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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什么关系？'钱睿思故意逗他。

  沈闻不接话了，钱睿思见好就收，重新拾起话题，'那能说你们是大学同学吗？'

  '不能。'

  '那我还能说什么？'

  '……就闭嘴吧。'

  嘟的一声，电话中断。

  钱睿思握着手机。低声咒骂一句。

  ***

  这天下了点小雨。

  雨丝不大，细细挠挠的。

  云层倒是很厚，遮挡住大部分阳光，天色黯淡阴沉。

  倒是挺应景的。

  送别嘛，总要来点雨渲染下气氛。

  早上八点，大家在医院【创建和谐家园】完毕，领导们也都到了，所有人一起拍了个合影。

  院长和每个人握手时，均送上一句'辛苦了'。

  这个环节，和上次温舒纭去班坦尔之前，院长特意为她开的送别会，是一样的。

  只不过，上次院长说的是'平安归来'。

  在枪弹无眼的战场上，平安二字，也便是所有人最大的心愿了。

  或者说，是很大一部分人的奢愿。

  上次去班坦尔，温舒纭曾亲眼目睹一个士兵踩了暗雷，被炸得四分五裂。医护人员还未近身，他便闭了眼，将他24岁的生命永远定格在这一天。

  温舒纭承认她怕了，那天晚上，她彻夜未眠，满脑子都是那个士兵残缺的身体和所有人悲戚的眼神。耳朵里满是爆炸时的那声巨响和女医生们压抑的啜泣声。

  沈闻的身影在她脑海中疯狂闪现，她不知道他在那匆匆一面后是否还安好。

  他们的距离，看似近在咫尺，但却遥不可及。

  在战场里，生命不过如同蝼蚁，没有人能说得清自己是否会平安归国，也没有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会先到来。

  也许明天就会被流弹集中、被子弹误伤，也有可能遇到【创建和谐家园】，也有可能自己踩了地雷。在班坦尔，有无数种可能结束生命。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也不再担心萦绕在周围的意外了，反而生出股阿Q精神，乐观豁达起来，活一天是一天，能多救一个人就多救一个人。如果都可以平安归国，那是最好。要是遇到不测，那也是命中的劫数。

  所幸所有医生都平安回国了。

  其实在班坦尔坐上飞机时，大家的心里还是没有安全感，还在担心会不会有炮弹袭击飞机，会不会有【创建和谐家园】在飞机上安了炸弹。所有人的心都吊在了嗓子眼，前一段时间消退的恐惧和担忧又再次浮上心尖。

  等到飞机平安落地昭城机场时，所有人都沸腾了。

  欢呼声、呐喊声、鼓掌声充斥了整个机舱。

  回家了，这次是真的回家了。

  不再是深夜梦回家乡，醒来眼前却是班坦尔破败的灰墙了。

  所有人都为了自己劫后余生痛哭流涕、歇斯底里地大喊。

  除了温舒纭。

  她不知道沈闻的情况。

  她也不知道他是否归国，是否平安。

  或者说，她连沈闻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那个下午，温舒纭透过舷窗眺望远处的天色，目光仿佛幽潭般沉静，但心里却是波涛汹涌、四海弄潮。

  她就像黎明前森林中的雾霭，飘忽而又清冷，游弋于喧嚣的人群之外。什么也听不到了，什么也说不出口了，只能沉浸在无限的忧思中。

  第二十四章 “这哪像有段感情的样？”

  医院的正厅里。

  小依拉拉温舒纭的衣袖：'纭姐，我怕。'

  温舒纭回神，瞥了眼正在训话的院长，侧头小声道：'前几天不还挺刚的吗，怎么今天就怂了。'

  小依一张脸皱的跟个核桃一样，哭丧着脸：'我听说之前有医生去那儿义诊，赶上泥石流了，人都没回来。'

  院长破锣一样的声音突然拔高，吓得小依和温舒纭一哆嗦。

  '让我们为第一医院的勇士们鼓掌！向他们致敬！'

  温舒纭默，她最烦的就是这种【创建和谐家园】。还勇士？勇个屁啊。

  院长亲手操办的欢送仪式结束后，小依和温舒纭并肩向车上走去。

  温舒纭安慰道：'别自己吓自己，现在又不是雨季，不会有什么事的，还有我在你身边呢，我保护你。'

  小依直接哭了：'纭姐谢谢你，你居然说了这么多话来安慰我。呜呜呜。'

  肖小晴凑到两人中间：'我这是第一次看你说这么长的话，太罕见了。还有，你别光保护小依，还有我呢，我也是个宝宝。'

  温舒纭：'我要没记错的话，咱俩可是一届入职的，而且你生日还比我大三个月。'

  肖小晴：'……'

