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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顾利勇拿过单据，随便翻了一下，他自己早年跟着人跑过马帮，多少也要记录记录货物的数量什么的，数字还是稍微识得几个，可惜到底几十年不接触了，如今再看单子只觉得两眼一摸瞎。
顾家几个儿子也就老大顾青海得读过两年小学，会写自己的名字，工分之类的也看得懂。
顾利勇递给他，喊他看看能不能算清楚。
这些单子顾大哥倒是偶尔跟老太太去县里的时候见过，但老实巴交的，从来不多看，加上他读书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哪里算的清楚。
于是院子里，顾家上上下下十几个人，竟然只能看着那一沓儿的单据干瞪眼。
“哎！老顾家白白人丁兴旺，却个个都是睁眼瞎！”老三顾青河毫不给脸面的说道。
“爹，娘，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了，景宏，云妞儿我是一定要送去读书的！”顾三哥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说教机会，这不读书难道世世代代当睁眼瞎吗？
顾利勇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倒是王美芹这个不长眼的，虽然掉了一颗门牙，但话还是挺多。
她啧了一声道：“景宏就罢了，云妞就一个丫头片子读什么书？”
这几天家里接连发生这么多大事，她一直都插不上嘴，可把她憋坏了，现在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顾利勇正愁没地方发火呢，再不给二媳妇面子了。
“就你多嘴，人家儿子女儿读不读，用得着你啰嗦？”老二顾青山更是一边说还一边举着手作势要打王美芹。
“老二！你给我注意点，你老子我这里事情多，先一件一件处理好，再来治治你这个动不动想打女人的臭毛病。”顾利勇喝道，他是真的意识到了，这个家他再不管真就乱了。
“我哪里打女人了，我只是吓唬吓唬她，谁让她多嘴，女人没个女人样，不知道跟谁学……”
“啪！”还没等顾青山说完，老头子直接一个嘴巴子呼了上去。
“你老子讲的话你听不见是吗？我叫你闭嘴！”顾利勇早就压制不住自己的暴脾气了，年轻的时候，跟着跑马帮，遇到山贼，他一个能干三个，临到老了，却连一个家都管不好。
老四媳妇说的对，家风不正，就是他自己的锅！
正在闹腾着，鲁医生一边喊着“王美芹，你要的药开来了……”一边进到院子来了。
“哟，咋地全在家呢啊？”鲁兴德尴尬的一笑，老顾家这是在干啥呢，气氛这么严肃，好像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那你们忙着，我先走？”
“鲁医生，先别走，您来的正好。”周茵连忙挽留道，那大沓儿的单子正愁没人算呢。
她现在也是在文盲的队列里，刚好请鲁医生算。
顾利勇也尴尬一笑，缓了缓说道：“鲁医生，这不全家都睁眼瞎嘛，这些单子，有劳您给算算？”顺便拿了个凳子，恭敬的请鲁医生坐，
反正老脸早就已经丢尽了，也不在乎了。
“啥单子啊？”鲁医生好奇的接过来。
好家伙这一大沓儿的可都是汇款单啊，都是顾青林从军那十年寄来的。
鲁医生大致翻看了一下一边啧啧称叹。
“不得了，不得了，顾大爷你这个四儿子真不是一般人啊。”鲁兴德语气里满是佩服。
“咋说？”顾利勇不大明白。
“您看哦，这是最开始那张汇款单，1960年12月30号寄来的，那时候你四儿子是刚上去三个月吧，津贴总共是八块，估计是新兵就发的少。三个月加起来才这么多。”鲁兴德一边算一边给顾利勇讲。
其他人也在旁边竖着耳朵听，真好奇老四这十年到底寄来多少钱。
“嗯对，这次我知道，第一次领钱我也去了。”顾利勇点点头，对那次是有印象的。
说话间，鲁兴德已经记录了好几张。
“你儿子寄回来的钱越来越多了，你瞅瞅，这才第三年，一个季度就能寄回来六十块了。”鲁兴德感叹，他是个明白人，顾青林的收入自然是跟着他的能力走的。
“这么多了啊？”顾利勇伸头过去，虽看不懂，但也好奇。
旁边的顾家人更是窃窃私语，老四的津贴竟然涨的这么快？
“您瞧瞧，顾大爷，到了64年这次，每个季度就是上百了。”鲁兴德继续道。
这时候顾家人彻底不淡定了，这才第四年就已经每个季度成百的寄来，为何当初老太太跟他们说，每次就领到十来块钱呢？
原来是骗他们呢！
比起惊叹钱在增多，周茵更多的是担心顾青林，因为她知道一点历史，64年他们国家南方有战事，不用说肯定是上战场了。
“苗翠花，你真是隐瞒的够狠，也怪我当初信你，就跟你去取了一两次，就全交给你负责了。”顾利勇摇摇头，看来家务事还真不能甩手不管。
“那你也不问……”老太太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没了往日的嚣张，现在感觉个子都缩了。
顾利勇：“……”真没法跟这个不讲理的争辩。
鲁兴德继续算，到了69年3月那次竟然一个季度寄来了四百八十元！
不止顾家人，周茵也惊叹了，原以为自己取的三百元那次就算多了，想不到还有更高的。
