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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人都认为像楚墨卿这般高高在上的人物，很快就会坚持不住，放弃离开，第二天依旧无人理会他，只有李氏在看到他嘴唇发白，神色惨弱时，心中闪过一丝不忍。

  “你走吧，再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

  楚墨卿咳了几声，摇摇头，再次挺直了脊背，阿灵就在里面，临死前能看她一眼，也是值了。

  这天夜里，楚墨卿终于支撑不住，晕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一道纤细的身影从房中缓缓走出来，小心翼翼的来到院子里，将手里的水摸索着喂到了楚墨卿的嘴里。

  楚墨卿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熟悉的面孔，激动地流出泪来，“阿灵……你肯见我了？”

  将沈灵犀紧紧抱在怀里，嗓音颤抖而又充满深情，“阿灵，我都知道了，你才是我要找的阿灵……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

  “王爷何必如此，阿灵已经死了，如今只有沈灵犀，被王爷讨厌憎恨的沈灵犀。”挣脱开楚墨卿的怀孕，沈灵犀站起来，脸上一片冷漠，“沈家添子是喜，还望王爷积点德，莫要死在沈家，早些离去吧。”说完，转身毫无眷恋的离开。

  楚墨卿哪里肯放她走，站起来跌跌撞撞的就要去追，沈灵犀心里一慌，脚下便乱了，早已忘记自己走了多远，还剩几步该迈上台阶。

  “阿灵，小心！”

  一声惊呼起，楚墨卿飞扑过去，在沈灵犀倒下之前，摔倒在地上，随后将她护在怀里，安然无恙。

  第二十七章

  得知沈灵犀双眼失明，以后恐怕再无法看到这个世界，楚墨卿心中的愧意和悔恨更深，更重。

  他下定了决心要用余生来弥补沈灵犀，就算每日遭受沈家人的冷眼，就算沈灵犀很少愿意出来见他，他也未曾想过离开。

  心中装着一个人时，就会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尽其可能的替她完成所有的心愿。

  楚墨卿知道父亲的死对沈灵犀的打击很大，便恳请皇上重新彻查沈自儒的案子，替沈家的冤案【创建和谐家园】，沈家在京城的宅子也物归原主，随时都可以搬回去住。

  至于魏青陵，他将处决权交给了沈灵犀，只要她能消气，随她如何处置。

  沈灵犀忽然为那个女人感到悲哀，“魏侧妃毕竟陪了王爷那么多年，王爷难道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么？”

  “她一直在骗我，还害的我们彼此折磨，痛苦不堪，我跟她之间再无任何情分可言，”一想到这些，楚墨卿就忍不住恨得咬牙切齿。

  沈灵犀嘴角浮起一抹冷笑，“王爷应该还不知吧，是她一手策划害了我的父亲，所以，她必须死！”

  “……”楚墨卿沉默了片刻，郑重点头，“好，本王答应你。”

  “王爷当真狠得下心？”

  “我欠你太多，你的心愿我都会帮你实现。”

  沈灵犀怔了怔，苦笑出声：“真不知该说王爷多情，还是薄情……那魏侧妃也真是可恨又可怜，算了，还是留她一命吧。”她是为楚墨卿而存在的魏青陵，没了楚墨卿的爱，便如离了水的鱼，和死了没什么分别。

  望着沈灵犀那张趋于平静的脸，楚墨卿忽然感觉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心里的恐慌也越来越深。

  “阿灵，让我抱抱你，好么？”他试探着伸出手。

  “不要！不要对我如此温柔……我不习惯。”沈灵犀一脸防备的往后倒退。

  楚墨卿生怕把她逼急了，又害她摔跤受伤，维持着那个姿势，未敢再动。

  “小姐，您在哪啊，小小姐又哭了，您快哄哄她吧。”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沈灵犀慌得忙要往门外走，却完全忘记面前有桌子阻挡了去路。

  就在她无助之时，一只大手伸过来，轻轻将她握住，“别急，我带你去，好么？”

  许是实在担心孩子，沈灵犀这一次没有拒绝。

  “长欢不哭，长欢乖。”从丫鬟手中接过哭啼的小女婴，沈灵犀像是瞬间变了个人似的，嗓音温柔的不像话。

  楚墨卿在旁瞧着，忽然心中一动，“这孩子……”

