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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锦的手还在隐隐作痛，“晋滁，你清醒了吗。”

  晋滁的视线逐渐聚焦，他看清楚了的眼前的人并不是那个玉妆。玉妆不会穿着这么华丽的衣服，也不会涂抹这么鲜红的口脂。

  她是陛下的贵妃，是盛家的女儿，是活生生的另外一个人。

  而阮玉妆，早就死了。他亲眼看着她坠下高台，身体破碎，流出的血染红了封后大典的地毯。

  第17章

  “怎么了。脸色那么差。”褚镜玄捏了捏盛锦的脸，脸色有点戏谑，“是谁惹得朕的爱妃不开心了？”盛锦推了推褚镜玄的胸膛，手在桌上一探，将鸽子汤舀起一勺。喂到他的嘴边，“陛下。请尝尝这个。”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褚镜玄笑道，却是就着盛锦的手吃下一口。汤汁的色泽染上了他的唇瓣，浸润得极为饱满，盛锦斟酌片刻后，问道：“陛下可知道今日在殿前发生之事？”

  褚镜玄眸光微暗：“你是指晋滁无礼之事？”

  他冷哼一声，“晋滁，是朕近来太过于惯着他了，以至于对朕的爱妃都这般放弃！”

  盛锦叹了口气，“臣妾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只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晋滁就敢这样对臣妾，若是将来岂不是要欺君罔上，臣妾不想让陛下遭受天下之人的非议。”

  “臣妾知道，晋小将军是陛下的左膀右臂，陛下一定不希望有人在您面前中伤或是诋毁与他。只是，自古君臣有别，君王与臣子的界限总是要分明一些的，晋滁今日的举动，到底有损皇家的颜面，陛下，您打算如何处理此事啊？”

  褚镜玄沉吟一二，忽然道：“你可是万分厌恶于他？”

  在盛锦垂眸思索的时候，又淡淡添上一句：“说真话。”

  那是自然的，盛锦唇上扬起了笑，“陛下，臣妾说真话，陛下会听吗？”

  “其实，臣妾对晋小将军谈不上喜恶，一切只是从陛下的角度出发，晋小将军在方才与臣妾对峙时，提到了一个名字，陛下想要听听吗？”

  “是谁，”褚镜玄的脸色忽然变得很差。

  他眼尾轻轻地眯了起来，瞳孔换发出一点极细的亮光，就像是蛰伏在暗处的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暴起伤人。

  “玉妆公主。”盛锦听见自己轻轻吐出了这个名字。

  “……”空气突然变得沉默，仿佛在一瞬间凝滞成了一团。

  没有人敢看帝王的神情，这个名字的禁忌程度绝不亚于当年那场血腥的战争，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唯独盛锦一动不动地伫立着，明艳的神情像极了当年那个温柔明媚的女子。有人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又万分惶恐地低下头去。她们实在是太像了。

  像到，仿佛就是当年那个女子，重新复活了过来，就这么站在了这座辉煌的大殿中央，她是来找陛下，偿还当年的那一场债来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贵妃，这不是你能打听的事。”褚镜玄高大的身影伫立如一座大山一般，脸色阴沉如一场鬼蜮的风，淡淡的杀意在眸子里面浮现。

  盛锦却毫不畏惧，她扬起脸来，额心的桃花花钿，仿佛一朵真正的桃花一般，冉冉开放在她白皙的额间。

  几绺青丝拂过面颊理整家獨費付βγ

  ，她精致的面容与阮玉妆再一次地重合在了一起。

  “你给朕滚！给朕滚出去——”褚镜玄不知为何，突然厉声大吼，“滚啊！朕不想看见你，给我滚！！！”

  盛锦有些畏惧地咽了口唾沫。她从来没见过褚镜玄这样恼怒的模样，似乎是下一秒就要抽刀砍人了。

  难道他疯了不成？褚镜玄这个人一直都活在玉妆的死亡的阴影之中，莫非是被阮玉妆的死给【创建和谐家园】的？不过，平时看他也挺正常的，谁也没想到，提到玉妆的事情会让他这么失控。

  盛锦皱起眉头，“陛下，你到底是怎么了？是不是头疼之症又发作了？”

  褚镜玄却不理会她，将身边所有能够到的东西砸在地上，扶着额头，头痛欲裂，“朕说过了，让你们滚出去啊！”

  盛锦见他这根本没办法交流，只得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福身道：“臣妾告退。”

  “贵妃娘娘。”侍女为他拾起裙摆，恭敬地说道。

  盛锦弯身，进入轿子。

  轿子里十分昏暗，盛锦在坐下的一瞬间就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却又说不出是哪里的不对。

  “贵妃娘娘坐稳了，小人起轿了。”

