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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家没了！

  　　林小年的家没了！

  　　确切地说，是室内装修全毁了！

  　　厨房被烧、木地板泡水，四氢塞酚的气味经久不散。

  　　新的整体厨房两万，置换全部的木地板三万，还有消耗了三个小时的水和天然气，费用暂时无法估算……

  　　她在脑海上飞速盘算了一下，她半个月前提前还了一部分的房贷，把剩余的一部分从余额宝改为银行一年期的理财产品，现在所能支配的现钱也就大概五万。

  　　可是，这还不包括赔偿邻居的损失。

  　　她欲哭无泪地转过身，敞开的门前聚集物业安管和被她泱及的邻居……们，这人是不是有点多？

  她在心中默默祈祷邻居的受灾程度不高，没有造成实质性的损失，这样她还能少赔一点钱。

  林小年努力维持礼貌的微笑，慢慢地走出去

  　　门前站着一群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低胸的礼服，齐B的小短裙，皱了的西装，松掉的衣领，浓重的酒味已然盖过空气中弥漫的天然气味道。一共八个人，整齐地占据正对着她的一整面墙，乍一望过去，有点像悬疑剧中辨认疑犯的场面。

  　　她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二点一刻。　　

  　　这时，从对面2801敞开的门内走出一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人，神情不悦中有一丝厌世的疏离，白衬衫和黑色西裤的装扮在逼仄的楼道如同红毯走秀，闲庭信步。他有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贴着头皮的板寸延伸至鬓角，衬得他星眸朗目，张扬凌厉。因此，他脚上穿着违和的人字拖，裤脚高高挽起，也可以忽略不计。

  　　他盯着林小年看了许久，脸上的暴戾之气急转直下，扯出一道温和的笑容，那一瞬间仿若恶魔与天使的无缝链接，再想回味，他已经伸出袖口整齐叠起的手，“你好，我是白晋东。”

  　　林小年连忙毕恭毕敬地碰了碰他的手，背脊微弯：“你好，林小年。”

  白晋东又加了一句：“我是2801的住户。”

  这里是一户两梯，她在2802，另一个当然是2801。不用特别强调。但礼多人不怪，先礼也好后兵。看来，2801的受灾情况并不十分乐观。她隐约记得当初老妈在看房子的时候说2802是错层，不适合她这个迷糊蛋居住。为此她们还特地去看过户型，2802的客厅是下沉式的。所以，水是往低处流的……

  林小年打起精神，“我是2802的业主。十分抱歉让您蒙受无妄之灾，您那边情况如何？损失不大吧？是要我这边请人一起解决，还是您有相熟的装修公司，请在处理之后把票据给我，我会承担所有的费用。”

  　　这态度应该算诚恳吧！一般人应该不会刁难她，狮子大开口，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

  　　但白晋东的反应却让林小年大跌眼镜，他关切地对她说：“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晚上没有地方住吧？我家受灾的地方不大，我已经打扫过，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让你借住一宿。”

  　　那一排“疑犯”发出【创建和谐家园】声，“白晋东你过分了！大半夜的，你让我们去哪？”

  　　白晋东上扬的桃花眼一挑，轻飘飘地对他们道：“出小区直走右拐，五星级酒店任君挑选。”

  　　“疑犯”们骂骂咧咧地走了，就剩白晋东和站在角落的两名物业和保安。

  林小年怯怯地抬起头，可他的身高足有一米八五，根本没有平视的可能。

  难道他家里的损失很严重，想和她好好清算？她有一种狼外婆哄骗小红帽，准备把她一口一口吃掉的感觉。

  这个小区房价不便宜，能买得起的都是中产以上，家中肯定都是精装修，更不用说家具电器之类的。要不是她亲娘给她付掉一半的钱，她也是住不起这种小区。可越有钱的人往往越小气，越会斤斤计较。

  “你家……什么东西坏了吗？”林小年往后退了一步，这不会是怕她跑路，想扣押她？她回头望向一直冷眼旁观的物业和保安，可那两人并没有施以援手的打算。

  林小年这是认清一个事实，她虽然是受害者，可对于邻居而言，她却是加害者，无论她的受灾情况有多严重，邻居们因此都受了无妄之灾，讨回公道才是正确的。

  白晋东一脸惋惜地对她说：“我那套Denon泡水了，不贵，十来万而已。”

  林小年又往后退了两步，她真的有弃家而逃的冲动。

  “不能修吗？”林小年咽了咽口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为了十来万弃掉上百万的家那是不可能的。

  白晋东把手摊开晃了两下，笑容十分和蔼可亲，“手机！”

  林小年摸出屏幕一片漆黑的手机递过去，小声地提醒他：“没电。”

  白晋东折回2802，出来时手机已经接上充电宝，屏幕显示开机画面，“密码。”

