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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对面，独自站在一边的江离离把筷子放下，“吃饱了。”

  　　说罢，起身，把自己那份东西收拾干净，扔到垃圾桶里面。

  　　墙上有病床铃在响，江离离按通，对面说换液，她去配药室拿了药出来，“方姐，你们吃，我去。”

  　　马尾轻晃，纤细的身影走出护士站，嵌着明眸皓齿的巴掌大小脸，消失在墙角。

  　　五年前，江离离高考失利，估出的分数不够上医学院。最后咬咬牙，念了晋城大学的本科护士。

  　　毕业后，她一直在市中心医院工作，如今已经两年时间。

  　　换了液，她拿着空的吊液袋回护士站。听到里面说出一句‘假清高’，她身子一转，去查房。

  　　再回护士站，听着没人说话，进去了。

  　　查看病例的方冷梅靠在护士台前，对江离离轻笑，“小江，我上次和你说的事，那个男孩，找机会见一见？二十六，比你大两岁，重点大学毕业。”

  　　江离离把袋子扔到医疗废物桶，轻声回道，“方姐，咱们这么忙，哪有时间呀。”

  　　“你下了这个大班不就休息了吗？”方冷梅排的值班表，对江离离的作息很是清楚，“正好，我表弟回来过年，你们可以见下。要是合适，就试着处下。”

  　　江离离抬头看向方冷梅，神色中略带歉意，“我是说，咱们工作这样忙，哪有时间谈恋爱。”

  　　韩丽噗嗤一声，“我就说吧，人家眼光高着呢……”

  　　谷扬连忙出声，“小韩，3房加床的药你去取了吗？快点，一会要用。我先去4房换药。”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方冷梅拍了下江离离肩膀，“别往心里去，小韩就是嘴欠点，人还算不错。”

  　　江离离自口袋里取出一枝笔，在值班表上划了自己名字，轻轻点头嗯了声。

  　　高冷梅看的一声长叹。

  　　江护士什么都好，人长的漂亮技术又好，就是性格有点冷。

  　　江离离值的过年期间的大连班，从晚上六点上到早上八点。

  　　七点半，一个孩子被家长抱着急匆匆送来。

  　　一个三岁幼儿被老人喂了花生米，呛到了气管里。

  　　孩子身子已经软棉棉，不会哭喊。

  　　江离离抱过来就往急救室里跑，急诊医生对孩子进行抢救。

  　　海姆立克急救法已经没有作用，医生用尽方法，在七点五十三分宣布死亡。

  　　家长震天的哭喊，孩子的爸爸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韩丽红了眼圈，咬着牙质问，“不要给幼儿喂食坚果，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吗？”

  　　孩子妈妈抓心挠肺的哭，听到这话，像是找到了发泄点一样，疯了似向孩子的爷爷扑过去，在他脸上流下一条血痕。

  　　刚参加完抢救的护士化身为保安，往开拉这一对公媳。

  　　最后拉开，韩丽被抓乱了头发，江离离手上被抓破了一条。

  　　外面又有病人送来，方冷梅在两人间看了几眼，最后还是选了江离离，“小江，快和我来。”

  　　江离离跟在方冷梅过去，从救护车上面往下抬病人。

  　　跟车医生从车上跳下来，推着移动病床对接手的急救医生语速超快的道，“酒驾，晕过去了，身边没有别人，是路人发现报的警打的120。”

  　　来到急救室，医生翻看伤患眼睛，做最初诊断，“患者男，二十五岁上下，酒驾车祸，无外表皮伤，腹内无充血症状……安排脑内CT，腹腔CT。尽快联系家属。”

  　　方冷梅马上翻看伤者衣物，摸出一只手机，她回手推了江离离一下，“小江，发什么呆，写啊。”

  　　说着，又翻出钱包，“手机有密码打不开 ……有身份证，伤者叫——原上。”

  　　病例本上，江离离已经写下原上两字。最后一横，划破了纸张。

  　　医院的规矩，送到急诊处的病人，在观察二十四小时后，病情稳定的转去后楼住院处，病情无碍的尽快办理出院，把急诊处的观察室空出来接收新人。

  　　护士小王推开2号观察室的房门，红着脸进去，妆模作样的弹了下输液管，对着病床上合着双眼的男人看了好一会儿。

  　　正要走，那男人猛的一下睁开眼。黑如夜的眸子一下子落到她脸上，然后，笑了下。

  　　小王被看的一窘，还好脸上带着口罩，红着耳根轻声道，“你醒了？在你昏迷期间，已经给你做过检查了。有一点点擦伤，再观察两个小时，没有事的话就可以办理出院了。你家人已经去给你缴费了。”

  　　原上抬起手，轻捏了一下鼻梁，拄着床坐了起来。

  　　“家人？”他目光扫向护士，微微发寒，“你是说我的家人？”

  　　小王被看的一愣，马上改口，“那是朋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是白班接手的……”

  　　正解释着，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看到原上醒来，笑着捶了下他的肩膀，道，“妈的，都说了我送你，你非要自己开车走。现在好，把自己开到医院来了吧。”

  　　原上笑骂了句，“【创建和谐家园】怎么是你。毛老哥儿，给你添麻烦了，医院怎么找到你了……”

  　　刚吃一顿饭的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

  　　毛子明混不在意，“我哪知道，反正你现在到我地盘上了，出了事，我肯定要兜着。哈哈哈哈……”

  　　大嗓门，震的另一张病床上的患者哎呦出声。

  　　毛子明回头骂过去，“哭丧你妈啊，大白天的不行人说话？”

