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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烛火摇曳，江墨沉的面容掩在其中，看不清神情。
可苏渐隐却偏偏从中看出了冷意：“你既从一开始就想休了我，为何不在大婚当夜便将休书给我？”
若是这般，她或许就能早早看明白，也许就不至于还在妄想。
闻言，江墨沉皱了下眉，心里划过抹异样，但只是一瞬。
他抬眸，言语带刺：“圣旨赐婚，本王怎敢？”
理所当然的答案却让苏渐隐手脚阵阵发软，像是被抽干了体内所有的力气。
她看着面前男人眼中的冷漠与疏离，恍然大悟。
自己与江墨沉的结局，早在圣旨下来的那一刻就定下了。
思及此，苏渐隐再不能待下去，转身仓皇离去。
沙场上，她可抵千军，可面对江墨沉，她溃败得不堪一击！
江墨沉目光复杂地看着她背影，捏着休书的手不自觉收紧，不知在想着什么。
这夜之后，苏渐隐待在王府里的时间越来越少，每日都在将军府留到很晚才归。
而江墨沉也对此视而不见。
偌大的王府沉寂得如同一潭死水。
眨眼十日过去，立夏。
熬过了春日连绵细雨，终于迎来了夏季的晴。
将军府花园内花团锦簇，芳香四溢。
苏渐隐和苏淮安坐在秋千上。
两人闭目，享受着此刻的平静祥和与安宁。
那一瞬，苏渐隐感觉一切像回到了以前，她未出嫁，父亲未老的岁月。
“哥你知道吗？曾经我想要一个梦，梦里有我，有他，有家。”
苏渐隐睁开眼，说这些的时候，眼中含着笑。
可当笑意渐渐淡去，只剩黯然与悲苦。
“如今这个梦实现了，带来的却不是喜乐，而是他对我无尽的厌恨。”
“要是这一切都能回到开始，要是……”
我不曾爱上他该多好！
至少在面对他时我还能保住自己的尊严，做一个合格的王妃。
苏渐隐知道兄长听不明白，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敢将这些话说出口。
而苏淮安看着她，不知为何突然起身跑了出去。
苏渐隐一愣，赶忙追上去。
却瞧见他在花园里跑了一圈，停顿了会儿，又匆匆朝自己跑回。
随后，一朵开的正艳的芍药映入眼帘。
苏渐隐错愕地看向苏淮安，只见他笑着对她说：“开心。”
轻风拂过，花香窜入鼻腔，有些呛，却在瞬间抚平了一切的悲惘。
她伸手接过，目光定在那芍药花上，久久不能移开。
入夜。
苏渐隐回到王府，将那朵芍药插在了花瓶里，放在了床头，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
苏渐隐洗漱好后和平常一样又要去将军府，却不想刚走至正堂，就发现许久不见的江墨沉站在那儿。
霎时，她脚步顿住。
而江墨沉瞧见她，不知为何眸色有些异样。
四目相对，无人开口，气氛略微有些凝固。
这时，一个侍卫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跪在地上，语气急切。
“王爷，平远城一战苏老将军战死，如今尸身已到京城城门！”
第六章 请旨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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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消息如雷霹雳。
苏渐隐震惊的看着那侍卫，不敢置信：“你刚刚说我爹……怎么了？”
那侍卫又重复了遍刚刚的话。
苏渐隐听着，心神激荡下甚至有些站不稳。
江墨沉见状下意识地往前一步，伸手将人扶住。
然后看向那侍卫：“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
手中微握的手臂瘦弱，江墨沉皱了皱眉，鬼使神差地说出了之前的战报。
“平远城被围是五日前的事，皇上已下令派兵营救，但可惜为时已晚。”
闻言，苏渐隐回神，怔怔的看着他：“所以你早就知道？”
却不告诉她，连让她去救她爹的机会都不给。
江墨沉不知道苏渐隐为何如此问，没有细想就点头应下。
苏渐隐见此，心里五味杂陈，而后慢慢将手臂抽了出来，转身往外跑去。
其实她知道，自己非将非官，江墨沉没有义务告诉她。
可这一刻，她还是难免心生责怪。
而江墨沉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么，也踱步跟了上去。
往城门跑的这一路上，苏渐隐脑海中闪过很多以前的画面，滴滴点点，最后定格在父亲临走前的那句‘待他归来便卸甲归乡’……
可当这些画面褪去，又是一片空白。
只剩下快一点，再快一点！
可下一刻，苏渐隐脚步越来越慢，目光死死凝在不远处停下的队伍上。
十步，五步，一步……
她侧目看着一旁将军府门上的匾额，看着呆愣站在门口的兄长，强压下心里的悲痛上前。
纸钱漫天，白皤随风而舞。
明明是晴朗和煦的天气，却带着几分要下大雨的闷，让人喘不过气。
苏渐隐目光扫过在场满脸悲痛的将士们，目光定在他们身后的黑棺上，心沉入谷底。
黑云压城，风声肃杀。
她看着那抹黑，心头也像压着一层层的乌云，不见天日。
“我爹……”她声音微哑，只出了这两个音就再说不出话。
打头的将军瞧见苏渐隐抱拳：“小将军，苏老将军他……战死！”
“轰！”
一声雷鸣自天际乍响，似是要将那天劈开一道裂缝。
苏渐隐浑身一抖，她看了眼说话之人，缓缓走上前。
她手抚着那黑棺，微微发颤，眼眶一阵阵发酸。
而后闭上眼深吸了口气，推开了棺盖——
可棺内，却不见她父，只有一套染血的甲衣和一柄断剑。
苏渐隐一眼就认出，那是父亲出征时，她亲手为他系好的战甲。
而那剑亦是他最爱的佩剑。
跟过来的江墨沉看到这一幕，沉默走上前。
苏渐隐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他，哑声问：“我爹……人呢？”
她心里早有答案，却不愿相信。
江墨沉见她这般，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难受，但很快便被压下。
“苏将军尸身被敌军带走，未能抢回来。”
江墨沉的声音和心里的答案重合，那一刻，苏渐隐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脚下一个不稳，跪倒在棺木旁。
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袭来，却让她清醒了不少。
苏渐隐将视线从江墨沉的身上移回棺椁内。
她看着那满是剑痕的盔甲，发颤的手将其捧起，紧捂在心口。
甲衣上的血染红了她身上的白衣，一片一片，亦如刀穿透了心。
苏父为国征战沙场几十年，最后归宿也不过黄土一抔。
坟前。
苏渐隐跪在地上，看着同母亲坟并立的新坟，眼眶通红。
苏淮安跪在她身边，不发一言，只是呆呆地看着。
江墨沉站在他们身后，也没有开口。
火燃尽了纸钱，飞灰随着风四散。
良久，苏渐隐才开口：“爹，您放心，女儿会请旨出征，代您打赢这一仗！”
为我朝安宁，为将军府，也为将您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