  --

  小依被温舒纭一番安抚后情绪稳定不少。

  不是温舒纭巧舌如簧，只是因为她说出来的话实在是太有信服力，话语虽然平淡直白，但却能给人极强的安定感。

  小依坚信，既然纭姐都说不会有事了，那就一定不会有事。

  小依比温舒纭小了两岁，心智上也更像个孩子，坏心情来得快，走得也快。没过多久便在车上分发她带来的零食，一路上嘴都没闲着。

  小依吃着零食。心里还有些惴惴不安，她问肖小晴：'你说，我要不要给院长分点零食啊。'

  肖小晴也有些纠结：'是啊，光咱们自己在这儿吃，不太好吧……'

  '吃你的。'温舒纭冷淡的声音插了进来，她冲院长的位置翻了个白眼，'给他送零食干嘛？他开会抽烟的时候还给你递烟了么？'

  肖小晴：'……'

  小依：'……'

  好像，很有道理……

  好像是察觉到被人在背后议论，凉飕飕的，院长扶着第一排的座椅站了起来：'我们一会儿到皇尊酒店跟市领导开个送别会，领导们大概是在九点半左右到，市里要求我们过一下安检，过完安检之后大家把行李都送到一会儿要坐的大巴上。'

  温舒纭已经知道了，沈闻所掌管的易昶集团也要参加此次援助。但她想，终归他是董事长，身份贵重得很。是不会亲自来这种场合的，所以便也没担心两人是否会在皇尊相遇的问题。

  --

  温舒纭落在了队伍的最后。和上次一样，因为她那半个行李箱的烟，被安检人员扣下了。

  在医院领导和安检人员协调后，她才顺利将行李放到大巴上，背着个双肩包向休息室走去。

  小依和肖小晴坐在靠门边的位置，两人正头挨头捂着嘴嘀咕些什么。见温舒纭进来，脸色一变，立刻停下话题，视线闪烁，不敢直视温舒纭。

  温舒纭心生疑惑，但未表现出来，抬脚向屋内走去。

  刚走一步，温舒纭身子一颤，呆立在原地。

  就如同一盆凉水从头上泼下，浇的她透心凉。

  背对自己站在窗边，身着西装的颀长身影，显然是沈闻。

  还没待温舒纭接受眼前的状况，钱睿思已然发现了她，冲她招招手：'温舒纭！这儿呢，过来坐。'

  沈闻听到钱睿思的声音，下意识回过头，视线落在温舒纭脸上，不到一秒又轻飘飘地移开，扭过头接着看向窗外。

  仿佛自己刚刚只是看了个陌生人一样。

  温舒纭应了声，朝钱睿思走去。

  她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沈闻对她的漠视与冷待，也许有一天沈闻跟她正常说话，她还会不适应了。

  但其实，对上沈闻那双没有温度的眼时，温舒纭心里还是一酸。

  怎么形容这种滋味呢。

  大概就像故作大方，把自己的心头好送给他人，表面上还要强撑微笑，实则心里痛的滴血。

  小依看着沈闻的背影，拍拍肖小晴：'你骗我呐，这哪像有段感情的样？他们两个压根就不认识吧。'

  肖小晴急了：'不是！他们两个真认识，之前在急诊室……算了，不跟你讲了，讲不清楚。'

  小依的好奇心很罕见地消失了，注意力都放在沈闻那张好皮囊上，脸上一副痴汉的模样：'真没想到，我那天看到的帅哥居然要和我们一起进山区了。最让我震惊的是，这位帅哥居然是易昶集团的董事长！'

  难怪她总觉得那天路过院长办公室时，看到的那个侧脸有点熟悉。原来是之前上过新闻、被她舔屏的沈董啊。

  肖小晴擂她一拳：'你可别看上他啊，他是温舒纭的人。'

  小依：'我信你个鬼，纭姐一副禁欲的样，身边什么时候有过男人。'

  肖小晴：'……'

  --

  温舒纭在钱睿思身旁落座。

  '你怎么没跟那些医生一起进来？'

  '去了趟洗手间。'温舒纭随口编了个理由。

  她瞥了眼一旁捧着摄影设备的双胞胎兄弟，问钱睿思：'你怎么也要进山区？'

  钱睿思装得一本正经：'职责所在。'

  '你不是从来不接这种遭罪的活吗？'

  '也是哈。'钱睿思挠挠头，说了实话。'是阿闻先说要去的，我跟他这么铁，自然得陪他。对了，我本来打算直接进山区的，但一想能跟市.长合影，就也来这儿了。'

  温舒纭才不在乎他跟沈闻铁不铁、他能不能和市.长合影，她关心的点全落在那句'是阿闻先说要去的'上。

  阿闻主动要进山区？他一个董事长，居然要下到基层……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温舒纭不敢再想下去了，她怕现实与自己脑中的想法落差太大，容易给自己招来一个当头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