  林小年很听话，输入密码打开，挣扎是没有用的，现在态度诚恳一点，这位友邻应该不会为难她。

  白晋东把她的手机号码存进自己的手机里，并且刷开她的微信二维码添加为好友，还贴心地把充电宝一并放到她手里，“记得保持通话状态，我会通报进展情况。要是无家可归，我真的不介意发挥睦邻友好的精神，借你一张沙发。”

  林小年敬谢不敏，点头哈腰把这位友邻送进2802，又与物业回去签了几个表格。物管处的消防兵战士还在检查小区的安全隐患，见她进来，对她做了一番安全常识再教育。

  林小年自问今天的祸确实闯得有点大。她煮宵夜的时候切菜切到手，血流不止，家里的药箱没有创可贴和双氧水，她只好出门去买。出了门才发现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药店有点远，带了医保卡，忘了拿手机，骑不了公共自行车，她就走着去买。找了大半个小时才找到药店，处理好伤口往回走，发现忘了回去的路，又没有手机导航，她一个路痴在空旷无人的相似街道找了快两个小时才回到小区。这时小区门口已经停了两辆消防车，车顶闪烁的警灯瞬间让她想起出门太匆忙忘了关火关水。她狂奔回到公寓，消防兵战士已经结束战斗，她的家已经惨不忍睹。

  凌晨三点过半，林小年决定去对面小区闺密沈佳妮的家凑合一晚，等天亮再找人收拾屋子。

  沈佳妮独居，没有交男朋友，父母都在邻市。她晚上没有关机的习惯，电话很快打通，林小年边走边把受灾情况简单地说了，“我这就过去找你，今晚翻你牌子哈！”

  估计是沈佳妮睡得迷迷糊糊，一时间还没来得及答应，林小年就把电话挂了。

  对面小区的保安睡眼迷离地询问林小年去处，嘴里嘀嘀咕咕地，似乎是在说都这都几点了不睡觉还到处跑。

  林小年在访客登记本上签了自己的名字，“要不我再给她打个电话让你确认一下？”

  保安摆摆手，打着哈欠放她进去。

  林小年走到沈佳妮的楼下，沈佳妮打开楼道的门走出来，她刚想挥手高呼，却见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边走边系皮带的男人，亮起的灯光正好打他不情愿的惺忪睡脸上。很显然是睡得正香被吵醒，有很严重的起床气。

  林小年认得他，他叫陈陌。

  她伸长的手默默收了回来，她现在的位置距离沈佳妮和陈陌只有十步之遥，但她娇小的身形被一棵参天大树笼罩，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她又挪了几步，把自己藏得更深。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陈陌，是在父亲林川的画室。林川怕她以貌取人，一再为他辩解，像他们这些长期在画室创作的人，因为长时间不接触阳光，脸色都比常人要白，有时候太过专注于画作，会通宵达旦，废寝忘食，所以瘦也是正常的。而父亲似乎忘了她也是手拿画笔的人，但很显然这个叫陈陌的男人才是林川眼中真正的画家。

  所以，林川把陈陌介绍给林小年，希望他们以结婚为前提进行交往。

  沈佳妮用力拍醒陈陌，“你从后门走，千万不要和小年遇个正着，要不然有嘴都说不清。”

  陈陌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处，双手搂着她的腰，忍不住抱怨，“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她不睡觉，还不让别人睡吗？你刚刚说她把自己公寓厨房烧了，发生严重的天然气泄漏？正常人干不出这种事情！生活自理能力这么差还非要自己住！这不是公主病又是什么？”

  沈佳妮往小区的进门处张望，一边推搡着男人，“你别啰嗦了，你难道不知道这位公主对你的重要性？”

  陈陌骂了几句脏话，最终还是妥协，“好好好，我走。要不是因为她是林川的女儿，我才不愿意和她处对象呢！妮妮，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生活。”

  “好了好了，快走吧，回去给我打电话。”沈佳妮没有等他离开，就快步进了楼道，想要在林小年到来之前回到公寓。

  林小年抬头望向整幢楼中唯一的光亮，脸上没有笑意，她的闺蜜和她相亲的男人在一起，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

  【作者有话说】

  新人开新坑，忐忑不安张望偷窥……第二章 天人交战

  第二章

  她掏出手机发了一条微信给沈佳妮：【我这边还有事情没有处理，你先睡吧，我就不过去了。】

  现在她的公寓一团糟，实在是不想再面对这样一个难以立刻处理的尴尬局面。

  沈佳妮的电话立刻追了过来，“小年，你没事吧？要不我现在就过去？”

  林小年连声拒绝：“不用不用，小事情，就是和物管有一些事情还要处理。你明天还要早起和教授去外地写生，先睡吧。”

  沈佳妮往楼下张望，路灯昏黄的光，什么都没有。她这才放心地说道：“需要帮忙的话，你说一声。你要是没地方住，我公寓的钥匙还放在老地方。”

