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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邓林，凤江哑声道：“医院刚刚下了通知，安好她隐约出现脑死亡迹象，他们 建议我们刨妇产，这样方便治疗。但因为手术在脑部的原因，可能会伤到部分神经，完 全恢复的几率很小。最坏的打算是死亡，最好的估计是失去部分记忆。”
邓林沉默了片刻说：“这件事，还是问问那个人吧。”
不管是死亡还是失去部分记忆，这似乎都不是个好结果。
曾经那么深爱又痛恨的人，彻底成了尘封里才有的记忆，忘记的那个人有多幸福， 记住的那个人就有多痛苦。
靠近南极有个小镇，这里一年有近十个月都在过冬天，最冷的时候甚至到零下四十 多度，就像春天从来不会来临。
被冰雪覆盖的房子里，传来阵阵咳嗽声，一声又一声，似乎将肺都要咳出来了。
“念离，该吃药了。”
“嗯。”
邓城看着沉默吃药的男人，他心口隐约犯疼，刚得知的消息，他怎么也开不了口。
经过半年的治疗，沈念离的身体恢复了很多，但即便如此，他也只能维持目前的状 态，靠着大量的药物活着。
邓城的欲言又止，沈念离都看在眼底，“城叔，有事直说吧。”
“你……做好准备。”
闻言，沈念离唇角微抿，握着水杯的手一点点收紧，试探性的问：“她……醒了 吗？”
他的声音微微颤栗，邓城忍不住的心酸。
他喉结滚动，嘴开开合合，好半天才说：“医院说，安好因为沉睡时间过长，出现 了脑死亡，如今需要治疗。”
“治。”
一个字，全是急迫和不安。
邓城的眼睛渐渐发红，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许久才说：“但是医生说，她完 全康复的几率很小。手术有风险，如果出现意外，最好的结果就是失忆过往的记忆。”
“失忆”这两个字就像是们锤一样重重砸在他的心上，他浑身都在颤栗，以至于他 疯狂的咳嗽，甚至咳出了血。
邓城看着隐忍着的男人，眼通红，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下一个消息。
没多久，沈念离就全部情绪收敛了起来，他说：“治。”
一个字，抽空了他全部的力气，他仿佛瞬间苍老了一样，无力的靠在轮椅上，原本 还有光的双眼彻底的黯淡下来。
曾经，沈念离不止一次想要许安好死在身边，可那场事故让他在一瞬间明白，她活 着是他最大的庆幸。
邓城见他了无生气的模样，到底没忍住，将一直隐藏的消息告诉了他，“念离， 你……还有一个孩子。”
一句话，就让沈念离活了过来，他拼命的克制着愤怒，还有无法言语的痛苦，他太 清楚童年没有父母是怎么的痛苦。
他后来一直都做了措施，只有那一次要他打掉的孩子。
“为什么！”
邓城忍不住哑声道：“我不想有一天你后悔。”
沈念离歇斯底里的质问，他浑身微微颤栗着，满目愤怒，“你凭什么替我做决 定！”
他的愤怒在邓城的意料之内，但他还是庆幸留下了这个孩子。
如今，这个孩子说不定是沈念离的救命稻草。
“既然你这么不想要，那我会交给邓林处理掉，毕竟安好如果忘掉了你，也不能因 为一个孩子没办法展开新生活。”
邓城刚踏出房门，就被沈念离叫住，“留下来……”
他声音很低，但邓城知道他还是妥协了。
他啊，舍不得的。
解刨手术很快就安排上了。
许安好被送进手术室这天，小镇是深夜两点。
沈念离指尖摩挲着一张略显破旧的照片，唇角苦涩不堪。
手术结束后不久，邓城就接到了消息，他说：“是个女孩。”
沈念离指尖颤了颤，照片掉在了地上。
邓城走过去，将照片捡起来放在了他的手心里，低声说：“听说女孩长大之后会很 像母亲。”
“我想一个人静静。”
邓城没再打扰他，便不知这一刻的沈念离红了眼。
孩子出生三天后，邓林就从医院将她带了出来。
许安清其实很舍不得，可他更明白，那个人比他们更需要这个孩子。
三个月后，许安好被送进了手术室。
夜里，沈念离在婴儿床前，发呆了很久很久。
手术非常成功，沈念离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但噩耗却在三天后再次传来，她的神 经有部分受损，丧失了大部分记忆。
