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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镜玄“嗯”了一声,袖口却滑出一物,坠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盛锦上前拾起,抬眼,正好撞进褚镜玄幽深的双眸,心口突地一跳。
她低下头,端详着这根簪子。
一根满是裂纹的簪子,断口处被人用金子镶嵌了起来,那是一枚小小的金环,就好像是戒指一般,将这柄断掉的簪子牢牢地固定住了。
“不知为何,臣妾看着这根簪子,总觉得想哭。”她摸着那裂纹,指尖映着那暖玉,似乎都染上了一点暖色。
“谁教你,说这样话的。”褚镜玄墨眸蕴怒,冷声道。
“陛下是在怀疑臣妾?陛下怀疑,臣妾是故意这样说的吗?”
几乎是瞬间,她眼中的泪便一点一点坠下,“臣妾自小养在深闺,只是觉得,这根簪子,似乎有种特别的意味。它这般旧了,陛下还这样收藏着。是心上人的旧物吗?这样东西,总觉得,凝聚着什么特别的感情。陛下对另外的女子这样用心,臣妾心中酸涩,所以才有了那样的感触……”
“可是朕怎么听说,爱妃对苏家公子情根深种,甚至愿意投湖,都不愿进宫?”
苏家公子?
哪个苏家的公子,不会是御史中丞,苏幻蕊的哥哥,苏牧之吧?
竟还有这样的前情,盛家害我!
“陛下是听谁胡说,臣妾绝无此心!”
见她眼中坚决不似作假,褚镜玄道:“那么,侍寝吧。”
第15章
褚镜玄走后,一道旨意就进了鸾明宫。
“今有盛家长女,贤良淑德,深得朕心,册为贵妃,钦此。”
就这般,她从一个宸妃,成了宸贵妃
盛锦册封贵妃那一天,天上正下着绵绵的细雨。
她脱下华丽的贵妃袍子,肩膀正被灵儿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忽然,一声苏妃娘娘到,打断了来之不易的惬意。
盛锦微微掀开眼,一女子踩着莲步,款款走来。
“贵妃娘娘好兴致啊,”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想来,这都是陛下吩咐布置的吧,这颗夜明珠,还是个稀罕的宝贝,娘娘怎么就这么放在外面了?”
盛锦道:“陛下赏赐本宫的礼物,本宫想怎么就怎么,妹妹这是在质问本宫吗?”
“自然不是了,”苏幻蕊笑道,“妹妹此次前来,是给姐姐贺喜的,妹妹手上有一块和田血玉,想要献给娘娘,来人。”
她挥了挥手,很快,就有人捧着一个小盒子上前,将盒子打开,顿时,温润的红光便流淌在室内。只见那块玉呈现麒麟的形状,上面的鳞片栩栩如生,散发着尊贵的气息。
“这件宝物是臣妾的兄长,从极寒之地的寒玉山寻来的,如若娘娘喜欢,”苏幻蕊观察着盛锦的表情,蓦地一笑,“就送给娘娘了。”
盛锦岂能不熟悉这是什么。在寒玉山,她在师父的房间里,就曾见过这个玉麒麟。只是竟然,辗转到了苏牧之的手上。
“既然如此,本宫,就却之不恭了。”盛锦叹了口气,命灵儿接过这锦盒。
苏幻蕊松了口气,道:“实不相瞒,自从皇后娘娘去后,陛下就鲜少踏足妹妹的凤仪殿,妹妹也是每夜优思不已啊……”
“哦?”还有此事?盛锦喝了口茶,“妹妹不必忧心,新朝初立,或许只是陛下事务繁忙,也说不一定呢。”
苏幻蕊点了点头,余光瞥见她手上戴着的珊瑚手串,忽地一暗,“妹妹若是记得不错,此物,是先皇后的旧物吧,怎么,陛下把这样的东西都赏赐给姐姐了吗?”
盛锦指尖拂过圆润的珠子,淡淡一笑,“不知陛下是何用意,可是本宫瞧着,这手串十分精致,戴着也是十分舒适的,妹妹想要吗?想要,本宫可以送给你。”
谁要一个死人的东西?苏幻蕊脸色发青,扯了下嘴角,说道:“不必了,姐姐还是自己留着吧!”
当一个死人的替身,还这么安之若素的,这个盛锦,恐怕真的是脑子坏掉了吧!
盛锦挥挥手,“慢走不送。”
她看向窗外,春光正好,似乎,是个踏青的好日子。
灵儿道:“娘娘可要去逛逛?宫里的蔷薇花都开了,十分好看,红红火火的,很喜庆呢。娘娘去看看吧?”
盛锦听着,来了些兴致。成日里懒在宫里,骨头都要散了。
当即便叫上灵儿等人,收拾一番,便走到了御花园。
她路过假山,却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羞答答的,“苏大人,还请您收下奴婢的一点心意……”盛锦屏住呼吸,从那假山缝隙里往外看,正见到一宫女,捧着食盒,向面前的人递了过去。
灵儿惊讶,“那不是翠儿吗,她怎么……”
盛锦“嘘”了一声,示意静观其变。
她想看清那个男人是谁,只是,他的脸被郁郁蓊蓊的藤蔓遮挡住了,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楚。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有懒散的声音,从那个阴影处发出。
“依照宫规,宫女私自与外男见面,杖责三十,与男子随意搭话,罪加一等,你这般,是要本官亲自扭送你到掖庭去吗?”
