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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她被打击的面色惨白，神情里流溢出明显的痛苦和难过，他的心也无来由被揪紧着疼！
等他霍地睁开眼，惊醒过来时，紫宸殿外面的日头都已经大亮。
他平复沉重的呼吸，胸腔里那种一刺一刺的刺痛却迟迟都没散去，漆黑的眸子更像是水洗过一般，透着惊人的亮。
怎么回事？为什么梦里的片段会那般清晰。
手里还捏着本折子，是天尊即将托付重任给他，特地提前交给他打理的，可他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丢了手中的折子，他起身整理好衣袍，大步流星向殿外走去。
瞥见廊外候着的婢女，君彻一张冰冷的面容尽是灰暗不明，他哑声开口，“太子妃呢？”
婢女作揖恭敬道，“回殿下，太子妃娘娘还在凤栖宫，并未出宫，但是宫里来了客人。”
君彻一愣，“客人？”
“是，龙族二殿下，特地奉龙王之名来探望娘娘的……”
婢女的话未说完，眼前就是黑影一晃，君彻大步离开。
他也不清楚自己是出于什么原因，只不过梦境当中的一幕幕纠缠他太久，令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见到沈南姝。
见到沈南姝能做什么，又能证实什么。
一向算无遗策的君彻却全然没有思考过。
脑子里反复浮现的，只有沈南姝那伤心欲绝的表情，和昨天在婚房里见到的，那个态度冷淡又疏离的女子，完全判若两人。
脚步踏入凤栖宫，几个服侍的婢女和侍从瞪大了眼睛，不由屏气，正要出声通报院子里面的人一声。
却被君彻面无表情的一挥手阻止了。
“二哥，你平时不是一向最忙的吗？今儿怎么有空过来看我？”
沈南姝看向与她隔着一张桌子落座的沈慕白，一身素色的长袍，神态悠然的品着茶，看起来是那般的肆意，不受拘束。
沈南姝眉眼虽是眉眼含着笑的，眼眶却一时有了热意。
前一世她至死都没能看到她的二哥，她二哥生性自由散漫惯了的人，却没想到最后会沦落到个流放边境的下场。
上一世，沈南姝自从出嫁就被锁在深宫之中，满心满眼都是君彻一人，甚至忽略了父亲与兄长们，等她知道后悔时也已经晚了。
沈慕白抿了口茶后，悠然一笑，刷的一下打开折扇再跟前扇了扇，“当然是来看看我的小妹出嫁后有没有吃苦，婆家有没有好好待你？”
眼底的涩意被沈南姝硬生生压下去，见她二哥习惯性抖扇子的小动作，忍不住想要发笑。
一抬眼冷不防瞥见院落中多出的人影，唇边的笑容瞬间凝固，之后再回过头看向沈慕白时，唇角的弧度却没那么真心实意了，“二哥问的是糊涂话，你妹妹我现如今可是九重天之上的太子妃，谁能让我吃苦？”
她脸上稍纵即逝的那抹真实情绪，君彻自然也看了个清清楚楚，方才还在与自家二哥谈笑风生，转头看到他时神情立马就变了。
掩在袖中的拳头不由捏紧，君彻面色笼罩上一层冰寒。
第7章 很怕你二哥见我
沈慕白自然也看到了君彻，虽然龙族现如今在这四海八荒的地位盖过凤族，狐族，但是比起这天地共主自然还是差了许多。
唇边的笑容顿了两秒后，他起身见礼，“太子殿下。”
沈慕白姿态摆的甚是谦恭，可他神态里却尽是傲慢不羁。
看到这一幕沈南姝心都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上一世，沈慕白就是不服龙族被判的决定，直接拎着折扇跑到九重天同君彻大打了一架，最后才沦落个流放的下场。
要知道，她二哥本性纯良的很，不过是个性随意不受拘束了些。
这样的举动却被君彻定性为无礼，一直记在心中，直到龙族落难那天，沈南姝才彻底醒悟过来，君彻对她以及龙族的所有事，并非是真的漠不关心视而不见。
这其中的一笔笔一桩桩，他比任何人都记得清楚。
想起前尘往事，沈南姝心跳如擂鼓。
君彻面上却未有过多情绪，只是淡淡的颔首，应道，“二殿下。”
看起来就像是不为所动。
沈南姝垂在身侧的手，却下意识揪紧了衣袍。
重活这一遭，沈南姝下定决心要与君彻维持距离，保护好龙族。
此时，更是不愿让沈慕白和君彻多坐接触，她立马从椅子上起身，笑容佯作冷静，“二哥，太子殿下待我很好，你回去告诉父王，叫他不用记挂，改日我会回龙族看望他的……”
沈南姝这话说的委实没有根据，沈慕白又不是瞎子，哪有新婚第二日，丈夫不在婚房，却是从外面踏入院子的？
他摇摇折扇，一双桃花眼此刻满是怀疑，瞥了面无表情的男人一眼，问道，“你确定？”
沈南姝似乎也发现了自己话语中的破绽，立马解释，“二哥，你不要想太多，昨夜君彻喝多了，我嫌他酒味儿熏天，才将他赶回紫宸殿的，院子里守着的婢女和侍从都能作证。”
沈慕白闻言面色稍缓，他本来就是担心沈南姝才过来的，如今看自家小妹状态尚可，想着也不打扰新婚小两口了，便点了点头，“那我改日再来看你！”
话落，沈慕白对君彻拜了一拜，“太子殿下，告辞。”
才转身离去。
看到沈慕白翩跹身影在院落消失不见，沈南姝心口上的重石才猛地放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吐出一口气，身后便传来幽幽的嗓音，“你好像很怕你二哥见到我。”
梦境里不是这样的，梦境里君彻看到的是，沈慕白直白的指出了自己的怀疑，而沈南姝没想好说辞，使得两个人不可避免的绊了几句嘴。