  轿子并没有十分颠簸，盛锦却觉得有些憋闷，忍不住想要掀开帘子往外透透气去，却在身子突然坐直的瞬间，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了手腕。

  紧接着，一个人的吐息喷在了自己的脖颈处。

  是个男人。

  盛锦很快就觉察到了这一点。她只觉得一股惊悚之感顺着脚踝慢慢攀爬，整个人都仿佛悬挂在崖边一般，只怕一个不慎就跌落万丈深渊。

  盛锦静静地吐息，尽量使自己保持冷静。

  可一个含笑的语声响起的那个瞬间，盛锦便彻底绝望了。

  “贵妃娘娘，小臣等你等得好苦啊。”

  是晋滁。

  第18章

  “大胆！你怎么会在这里？”盛锦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问。她能感觉到晋滁与自己的距离十分近，他的胸膛紧紧地贴着她的后背，一股炙热的温度从他的肌肤上传了过来。

  晋滁笑嘻嘻地说，“自然是贵妃娘娘写信与我，邀请我在此处密会的了。”

  “胡言乱语！”盛锦恼恨交加，下意识就一胳膊肘往晋滁的身上捅了过去。

  晋滁身形敏捷，轻而易举就躲过了她的袭击。“贵妃娘娘翻脸无情，实在是让小臣心寒无比啊。”

  “小臣记得，之前贵妃娘娘在小臣身下承欢之时，可不是这般的反应。”晋滁的眼中出现一丝诡异，“贵妃娘娘可还记得？那一日，你可是十分主动，小臣差一点就死在你的身上了呢。”

  晋滁肆无忌惮地说着，这些狂孟浪语立刻就让盛锦恼恨更加，“你都在胡诌些什么？本宫何时与你这【创建和谐家园】之徒——”

  蓦地僵住，他的手臂忽然从背后绕了过来，将她的小腹按在手心，若有似无地挑逗着。

  她的身体因为敏感而轻轻颤抖，他就仿佛玩这个游戏上瘾了一般，甚至有向下的趋势。

  盛锦立刻阻止道，“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阮玉妆，你承认吧，你心里明明是有我的，不然这怎么会反应这么大。”

  “什么阮玉妆，”盛锦的语气尽量维持着平静。可她的心里早就已经是惊涛骇浪，他怎么察觉出来的？还是说，他只是在诈她，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就是阮玉妆重生的？

  淡淡的酒气袭来，盛锦忽然恢复了冷静。

  “晋将军喝醉了。若你能够速速离去，本宫可以不追究你的失礼，若你还是执迷不悟，本宫便只有大喊非礼了。”

  晋滁的身子微微一僵，忽地倾身而来。淡淡的酒气喷在了盛锦的脸上，她难受地偏了偏脸。晋滁却像是在亲吻一朵花儿一般，万分小心地，在她的侧脸上留下轻轻一吻，“是吗，那我倒是很期待，你会做些什么来报复与我呢？”

  盛锦忍无可忍，她转过头，眼眸熠熠生辉地看向他冰冷却又沾满了情欲的眼睛。

  “你就只会用这样的手段是吗？”晋滁一怔。

  盛锦继续说道。

  “晋滁，你这样的举动实在不明智到了极点。我是陛下最宠爱的女人，若是你与我传出点什么出去，你就不怕，陛下摘了你头顶的乌纱帽吗。”

  晋滁冷哼一声，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起来。

  “你为什么进宫？”

  “家族使命，不得不进。”

  “你又为何要做贵妃？”

  盛锦嗤笑一声，好似他问的是什么废话一般：“既然进宫，何不争宠？既然争宠，何不专宠？”

  “果然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晋滁的语气听不出喜怒，“那小臣就在这里祝愿娘娘成功了。”

  盛锦还没反应过来，晋滁就从窗子那里跳了出去，矫健的身子宛如一只猎豹，深蓝色的衣袂勾勒出优雅的弧度。盛锦的心情，却因为晋滁而变得极为差劲。

  她回到寝宫，便大喊道，“灵儿，给我拿一坛酒来，我今晚不醉不休！”灵儿奇奇怪怪地跑了过来，“主子你怎么突然要喝酒啊……”

  盛锦揉揉眼睛，“想家了。”很快，一坛子酒就被灵儿抱了上来。盛锦对着嘴就是一顿猛灌，她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半，蓦地意识到，这具身体的酒量还不知道怎样呢！