  “是阿川的孩子，跟我有缘，只要我抱着她，她就不会哭。”沈灵犀一脸平静的解释，却未发现颤抖的嗓音早已出现了自己。

  更何况，那孩子的眉眼和沈灵犀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若只是姑侄关系，怎会如此相像！

  因着楚墨卿这段时间的表现，沈流川对他的态度已不像从前那般冷淡，在他邀请一起去喝酒时，也勉强答应了下来。

  怕气氛尴尬，谁也没有提起沈灵犀，楚墨卿有心从沈流川这里打听消息，便变着法的一直劝他喝酒。

  在他醉醺醺，意识不清醒之时，他猛然出声问道：“你有个孩子叫长欢，对不对？”

  “我儿子叫长乐，你……你记错了吧。”沈流川趴在桌上，嘟囔出声。

  “那长欢是谁？”

  “长欢是我大侄女，你是傻子吧，连这个都不知道……”沈流川嗤笑了一声，倒在桌上，醉晕了过去。

  长欢是他的孩子！

  一定是！

  楚墨卿激动的站起来，走了一圈又一圈，坐下后静了片刻，又忍不住站起来，他要去看他的女儿，现在就去！

  第二十八章

  楚墨卿知道沈灵犀如今还没有原谅他，一定不会承认长欢是他的女儿，所以，他也便假装不知，只是每天变着花样的往沈家搬送东西，除了送给沈灵犀的，剩下的便全是给女儿长欢置办的。

  他要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送给他最珍爱的两个女子！

  就这样过了半年，楚墨卿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尊贵王爷，完成变成了乡野农夫，菜要自己种，田要自己耕，所有的事情都不假手于人，亲力亲为。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楚墨卿的诚意，李氏私下里也忍不住问沈灵犀，要到哪天才能原谅他，但

  沈灵犀的心被伤的太深，她想，或许只能等来世。

  皇上来看过楚墨卿一次，见他将自己搞的如此狼狈，全无从前威风凛凛的王爷之气，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劝也劝了，罚也罚了，可楚墨卿依旧不改初心，最后也只能让他由着性子去了。

  “皇兄，未来还很长，我有足够的时间去弥补，去重新打动阿灵的心，请您相信臣弟，支持臣弟。”楚墨卿是如此说的。

  沈流川、李氏，几乎所有的人也都是如此想的，李氏甚至在期待，几年之后这一对冤家重修于好，苦命的阿灵过上人世间最幸福快乐的生活。

  只有谢十一，在沈流川等人围在一起说笑聊天，畅想美好的将来时，一个人露出悲伤难过的神情，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

  他回到房中，陪在沈灵犀身边，望着那双总是充满忧郁的眼睛，轻声劝道：“阿灵，你明明心中还忘不了他，为何不再给他一个机会，让彼此都幸福快乐起来？”

  “我的身体如何，师兄最清楚，与其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倒不如就这样一直走下去，至少不会让他再多伤心一次。”沈灵犀眼中流露出浓浓的不舍。

  “他好像已经知道了长欢的身世，等我死后，就让长欢认祖归宗吧。”沈灵犀站起来，握住谢十一的手，像是交代后事一般，严肃而又庄重，“以前我曾拜托师兄，想让师兄把长欢抚养长大，如今想来是我太自私了……师兄，你一向自由洒脱，你的一生不该被我困住，你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

  “师兄，答应我，好么？”

  “好。”谢十一轻轻吐出一个字，瞬间泪流满面。

  傻阿灵，只有你幸福，师兄才会幸福。

  若世上没了你，师兄就算走遍天涯海角，也不可能找得到幸福啊！

  沈灵犀的病是怀胎之时落下的，那时为了保住孩子，她几乎不敢用任何的药物，在楚王府里折磨的一身伤痛就那样硬生生的抗Y.B团队了下来，日复一日的积攒着，最终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