而从沈南姝方才的反应来看，就像是对即将发生的事情早有预知似的，特地将沈慕白支开。
早有预知……
这个念头在心底一闪而过时，君彻面容猛地僵滞住，使他的神色变得极其凝重。
因为这个想法属实不可思议，但他想到自己的梦境，就像是某种预示，也不是没有可能……
于是他再抬起头时，目光定格在沈南姝脸上，就莫名多了些许灼热。
第8章 你那里不舒服
沈南姝只当他是真的将她二哥方才的无理放到了心里去，忍不住缓声，“太子殿下不要误会，我二哥常年在下界游历，性格散漫惯了，并不是真的有意要冒犯您，他对您并无恶意。”
这语气，比起昨天的冷漠，还多了谨慎和小心翼翼。
他们分明是夫妻，可是此刻在沈南姝眼中，他分明是个外人。
君彻暗眸深敛，压抑住心底浮躁的情绪，“可是我还什么都没有说，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沈南姝呼吸滞了滞，她只是一心想维护二哥，却没意识到自己反应大了些。
她这副样子，落在旁人眼里，的确有些时常，立马调整了语气，“我只是担心太子殿下您会误会，所以才有心解释，眼下看来的确是我多心了。”
看着男人蹙着眉心，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与冷漠。
沈南姝定了定心神，才继续开口，“太子殿下来的刚好，正巧有些事情我想通了，想要跟您谈谈。”
君彻挑了挑眉，“你要与我谈什么？”
沈南姝看了一眼周围随侍的婢女，有些话不方便当中讲出来，做了个请的手势，“请殿下移步到室内详谈。”
她每一字每一句，甚至每一个眼神都演绎的淋漓尽致，看向她时再没了梦境中的那种灼热，意识到这一点，令君彻心头发紧，呼吸不畅。
明明他喜欢沈南姝，这才是他最期待的两个人的状态，可是他的心里，为何却会如此难受？
不等他琢磨出来这个问题，沈南姝清清淡淡的嗓音就自他身后传来，“太子殿下，待到您继承天尊之位以后，我们就和离吧……”
君彻脚步猛地一直，倏然转头，深不见底的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嗓音却是堕入幽潭，“你说什么！？”
沈南姝蹙眉，不明白君彻为何会反应如此，看起来却不像是高兴？
兴许是她的错觉吧，这本就是君彻应该一心期待的结果。
原本天族和龙族会有这桩联姻，就是君彻的一手谋划，也是他答应现任天尊的要求。
只要等到君彻接管天地共主的位子，那他也就彻底无后顾之忧了，自然也没有将她捆绑在身边的必要。
君彻不敢置信的听着女人的话，有一瞬间恨不得想剖开她的心，看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可沈南姝却分毫没有察觉到君彻的反常，依旧自说自话，“不过你放心，在此之前我会陪您在天尊面前做足了戏，不会令他老人家对你生疑。”
“但我就只有一个要求。”沈南姝面色平静，诚恳，“就是在事成之后，请您放我回龙族。”
君彻嗓音未定，“为什么，先前你不是一直都想嫁给我？我们刚成婚你就改变主意了？”
是因为沈南姝用了自己整整一生才看明白，感情的事真的无法勉强，不管多努力，多用心去经营，有些人的心不在你身上就是不在你身上。
只好，她又解释一遍，“先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我明白了，不愿为难太子殿下，想给自己留个体面。”
君彻道，“倘若我说不为难呢？”
话音落下，连他自己都是愣了愣，旋即脑子里却有些隐隐作痛，像是有什么要将他的灵台劈开，破土而出。
高大的身型蓦地有些重心不稳，扶着一旁的桌案才能勉强支撑……
沈南姝见状，吓了一跳，没来得及深究他话里的含义。
她遵从身体和记忆里的本能，歪笔立马紧张的将君彻的身体扶住，“太子殿下，您怎么了？宿醉以后身体不舒服？”
顿了顿道，“您坐下休息一下，我让元元喊天医过来。”
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冷不防手腕却被一股力道牢牢钳制住，竟是不准许她离去。
沈南姝错愕回头，就见君彻猩红着双目，眼底爬满血丝，执拗的盯着她，“你当真要离开我？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沈南姝竟从他的语气里读出了一丝受伤，她困惑极了，这分明是不需要犹豫的问题，为何君彻竟好像才是不愿接受的那一个。
沈南姝末了冷静开口，“我确定。”
这简简单单三个字，却好像是击垮君彻神志的最后一记攻击。
君彻两眼一黑，晕了过去，意识消失之前，是沈南姝受惊的低呼声，“太子殿下！”
……
君彻再一次做了个梦，梦里将先前那些残缺的部分统统补了个齐全。
前尘往事，一百年间的他与沈南姝的种种，全部清楚的刻在了记忆里。
记忆最后，是沈南姝心灰意冷的面容，最后君彻听闻沈南姝擅自离开宫里赶往西北蛮荒之地时。
他匆匆追了过去，但到底还是统统都迟了。
他亲眼目睹沈南姝在他面前化为齑粉，随着西北呼啸的冷风眨眼消失不见。
那一刻，君彻重重从云头狼狈的跌落在地，一瞬间心如刀绞，喉间只余撕心裂肺的低吼。
一直以来，都是他自以为是，逃避，压抑，被一叶障目，才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