  “我知道，不会跟你客气的。”

  等到沈佳妮公寓的灯灭了，林小年才轻叹一声开始往回走。

  林小年和陈陌出去吃过三次饭，除了他侃侃而谈自己的画作外，还一再鼓励林小年要重燃创作的热情，不要浪费天赋，让林川失望。林小年和他出去只是为了敷衍林川，一顿饭可以换一到两个星期的安宁，何乐而不为。

  事实上，自她懂事起，身边从不缺的就是为了林川而接近她的人。上了美院之后，为了进林川的画室，巴结讨好她的人更是不胜枚举。

  习惯了，也不意外。

  陈陌不是第一个因为林川而和她相亲的男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但沈佳妮却是她二十四年人生中相处时间最长的闺蜜。而在沈佳妮之前，她几乎没有要好的女性朋友。

  沈佳妮要是看上陈陌，她不介意成人之美，可为什么要瞒着她！

  她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凌晨四点，林小年坐在小区的石凳上，手里捧着从门口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泡好的方便面，感受着无家可归的悲惨和被利用背叛的凄凉，竟是一口也吃不下去。

  科比曾经说他见过凌晨四点的洛杉矶，可她见过这座城市凌晨一点、两点、三点、四点，似乎也能骄傲一回。

  她掏出手机，想把这句话发到朋友圈，附上凌晨四点的天空和热气氤氲的方便面，2801住户的微信对话窗口突然跳了出来。

  那是一条新闻链接，标题是“本市XX小区天然气泄露，疑似业主失恋【创建和谐家园】未遂”。

  林小年快速浏览，这个帖子的图片把她所在的楼层都拍得一清二楚，最要命的是连她家的受灾情况也一并发上去，客厅正中一副林川的画作毫发无伤，山居秋夜的空旷幽远，一个月亮爬上来。

  在帖子下面回复的人还不少，纷纷表示“要死先把林川的画卖了不好吗？”“有钱人就是爱闹腾，别人一辈子买不到的，她就当陪葬了，当自己是李世民还是乾隆啊？”“年轻人就是太草率，林川画比男人好。”。

  这个城市到底有多少人是科比的粉丝，连同款的凌晨四点都要拥有，好好睡觉不好吗？

  这时，2801的住户又发来一条微信。

  【林川一副画的价值可以买下你的整个公寓，看来你不是那种缺钱的人，我收回之前对你的误解。这套泡水的Denon就不修了，你赔套新的吧！对你而言，也不是很贵。】

  这就是传说中的趁火打劫？

  【小区的花园蚊子很多的，我不介意借你一间房间暂时休息，拥有林川画作的友邻，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走开！

  　　林小年等到六点物业的保洁上班，才回到她面目全非的公寓，向四名保洁人员详细说明她这个公寓在清理时需要注意的地方。

  　　还好厨房的火触动公寓的自动灭火装置，没有引起天然气爆炸真的是万幸，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因为自己的粗心大意而发生无法预测的悲剧。

  　　林小年把林川的山居秋夜收到保险柜中，肚子发出一连串的【创建和谐家园】声。她想起凌晨四点的泡面进了垃圾桶，心里就一阵钝痛，糟蹋什么都不能糟蹋食物，尤其要面临长期吃土的艰苦岁月，可能连泡面都吃不起。

  她看了一眼微信的余额，在可供选择的各色早餐之间进行了一番艰难的价格比较。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肚子鼓了不少，憋着这口气去离小区五百米麦当劳买一份六元特价早餐，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一出门，电梯打开，白晋东大汗淋漓地出现。他换了一身运动装备，宽肩的紧身背心，勾勒出紧实的肌肉线条，一条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黑色运动短裤，把他的长腿优势发挥到极致。

  有些人的存在就是为了证明造物主的不公平，不需要华丽繁复的装扮，只需要出现就能吸引所有的光亮。

  白晋东就是这样一种存在。更可恨的是，他还有钱。

  林小年赶紧把充电宝拿出去还给白晋东，白晋东没有接，汗水从脸颊一路蜿蜒滴下，“你家还没收拾好？去我家吧！”

  林小年防备地看着他。

  白晋东忍俊不禁，说：“你总要确认一下我家的受灾情况，才不至于说我是趁火打劫。”

  他也知道自己这是趁火打劫？

  林小年摸着渐渐“漏气”的肚子，跟着他进了2801，似乎是看出她的顾虑，白晋东没有关门。

  公寓的格局和她的完全不同，这是同一层居下的户型，入户之后又是下沉的客厅，可以说就是一个天然的蓄水池。白晋东只说音响泡水并没有说全，客厅的那套沙发也废了。贵不贵林小年不清楚，但客厅中间的爱马仕地毯她还是认得的。

  林小年完全可以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赔不起！

  还好公寓是复式的，只有客厅和厨房受到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