  谢十一得了她的叮嘱，没有告诉任何人，却忍不住去提醒楚墨卿，让他多多陪着沈灵犀，再也不要让她掉一滴眼泪。

  楚墨卿以为连谢十一这块顽石也被他打动了，更加的有信心了，而沈灵犀也知自己时日无多，不想徒留遗憾，和楚墨卿在一起也会暂时忘记恨意，与他如平常夫妻一般悠然度日。

  如此一来，便给楚墨卿造成了一种已经得到原谅的假相，他每天阿灵阿灵的唤着，像长久被困在笼中的鸟儿，忽然得到自由和解脱，不知道有多激动和开心。

  第二十九章

  沈灵犀虽然看不到，却也并非感受不到楚墨卿的那番真心和爱意，她有时也会觉得自己如此隐瞒过于残忍，但还没等她做好决定将真相告之，楚墨卿替君前去赈灾的圣旨便颁了下来。

  灾荒，瘟疫，一时间哀鸿遍野，死人无数。

  皇上唯一信任，且有能力去完成任务的非楚墨卿莫属，如今圣旨已下，他非去不可，沈灵犀为了让他安心，便继续隐瞒了下去。

  临行前，她主动陪他喝酒，“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若她不死，等他回来，她会试着再次爱上他。

  楚墨卿紧紧将她抱住，带着满心的期待和欢喜离开。

  灾区瘟疫蔓延，随行军医也束手无策，楚墨卿正心烦不已之时，便见谢十一骑马而来，主动将解决瘟疫的重任揽在身上。

  “阿灵肯让你来帮我，她真的原谅我了，对不对？”

  谢十一嗯了一声，低头掩盖住眼中的悲痛，手下继续忙活起来。

  皇命难违，就算楚墨卿知道什么，也不能回去陪她，终还是改变不了生离死别的命运。

  三个月后，楚墨卿顺利回京复命，得到皇上的允许后，终于可以再次回到沈家，还未踏入院中，他便大声喊着阿灵的名字，激动的想要立刻见到她。

  但回应他的，除了哇哇啼哭的女娃，便只有屋檐下那随风飘起的白幡，几道充满悲伤的目光。

  谁死了？

  楚墨卿身子晃了晃，长欢哭的那么可怜，阿灵为何不来哄她？

  颤抖着手，从李氏手中接过女儿长欢，楚墨卿温柔轻哄，“乖孩子，莫哭了，爹带你去找你娘。”

  女娃好像听懂了，小嘴咧开，冲着他笑了起来，楚墨卿也挤出一丝笑容，迈着沉重的步子往里走去。

  房间里的布置一如从前，素雅整洁，然而，却再也寻不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阿灵……阿灵……

  他想仰天长吼，又怕吓到怀中的女儿，最后跪在地上，泪流满面，低喃出声，“你说要等我回来的，你说过的……”

  “阿灵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长欢平安快乐的长大，你若能做到，便去她坟前上柱香，让她好好安息吧。”谢十一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楚墨卿缓缓抬头，“她何时走的？”

  “已有一月，怕你分心无法完成皇上交待的差事，便没有告诉你。”

  一个月……好长的时间，他得赶紧去追她，去的晚了，只怕连她的魂魄都寻不到了。

  “你替我抱着长欢吧，我想……”

  “你想死，想和她共赴黄泉？”谢十一看了一眼在楚墨卿怀中睡得香甜的长欢，叹息一声，转过身去。

  “你不能死，你得活着，哪怕痛苦度日，也得完成她的心愿，护长欢平安快乐长大。”

  “这是你欠阿灵的……我会替阿灵盯着你，若你再次负她，我会……我会将长欢带走，让你骨肉分离，永生不得相见。”

  骨肉分离，永生不得相见……这是他曾对阿灵说过的话。

  那时，阿灵怀着他的骨肉，他却将她关在水牢，狠狠的折磨，甚至要致她于死地，借着那场大火离开之时，她的心该有多痛，可她却依然坚持生下长欢，甚至不惜双目失明，永远陷入黑暗……

  长欢，他可怜而又坚强的女儿，长大以后若知晓这些，一定会恨他这个父亲吧。

  沈灵犀葬在了他们曾经相遇的地方，陷阱填平之处就是她的安息之所，他再也不用担心无法故地重游，可他宁愿今生都寻不到那个地方，只愿他的阿灵平安一生。

  情爱错付几载，终寻得佳人，他曾遥想美好未来，亦有满腹委屈想要诉说，可如今阿灵走了，他的悔，他的爱，又该向谁倾诉？

  楚墨卿跪于阿灵的坟前，已整整一天，入眼处皆是绿树红花，一片生机盎然，可他的眼中盈满了寂寥哀伤，像是枯树似的，再也无法回春发芽。

  直到远处传来一阵娇憨笑声，如银铃般，悦耳动听。

  是长欢来找他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