69年东南亚几个小国被M国轰炸，小国无力抵抗，向H国请求支援，这边派出了好几万人的支援部队，想必顾青林也在其中。
顾家众人此时早就已经屏住了呼吸，就等着鲁医生宣布老四到底寄来了多少钱！
第80章 以物抵债
“鲁医生，算出来了吗？到底多少？”
“这不得有好几千！”
“那咱娘可真是骗咱们骗的够狠的。”
“你真不容易。”这时候牛小妮过来握了握周茵的手，原来老四这几年寄来这么多钱，而老太太竟然连四房孩子生病看医生的钱都不曾拿出来。
顾大嫂也坐在周茵旁边，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虽没说啥，但周茵懂这是在安慰自己。
“嗯。”周茵朝她两微笑了一下点点头。
她自己也没想到，原来顾青林寄来的钱有这么多，这个老太太做的真绝。
“算出来了，我算了两遍，得出的总数一样。”
这时候鲁医生宣布了。
“总共寄来了四千八百六十块钱！除此之外，还有大量的通用票。”
顾家人彻底震撼的说不出话。
“你说多少？”顾利勇腾地站起来，顿感眼冒金星，手心冒汗。
“顾大爷，我可没算错啊，我算了两遍的，就是4860块，至于工业票之类的只有单子上列下的清单，我还没算。”鲁医生连忙说道，他确认自己不可能会算错。
“这，这，这！”顾利勇连牙齿都在颤抖。
“竟然这么多钱！”
“我的老天爷，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
顾家几房早就议论开了，这简直就是一枚惊天炸弹。
“钱呢？”顾利勇转头朝着顾老太吼道。
他早就把家里翻了个遍，除了这个箱子没有钥匙他没动，其他地方没有找到钱。
他当时以为在这个箱子里，结果现在打开了只有单据，钱也没看见啊。
“没了。”顾老太蔫蔫儿的说道，以前她也没算过到底寄来多少钱，今天一算竟然这么大一笔，她自己都惊讶了。
“没了？你拿去哪儿了，你不拿出来，这事儿没完！苗翠花。”顾利勇喝到。
“哪有钱，小五小六读书不用钱吗？买衣服不用钱吗？”顾老太还不服气的狡辩道。
“他娘的！你是说这些钱全给老五老六败光了？”顾利勇不可置信。
“反正都没了，一分没有。”顾老太躺平，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架势。
“好，好啊，苗翠花，你天天喊老四休妻，看来要休妻的人是我顾利勇！”老头子简直气疯了，也不管家里大大小小都在，直接说了这话出来。
“老头子，你说啥？你要休了我？”苗翠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老子现在不跟你扯这些，你赶紧把钱拿出来，要是真一分拿不出来，我现在就把顾青美送到革委会去，这就是个祸害。”
顾利勇气的指着顾青美骂道。
顾家其他小辈早就被这个阵仗吓懵了，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现在就去拿钱，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拿不出钱，我立刻送她走！”
顾利勇站起来跟苗翠花严肃的说道，他不怎么信，这笔巨款真被两个败家子花完了。
“没有那么多……”苗翠花小声道。
“哼，老子就知道你还藏私，我不管多少，你现在全数拿出来。”
老太太这回已经彻底不敢狡辩了，顾利勇的脾气她知道，她说休了自己，那绝对能做到，她可不敢再赌了。
于是又进了房间，把衣柜挪开，衣柜后面有一个隐藏的墙洞，从里面掏出一个布袋子。
本想先打开藏起一部分的，却被跟着进来的顾老头逮了个正着。
“老子真是眼瞎了，这么多年白信你，拿来。”顾老头直接把布袋子拿夺走。
去到院子里，翻开布袋子，里面有一大沓儿的大团结。
顾家人哪有见过这么多大团结啊，一个个眼珠子都要惊掉了。
顾利勇一张一张的数了两遍，总共有五百元整。
这时候周茵开口了：“爹，既然都鲁医生都算清楚了，那就轮到我来说了。”
“4860元，我也不可能全要，毕竟你们是他亲生父母，养育了他。可他当兵这十年已经成家了，我才嫁过来的第三天他就走了。”
“这钱，对半分，我要2430元，现在只剩下五百元，我本该直接拿走，但是这十年来，大嫂，三嫂帮我不少，我先不全拿，但得分成四份，每份125块。我，大嫂，三嫂，还有你各占一份。”
其实这样算，相当于是把老头子那一份强制拿出来分给大房和三房罢了，周茵利益没有受损。
但也得她现在提，如果直接两份的话，那两房只怕一分都拿不到的。
周茵继续说道：“那这么算下来，也就是你还欠我2305元，至于其那些流通票，我估摸着也是工业票，粮票之类的，早被败光了，我也不追究，就当是顾青林孝敬您的。”
周茵一五一十说的很清楚，顾家人沉浸在刚刚的巨款中，没有反应过来。
只有鲁医生惊讶了，这真是顾老四媳妇吗？
听听她说这些数字的时候，怎么感觉，她算的比自己还快？真的是那个动不动寻死觅活，喝农药的祥林嫂？
随即鲁医生又笑笑，这不奇怪，人总是会变的，记得上次自己救了她，她就说过从此以后要珍爱生命，好好生活。
能有这样的变化真好。
“等等，老四媳妇你说什么？”顾三哥先反应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