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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变了。
等到那帮人离开视线，邵许峥放开江楚努的手，“你先走。”
“你呢？”
“电话联系，我手机号没变。”
邵许峥离开宴会厅，货运电梯直达一楼，然而他人还没走出偏门，却猝不及防挨了一拳，揍人的不是【创建和谐家园】，而是——梁昊。
邵许峥站定，擦了嘴角的血渍，终于将目光移向梁昊，一年未见，他身形健壮了些许，此刻正对他怒目圆视。
邵许峥觉得今天是兄弟白竞大喜日子上上签，但于自己来说，该是黑色星期五，下下签的水逆日，他一出现在樊州或者博城，恶狗们纷纷饿虎扑食，他犹如香喷喷待宰肥牛，谁都要来分一杯羹。
前有【创建和谐家园】要债的，后有梁昊，邵许峥真的感觉自己要被撕裂了。
他明白梁昊愤怒的点在哪里。
他焦急地看向后方，【创建和谐家园】那伙人的身影愈来愈逼近，于是紧急拨开梁昊，往大门外冲，梁昊一步不舍追随而出，在拐角又狠狠揍了他一拳，邵许峥生生挨下来了，第一拳是他梁昊的，这一拳就算是江楚努的。
梁昊揪住邵许峥的衣领问：“你小子怎么不还手？！有本事还手啊！”
“梁昊，我现在急着走，这笔账以后慢慢算！我对不起你们的，我欠她的，我都会还给她！”邵许峥说得又急又气，恨不得直接插翅而飞。
“你拿什么还？你一无所有，还狼狈逃离的人，你拿什么还？你还急着走？你有跟楚楚下跪认错吗你就急着走？你根本不知道楚楚这次有多难受！跟特么七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小子怎么跟我保证的？不会再对不起她，放开她的手！你现在做了什么？突然就分手了，突然就消失了！音讯全无，时隔一年出现，怎么样，你还伟大了？”
“梁昊！”说时迟，那时快，邵许峥瞬间拉过梁昊往另外一侧一甩，用手挡住了【创建和谐家园】的闷棍，一记闷哼之后他赶紧调整姿势对抗。
梁昊有点蒙圈，但也迅速判断了敌我双方力量相差悬殊，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于是两个大男人和对面七八个土肥圆的【创建和谐家园】收账小弟厮打起来，并且很快占据了上风，虽然最后都挂了彩，但好歹没有伤及要害。
最后江楚努和钱云巧从酒店跑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邵许峥和梁昊垂着头坐在酒店外的喷泉圆形台上，孤独又可怜。
梁昊还记得那帮混子走之前嘴里骂骂咧咧说的几句话——父债子还，天经地义，只要你出现，就逃不掉！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这种人都是刀口舔血混日子的，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邵许峥一个人扛下家庭的负累，为了不连累楚楚，所以才急着消失吗？
“你们怎么在这儿？！”钱云巧焦急跑过来一把拉起梁昊。
梁昊的思绪被打断。
“呀，挂彩了都，战斗了？”没有人回应，钱云巧看着邵许峥，突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出口却是挤兑：“邵学弟，这快一年不见，改走野路子了？原来不是斯文败类那一行列的么？”
江楚努戳戳钱云巧的手臂，让她嘴下留情。
邵许峥头都没抬也没看钱云巧。
江楚努心疼地看着坐在喷泉边轻轻喘着气的邵许峥，也没法上手，他们现在的关系尴尬到无以复加，只能干瞪眼。
“都是某人惹的祸！”梁昊甩锅给邵许峥，无论缘由，自己毕竟为了正义战斗了的，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何时面对过这样的场面。
江楚努的手僵在半空中，钱云巧和梁昊终是看不下去，这让人火烧【创建和谐家园】的场景钱云巧也是待不住，立刻拉上梁昊就走：“走走走，我带你去医院验伤，瞧你关键时刻掉链子。”
梁昊瞥了二人一眼，那让人踯躅的艰难氛围，别人是插不进去了，只得无奈退位。