  灵儿看着自家贵妃这个样子简直惊呆了，她没有想到贵妃娘娘竟然是这么豪放的女孩子，灵儿呆呆地看愣了，可是贵妃娘娘这个样子真好看啊。

  酒水顺着她的下巴滑入了衣领，打湿前襟的一部分，脸颊上因为喝醉了而浮现淡淡的红晕，鬓发微乱，白皙通透的皮肤上还带着微微的汗水。

  简直就是倾城的容颜。

  盛锦抱着酒坛子，摇摇晃晃地往榻边走去，酒可真的是个好东西，很快就让人忘记了人世间的一切烦恼。惟愿沉浸在睡梦之中，永不醒来。不知过了多久，盛锦睁开眼睛，迷蒙的视线中，仿佛看见了一个少年坐在自己的床头。

  是风眠？他永远含着笑意的温和的眼神，还有那笑起来露出的两颗虎牙，他的每一个细节都是如此生动，他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实在是不可思议，盛锦不知自己该如何反应。

  她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极度悲伤的浪潮、冲刷着她的心房，她多想倾诉对他的思念，可是她又清楚地知道，风眠已经死去了，他死去很久了，再也不会再回来了。

  只是，盛锦心里仍旧存在那么一丝的希冀。她多么希望风眠并没有死，他还是那个快乐的健康的少年。她多么希望和风眠再在一起，放风筝与他一同在这个人间快慰地活，只是，风眠早早就离开了她而自己走远了。盛锦一心想着风眠，烛火中，她泪眼朦胧。她伸手抱住了风眠，她埋头在他的颈部低低地呢喃着。她说了什么，就连她自己也忘了。也许，是让风眠带他走，也许是让风眠自己快点走。不要再留在这座宫殿里了，这里是吃人的地方，你会不得安息的。你是矫健的雄鹰，你是属于天空的勇士啊，为什么要在这个黑暗的地方，苦苦挣扎呢？

  第19章

  风眠却回抱着她，低声说，“公主，为你而死，我从不后悔。”

  盛锦哭着昏睡了过去。再醒来时，一个人影静静地坐在榻边。

  盛锦定睛一看，发现是褚镜玄。

  “你为什么哭了？”他的声线是紧绷的，好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似的。

  盛锦犹豫了一下，觉得是不能将风眠的事情告诉给他的，不然自己和盛家人的脑袋就不保了。

  于是她只是装作很难过的样子，淡淡说道：“臣妾梦到皇后了。”

  她紧紧盯着褚镜玄的眼睛，企图从中看出什么别的情绪，可是他只是稍稍地愣了一下，便再也没什么话要说的了，“嗯，皇后与你说了什么？”

  盛锦觉得这个人怪没意思的壹扌合家獨βγ

  ，不过也是，一个死人，如何能够值得旁人记挂这么久呢，何况这个人还是坐拥后宫三千佳丽的主儿。

  她于是慢条斯理地说道：“皇后并没有与臣妾说陛下的不是，皇后让臣妾转告陛下，她不愿您再困着她，她想走了，让您早点忘了她。”

  “她真的是这么对你说的？”

  “正是，”盛锦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先皇后说，她在地底下过的很好的，请你不要再去打搅她了。”

  褚镜玄挑起嘴角，冷笑了一下：“这些话莫不是贵妃编造出来诓骗朕的吧，怎么贵妃就偏偏去了你的梦里，却不理会朕呢？朕在她的墓碑前恳求了那么久，却从不见她的身影，你算什么？她凭什么去找你？”

  盛锦讽刺一笑道，“怎么不能来找臣妾呢？陛下，您看着臣妾的容颜，这样与姐姐相似的容颜，您不会感到害怕吗？午夜梦回您不会觉得有些愧疚和彷徨么？臣妾与皇后娘娘容貌相似，只是臣妾与娘娘是完全不同的人。陛下难道分不清我们两个吗，陛下，只是你一直都不愿意承认罢了？臣妾真心地想要问您一句，在您心里到底是臣妾这个重要，还是皇后娘娘那个死人更重要？”

  “大胆！”褚镜玄怒到了极致，“你以为朕不敢杀了你？”

  “陛下是天下之主，自然是想杀就杀，臣妾没有什么怨言，只是，陛下就不问问自己的心？为什么陛下会对皇后娘娘念念不忘，真的是因为爱着她吗？陛下不是因为自己的过错而一直在懊悔？因为自己没有能力留住自己心爱的人，所以才处于这种自责之中，将满腔的愤怒都投射在旁人的额身上？陛下册封我为贵妃，不就是这样崴筆

  的意思么？做给旁人看得罢了，你一旦觉得臣妾没有那种利用价值之后，就会立刻将臣妾抛弃，您爱皇后吗？不！您最爱的永远只有你自己！”

  冷酷的话语，就像一把又一把的小刀，狠狠地【创建和谐家园】褚镜玄的心口，让他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他呆呆地看着盛锦，那一瞬间竟然有点可怜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