  　　小王连忙出声，“这位家属，医院不许喧哗。”

  　　毛子明，“你个服务员瞎咧咧啥？”

  　　小王，“你！”

  　　原上自枕下摸出手机，对毛子明道，“和个小丫头片子生什么气。老哥儿，今天咱们还得再喝一次，我现在就订酒店。对了，医院费是多少，我马上转……”

  　　“得了，转什么转！当给老弟的见面礼了。”毛子明道，“老子还有事儿，先走了，喝酒再找时间。”

  　　转身，离开了病房。

  　　原上脸上的笑没了，一回头，看向憋红了眼的小王，“医院怎么联系到这位，我这位朋友的？”

  　　小王抽噎，“用你手机打的，最近通话第一个。”

  　　原上低头看自己手机，眼中露疑，“你们知道我手机密码？”

  　　“我不知道，是江护士处理的。”小王指了下原上输液袋上的小名签，上面有配药护士的签名。

  　　“江护士？”原上抬起手，把输液袋翻过来，昂头看清了上面娟秀的三个小字——江离离。

  　　小王转身要走，原上出声，“可以，把江，把这位江护士的手机号码给我吗？”不等小王拒绝，他又道，“不用了。”

  　　护士法定年假七天，只是因为忙，没有人可以把七天连在一起休。江离离因为值了春节的大连班，有幸得到三天连在一起的休息时间。

  　　第一天补觉，看书。第二天去花市买花种，种花，看一场最新的电影，第三天犒劳自己辛苦一年，烤了一块奶香浓郁的小蛋糕，看书。

  　　第四天，出现在了市中心医院神经内科住院处。

  　　过年期间，急诊处的护士是从各科室调换的。现在年期已过，她回到了自己的本科室。

  　　换好护士服，拢好头发，带上护士帽，她和护士李燕交班。

  　　李燕怀孕四个月，微挺着个肚子，轻声道，“听说急诊科的方护士长给你介绍对象让你推了？”

  　　江离离轻嗯了声。

  　　李燕哀嚎，“江大小姐，你想找什么样的啊。方护士长那个表弟，可是真正的富家子弟，还高颜值高智商。”

  　　“哦，是吗？”江离离指着交接表格上的病人，岔开话题，“吴大爷又来住院了？”

  　　李燕白了江离离一眼，道，“全家去海南旅游了，嫌吴大爷麻烦，大年三十送医院来了。他昨天还念叨你来着，你一会儿瞅眼吧。”

  　　神经内科的病患大多是得了脑梗，脑溢血等老年病的老年人。救治及时，轻的可以痊愈，重的半身瘫痪，四肢不利什么后遗症都有。

  　　吴大爷是半身麻痹那种，家人少照顾，因为医保报销百分之八十以上，所以家人把医院当养老院，动不动就把他送过来住上一个月二十天的。时间一久，和住院处的护士也就熟悉了，看不到谁都要念叨几句。

  　　早上八点半，整条走廊都迷茫着消毒药水的味道。护士们挨个房间的量体温表，测血压。

  　　九点半，主任医师们带着补习医师开始查房，对每一个患者的病情发展进行询问，再针对性的调整用药。

  　　十点，护士们按着医嘱输液。

  　　江离离最后一个给吴大爷输的液，调好流速，叮嘱，“大爷，换液时您按铃，我们马上过来。”

  　　吴大爷哎了声，眼中有了泪，“小江啊，我这活着有什么意思啊。儿子女儿都不管我了，我像个残废一样。”

  　　江离离，“多想想您孙子，想着他，您心里就乐呵了。”

  　　吴大爷果然笑了，“对，对。我那孙子，可孝顺，可招人疼了……”

  　　回到护士站，忙过第一个高峰期的护士们正在碎嘴。

  　　“……他要是不那么疼孙子，把房子过了户，能到现在这地步没人管？”

  　　“就是就是。这次就是孙子去海南结婚，不带他的。”

  　　护士长一边核对领药记录，一边道，“少嘴碎，眼瞅了就要到5月了，你们这些报护师的看书刷题了吗？”

  　　不提还好，一提哀嚎一片。

  　　杨红道，“我们天天加班天天加班，哪有时间看书啊。”

  　　别人全都附和。

  　　护士长冷笑，甩甩手里的小玻璃瓶，掰开，喝了一瓶葡萄糖，“小江和你们一样上班，加班比你们多，去年护师就过了。”

  　　回头看到江离离，道，“小江，你今年是怎么打算的？”

  　　江离离是本科毕业，满一年工作经验就可以考初级护师，她去年已经考下来了。

  　　下一个等级是中级职称，主管护师，这个要求本科学历满四年工作经验，她还远远不够。

  　　所以江离离摇头，“今年不考了。”

  　　护士长想了下，对江离离道，“来，我交待你点事。”

  　　正了配药的小间，楚雅道，“是这样，咱们医院请来了一个京都的脑外科教授，带着一个海归徒弟，要留院一个月左右时间做指导。到时需要几个全科护士跟着。虽然累，也是学习的机会，我觉得你能行。”

  　　下午四点，江离离正常下班。除了早上带来的包外，手里抱了一叠子脑外科资料。

  　　她裹紧风衣，站在路边等公交。风有些大，吹散了她怕头发。

  　　看了眼腕表，离远日公交来的时间还有一会儿，她翻开资料看了一眼。

  　　身边，有人站过来，带着香烟的味道，“手表很漂亮。”

  　　江离离手微微停顿了下，并没有抬头，“谢谢夸奖。”

  　　原上眯眸，低头看江离离，“你好像，一点也不吃惊我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