翠儿整个人都震住了,随即双肩一耸,呜呜地哭了出来,她以双手掩面,就从假山那里跑了出去。
盛锦瞠目结舌地看着,旋即,轻轻地笑了。
真不知,是怎样的大官,竟是这样有趣。
很快,她就见到了那人的真面目,戴着一顶乌纱帽,一身绣着紫色麒麟的朝服,覆盖着一层绛紫色的纱,走动之时,那层薄纱就会轻轻地扬起。
他忽地扭头,向她窥视的地方看了过来。
他的目光,就好像冰雪一样寒冷。
盛锦觉得,即便是结冰三尺,也抵不过这个人的眼神吧。
”出来吧。”很显然,他发现了她的存在。
盛锦哀叹一声,从假山后徐徐走出。
“苏大人。”他皱了眉,眸子里染上困惑,不过很快便消散,转变成寒冷。
“贵妃娘娘。”他唤道。
声音也像是月色一般清冷。
盛锦有些惊讶,“苏大人怎么知道,本宫……”
她出来,并没有用贵妃的仪仗,也没有任何的装饰啊,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就是贵妃的呢?
苏牧之道:“那日册封大典上,下臣远远望了一眼。娘娘风仪无双,使人过目不忘。”明明是恭维的话语,不知为何从他嘴里吐露,却变得十分让人心情舒畅,半点也没有被拍马屁的感觉。
这苏牧之,还真是有意思。
“大人过奖。”
苏牧之紧闭着双唇,转身走了。他那副表情讳莫如深。
底下似乎埋藏着什么,让人看不分明。
第16章
翌日,盛锦亲手熬了一锅鸽子汤。
撒上点点葱花,再加入一点提鲜的虾仁。
她端到金銮殿时,看见了熟悉的人影。
晋滁。他迎面走来,正与旁人交谈着什么。盛锦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面上却极力放松。她扬起脸来,笑意一点一点,从唇崴筆
角蔓延到眼尾。
她的面容变得生动起来。盛锦与玉妆原本的容貌相像,故而,是极美的。
见过玉妆公主的人都会夸赞一声,国色天香。
晋滁停下了脚步,他淡淡地看了过来,视线在触及盛锦的时候,猛地一缩。
盛锦脸色不变,微微一福,“晋大人。”
眼前忽地一暗,盛锦抬起头,就见晋滁一脸阴郁。
“你是谁?”还没说话,手腕蓦地被人大力攥住了。
“放肆,”盛锦强忍着疼,皱起眉头,“本宫自然是陛下新封的贵妃,晋大人这般,是否有些过于僭越了?”
晋滁寒声道,“你就是盛家那个女儿,盛锦?”
“你为何与那个阮玉妆生得如此相像?”宫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三个字,在宫中可是天大的忌讳,晋滁这是,仗着陛下的恩宠愈发肆无忌惮了,先皇后的名字他就这么宣之于口,实在是叫人胆战心惊!
“晋滁,本宫乃是皇上亲封的贵妃,你这样跟本宫说话,实在是太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盛锦怒道。晋滁却蓦地逼近一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她怎么会跟那个死去的阮玉妆这么相像!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两个人!”
晋滁不肯相信。他时常在做梦,梦见那个女人。她总是双目含泪,戚戚然地看着自己。她身上的伤痕还在流血,雪白的肌肤上布满了欢爱的痕迹,转眼间,就又化成了一片片的花瓣,四散而去。
每每醒来,就是无边无际的怅然,晋滁到了那个时候,才感觉到了一丝后悔。他想起小的时候,他们经常在一起玩耍。玉妆是他们之中最小的,也是最乖的。晋滁喜欢用一些小东西来吓唬她。
比如说,虫子啊,蛇啊,或是做一些可笑的鬼脸。
她会被吓得哇哇大哭,可转眼,又来扯住他,要与他们一起玩。
晋滁总会想,为什么,她看着褚镜玄的目光都是含情脉脉的,而看着自己的,总是除了温和之外,就没有别的其他什么感情了呢?
他总是渴望着,也不知道究竟在渴望些什么,等他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深深地爱上了她。而人一旦开始在意另一个人,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他开始关注玉妆。随着年龄的增长,玉妆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的头发快要到腰肢那么长了,她的面容娇嫩得可以掐出水来。晋滁的目光总是追随着她。
直到那一天,卫帝带着军队,将靖国覆灭。
所有人都死了,晋滁灰头土脸地在一群难民之间,随着大家入城。
他抬起脸,看见在那辉煌的高楼之上,有一个少女。
他被那圣洁的光晕灼伤了眼睛,他无处可藏。
她高高在上,接受着臣民们的仰慕与注视。她华丽的白色裙子垂到脚踝,脸上带着轻快明丽的笑。那个时候,他就知道。
终有一日,他会将她拉到这泥土中来。
他要撕碎那层干净的面具。
终有一日,他会毁了她。
……
盛锦总觉得晋滁的脸色很奇怪。
她抽了一下手腕,没有抽出来。晋滁将她抓得很紧。
她扬起手,打在晋滁的脸上。很快,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就浮现在了他的脸颊之上。
盛锦的手还在隐隐作痛,“晋滁,你清醒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