江楚努想抽回自己的手，却在下一秒被邵许峥握住了，他抓着她的手放到耳侧，第一次流露出脆弱的模样，他抬头看着她说：“真的疼……一会就好。”
第四十三章 荧光海
“你……坐这儿别动，我去给你买药。”
邵许峥依旧不撒手，江楚努被拉回原地，佯装嗔怒地俯视他。
“钱云巧带梁昊去医院，你就给我买药。”他语气甚是委屈，完全消融了之前的冷漠疏离。
“人家是男女朋友。”江楚努故意扎心，没好气地嫌弃他。
“哦……”邵许峥嚯地放开了她的手。
却被江楚努反手扣住，挣脱不得半分，邵许峥疑惑看她。
“你到底想我怎样？”
是啊！你到底想怎样，你到底想要我怎样，我们之间，究竟该是什么对话模式，什么关系，如何走向结局？
你心里的盘算和预期，你的坚忍和决堤，到底在什么时刻爆发？
时隔六年，时隔一年，我们还能如何消耗？才会保证这份爱情不变质，如果我变了，你会不会心痛？会不会午夜梦回想起来，我们曾经是彼此最爱的人？
但所有过去的故事只能留给回忆，变不成现今。
那时，我们是否会留存遗憾？
既然遇见了缺憾，为了不再抱憾，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然而江楚努的这句质问，像是当头棒喝的凉水迎头浇下，邵许峥眼中的脆弱迅速退潮，再次剩下疏离清明与肃然。
他迅速站起来，凭借巧劲，挣开江楚努抓着他的手，道：“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打我电话，电话没变。”
电话没变？怎么可能？分手后邵许峥离开樊州去帝都之后，音讯全无，白竞也不透露分毫，她自己也是收着脾气不听、不说，强迫自己忘却冷凝。
虽然在多少个夜深人静无人知晓的时光里她给他打过好几次电话，一开始是无法接通，后面直接关机了，再也无法打通，社交账号也注销了Y.B独家整理，他就像一阵来无影去无踪的风彻底消失在了她的世界，再次。
邵许峥连夜赶回博城，这近一年间，邵父和邵城飞，他已经分不清楚是谁欠的债，或许是他欠了他们的，上辈子欠的，这辈子要当牛做马来还。
为子为兄，他能尽到什么义务，什么时候是个头。
邵许峥没成想三更半夜白竞竟然还不放心地打来电话：“阿峥，别抽烟了，少酗酒，家事无底洞填不满，放过自己吧！”
邵许峥站在阳台，头顶是月朗星稀的夜空，看着自己燃了半截的烟头，摁灭了：“你小子洞房花烛夜还来顾我？”
“谁叫你挂彩还不辞而别！”
“我辞了啊。”
“当场没辞。”
“行了，挂了。”
挂完电话，他打开行李箱，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一部手机，开机，充电，接着信息和未接电话都跃然而上。
最多消息的都来自江楚努。
她的担忧寻觅抑或等待和他的人间蒸发形成鲜明对比，讽刺又招摇。
近一年没开机没使用的手机还好没坏。
就在此时，邵许峥刚开机不到十分钟的原手机响了起来，半夜两点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就这样划破了夜的宁静，邵许峥一紧张，按断了。
怕惊醒隔壁房间邵母的浅眠和邵城飞的浑浑噩噩，他再次关机。
这一年邵母终是因为小儿子的事情而神经衰弱，头发大把掉，睡眠质量每况愈下，她的悲伤忧愁占据了刻薄自私，她变成了一个寻常的妇人，也不再咄咄逼人盛气凌人，心底里偏爱的小儿子不争气，人生似乎也没了盼头。
邵城飞大专没毕业辍学了，他的事情学校老师知道了，但是同学们还都蒙在鼓里，他过不了心里那坎，不要读书要为家庭分担债务，自己惹出来的事情自己想兜底，邵许峥和邵母都劝过他回校念书，但是这小子死活不肯，所以，只有高中学历的他到处工作碰一鼻子灰，就这样打着零工庸碌地过了这一年。
而这一头，江楚努上一秒刚为能够打通这个关机了近一年的手机而兴奋，下一秒却莫名其妙被挂断，再次拨过去，已显示关机状态，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心情真像坐过山车……
但与此同时，不是邵许峥关机，而是他眼看着这只坚持了一整年时间的原手机突然黑屏坏掉了，半夜三更，邵许峥一脸焦急地从床头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了十个来回，还是拨通了江楚努的电话。