她记得许安清，也记得凤江，唯独忘记了沈念离。
过往十多年，就像南柯一梦，消失无踪。
一连三天，沈念离都没出房间，当他终于出现时，竟是白了头。
自此过后，他似乎更沉默了。
第13章 希望她幸福
五年后。
一座开满蔷薇的院子中，一个小奶包追着一只大狗跑，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略显无 奈的人，正是邓城。
“安安，小心别磕到，不然你爹地又会生气。”
“爹地才不舍得生安安气呢！呀！”
邓城失笑，说什么来什么，小奶包不看路，直接栽到了地上，但很快就自己爬起来
了。
看到她渐渐张开的模样，邓城唇边的弧度渐渐落下，多了些苦涩。
当年将孩子领在身边后，他们从偏远冰冷的小镇搬了出来，换到了春暖花开的南
国。
沈念离给孩子取名叫沈安安，希望她可以平平安安的长大。
可这孩子一点都不像是早熟的沈念离，倒像是从小爱打爱闹的许安好。
越大，越像，这大概也是沈念离渐渐不敢见她的原因。
每当看到沈安安，沈念离眼底都只剩下痛苦。
玩闹够了，沈安安小跑到邓城身旁，拽着他的裤腿撒娇，“城爷爷，安安想去市里 买礼物，你和安安一起好不好？”
“安安前两天不是刚刚给邻居安鲁斯小哥哥买了礼物？”
“嘘！城爷爷小声点。”
沈安安大眼睛左右看看，对邓城勾勾手指头，在他弯腰时，凑到了他的耳朵 那，“我听安鲁斯说，市中心有一家卖染发膏的店，里面卖的染发膏特别有用，他爷爷 经常用了去骗小姑娘呢！我想给爹地买，让爹地也去骗小姑娘。”
邓城欣慰的揉揉她的脑袋，轻声道：“安安，你爹地爱着你的妈咪，以后不要再提 这种事知道吗，你爹地会伤心的。”
“那安安的妈咪在哪里？她是不是不喜欢爹地的白头发？可爹地的白头发特别漂 亮，独一无二，没人比得上。”
沈安安今年已经五岁，她懂得每个孩子都有爹地和妈咪。
面对着她清澈的眸子，邓城竟然不舍得说谎，哪怕是个善意的谎言。
下午，安鲁斯来找沈安安玩，邓城没怎么在意，却不想，两个小不点竟然跟着小镇 里的人一同去了市里。
邓城知道的时候，头疼的不行。
这小丫头嘴甜，小镇里头的人都特别喜欢她，之前就趁他不被跟着他们去了市里， 这回倒更是得心应手了。
不过，他倒也没太担心，还不至于丢了。
沈念离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待在书房里。
最近两年，他每况愈下，比以往虚弱很多，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变得越 发坦然。
听到声音，沈念离放下了手里的书，问：“安安呢？”
“跟着镇里的人一起去市里了。”
“嗯。”
将药放下，邓城问：“马上到检查时间了，这次去医院吗？”
沈念离摇摇头，声音很淡，“我知道自己撑不久了，不想折腾了。”
他的身体，他比谁都清楚。
能坚持到现在，看着沈安安越来越像她，他已经很满足了。
或许是年纪大了，邓城心酸，眼眶有些湿，“你难道不想看看安安长大后的样子？ 看她结婚生子幸福的样子？”
“希望她会幸福……不要遇见像我这种人……”
这个她也不知道到底是指谁。
第14章 再遇成陌路
天色渐渐暗下来，天边的云彩美的动人，沈念离坐在窗旁看着东方，眼底都是深深 的眷恋。
或许是因为太想念，他竟然出现了错觉。
他好像看到许安好领着沈安安朝他走来，就像是无数次梦里的景象。
突然的，沈念离放在推荐的手猛地一紧，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小路上渐渐清晰的人 影，慌乱的拿起拐杖，撑着自己走到了阳台上。
晚风徐徐，吹动着他一头半长的白发，挡住了他渐渐湿润的双眼。
许安好。
隔了五年，他竟然又见到了她。
她似乎不一样了，明艳动人，整个人都像是朝阳一样刺眼。
原来没了他，她活的更好。
沈安安一眼就看到了他，开心的冲他招手，大声的喊着，“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