如今，她已经认命。
这段孽缘整整串联她的两世，苏辞太痛苦了，她已经没有半点力气去对抗。
苏辞揉了揉发麻的双腿，走进了病房。
因为失血过多，霍南琛面色苍白，可是在看见苏辞的那一瞬间，忽然感到了踏实。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苏辞，你没走。”
苏辞沉默着点了点头，霍母双眸通红的看着霍南琛。
霍父冷哼一声：“看见了？苏辞，你出来，我有话说。”
霍南琛又瞬间怒吼：“就在这里说！”
霍父瞪着他，却在霍母的怒视之下败下阵来，他阴沉着脸看向苏辞：“我没有那么多的空管你们之间的事，我也不赞成你们在一起，毕竟你知道你是什么出身。”
“但是现在看来，你们分开，这个混账东西真的会寻死，所以我和他母亲也不想管了。”
话落，霍父又瞪了一眼床上的霍南琛，转身走出了病房。
霍母见状，脸上还挂着泪痕，她对着苏辞笑了笑：“你们聊吧，我回去叫人给南琛准备补血的汤。”
说完，霍母跟上了霍父的步子。
病房内瞬间只剩下苏辞和霍南琛两个人，十分安静。
苏辞看着病床上满含期待望向自己的霍南琛，心中的苦涩翻涌而上。
她拒绝过霍南琛很多次，可是他一次都没有放弃过，而自己在举步维艰的境地挣扎太久，如果再继续下去，她会崩溃。
良久，苏辞上前两步，在霍南琛的床边坐下。
这刺骨折磨实在太久，苏辞真的累了，不过是一场感情，却将她一次次打入无间地狱，又在一次次给她希望。
苏辞想，算了吧，大不了再死一次。
霍南琛看着苏辞的动作，眼神亮了亮：“苏辞，你看，我真的做到了。”
苏辞忍着喉间哽咽：“你差点死了。”
霍南琛声音十分诚恳：“我欠你一次，如果我死了，就当是还你，现在没死，我就用这辈子还你，好不好？”
苏辞眼眶酸涩：“最后一次，要是还是不行，我就认命了……真的，认命了。”
霍南琛一顿，心中瞬间涌上无数欢喜，他甚至害怕这是一场梦。
他喉间哽咽，张了张唇瓣，却失声。
半晌过去，霍南琛才找回自己声音的支配权，他声音沙哑：“……苏辞，你相信，不会不行的，不会。”
他感觉到自己的泪腺好像不受控制，霍南琛抬手，将苏辞紧紧的搂紧怀里。
苏辞被那阵熟悉的味道侵袭，脑海里不停的重播着自己说的那句话。
最后一次，要是还不行，就认命。
她甚至忽然想到，是不是霍南琛就是自己的命？
霍南琛就像是踩在云端上，巨大的喜悦让他收紧手臂，恨不得将苏辞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
他做错的事太多，可还好他还能重新拥抱苏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