“喂？”她的声音透过听筒清晰地传来，时隔一年，依然让人心潮澎湃。
“邵许峥？”是他的新手机号码，但是仅凭这样的情况，江楚努就感知到了，听筒对方是他，是那个不辞而别的他，是突然出现又扰乱她心境的他，更是那个一秒变脸的他。
“不说话我挂了……”江楚努真的是困极，打算明日起来再折腾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了。
“楚楚，是我。”
江楚努刚抬脚伸进被窝里，一下子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时隔一年的通电话，虽然白天见过面说过话了，但是这样的夜深人静，彼此似乎有了一卡车的话要说，此刻，却不知从何说起，这样的心情，他们俩都深深地感受着。
“我……这一年你还好吗？”他终于问出了最想问的。
“不好。”江楚努觉得自己真的感性脆弱了，可能是更深露重思想防线太弱，居然还语带哭腔。
她其实大概都知道邵许峥身上发生了什么，她总是被迫知道真相，总有眼线跟她透露这那的，这一年他是多么煎熬和努力，还债，活着。
所以她很心疼他，知道他对自己的珍爱，舍不得让她负担他的贫瘠与窘迫，或者是被那些毒疽缠上，所以她耐着性子等待，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回来。
她机敏卓越，从来不玻璃心，她是非判断如此通透，从大四那年第一次见到邵许峥，或许就已经情根深种，她等他长成男子汉保护她，她尊重他的骄傲与自尊，她不想错过他，余生那么长，六年的错过，一年的等待，都不是什么问题，不过今后，她只想和他说清楚她的想法，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站在他的身边，不离不弃，不想因为任何的误解和怕被伤害，就不勇敢，就放弃爱。
人这一生，遇上一个愿意为你牺牲的爱人是多么难得的事情。
“楚楚，你打开窗户。”
“怎么了？”江楚努推开卧室的飘窗，五月的夜风袭来，窗柩上的铃铛带起一串银【创建和谐家园】，她看向夜空，璀璨星河恒久在，人生怎么就如此苦涩呢！
“想和你说说话，怕你睡着了，吹吹晚风是不是清醒了很多。”
“……邵许峥，你逗我玩儿呢？”江楚努关上窗户，一【创建和谐家园】坐到沙发里，盘起腿，“快三点了，你还真是不怜香惜玉！”
听筒里突然没了声音。
“邵许峥？你睡了？”
“没……我在想，这一年你一直都在熬大夜工作，现在竟然困了，看来今天婚宴的确把你累坏了。楚楚，对不起，不要自虐，不要躲我好不好？”
“邵许峥是你一直在躲我好不好？”江楚努刚出口突然想起他话中的涵义，熬夜——一直——聪敏如江楚努一下子知道了！
邵许峥这一整年默默注视了自己多少次，他的思念不会比自己少，是啊，她的邵许峥，怎么舍得真的放下她！
“你在哪里？我去找你。”江楚努放下骄矜，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见到他，拥抱他。
“我？现在？我回博城了，太晚了危险你别来，我来找你，你还住在宣宁佳苑吗？”
“我没……我把房子卖了，我搬家了，现在住在百弗川。”
“好，我来找你。”
“诶，别……这么晚了，你也太累了，明天再来吧，我一直在。”
第二天，江楚努一出小区大门，就看到了邵许峥。
白衬衫，卡其色休闲裤，他变得更加成熟与稳重了。
“你什么时候到的？”
“第一班早动车。”
“不用那么急，我一直在。
二人坐到江楚努的车里驶出滨江大道，路上邵许峥递给江楚努早饭，是鸡蛋饼和豆腐脑。
“谢谢！”
“先咬一口。”邵许峥开始喂江楚努。
“唔，够了，我等会吃，你自己先吃。”江楚努摸了摸嘴角。
邵许峥拿纸巾替她擦嘴：“要不我来开吧，你先吃早饭。”
二人换了位置，江楚努这才舒心吃起早饭。
邵许峥看到江楚努大快朵颐的样子，久违的温馨袭上心头，嘴角弯了弯，江楚努则是用余光瞥他，时隔一年看到了他的笑容，终是渐渐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