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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帝玄真这才稍稍冷静下来,他面色缓和了一些,声音却依旧冰冷:“那你为何还要救本尊?”
既然紫歌没有答应,子虚真人便没理由救他,可为何......
子虚真人望着神殿的方向,发了好一会儿愣,半晌后才喃喃:“本座若不答应,她便跪在那里不肯起身。她本就体弱,我怎么舍得让她受那种苦......”
说着,他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来,若是他那时能狠下心来多好,她便不必在天帝玄真那里遭那么多罪了。
可惜,如果只是如果,永远成不了真。
子虚真人看了一眼呆愣在墓碑前的天帝玄真,看他痛苦地蹲下身揪着自己的头发,听他口中喃喃喊着夜紫歌的名字,不由地嘲讽道:“拥有时不珍惜,失去了才追悔,晚了!”
说完,子虚真人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天帝玄真依旧蹲在坟前,难以释怀,而子虚真人的身影,则逐渐远去……
待子虚真人回到洞府,便径直去了一间装饰得宛如女子闺阁的屋内。
象牙白大床上躺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只是瞧着面色有些病态的白。若是有识得的人瞧见她的样貌,定然会大吃一惊:这不正是那已然死去的紫歌仙子吗?
子虚真人站在床边,低头痴痴的看了床上双目紧闭的女子许久,才转头询问一旁的侍女:“她可曾醒过?”
侍女摇摇头:“回真人的话,仙子一直不曾睁眼......已经请医仙来瞧过了,说她心存死志,若是自己不愿醒来,怕是......”
侍女说着,声音便逐渐小了下去。
子虚真人愣愣地看着夜紫歌,心存死志?
他抿了抿嘴,心中苦笑。
紫歌,你就这般爱他,没了他,宁愿放弃自己的生命吗?你为何不肯回头看看,有人一直在身后等着,只要你回头看一眼,一眼就好......
他蹲在床边,仔细端详着夜紫歌的脸,她即便是在昏迷中,也是眉头紧锁。昔日的明媚全不见了踪迹,如今她的心头,只余愁绪萦绕。
她就那样静静躺着,只是面上的神情似乎有些痛苦。
子虚真人抬手抚上她的眉头,来回轻抚她的额头,似乎想要将她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忽然,他的手顿住了,他触到了夜紫歌眼角的泪,冰冰凉凉的,缓缓渗入她头下的软枕中。
子虚真人想要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渍,尝试着轻唤道:“紫歌,紫歌......”
他仔细观察着夜紫歌的反应,却发现她依旧没有要睁眼的迹象,只是口中好似在喊着什么。
子虚真人俯下身,将耳朵凑到夜紫歌的唇边,细细辨听。
“不!不要娶她,不要......”她声音极小,语气里却满是痛苦与乞求。
第13章 与他再无关
子虚真人听清她的呓语,身子顿时一僵。夜紫歌连梦中都被天帝玄真的所作所为牵动着情绪,她终究,还是放不下他……
子虚真人垂下眼皮,纤长的睫毛掩盖住了他眼底酝酿的不甘与怨愤。
他闭了闭眼,再次拿起仙绸,认真地为夜紫歌拭去额头沁出的细细密密的汗珠子。
一旁的侍女见子虚真人这模样,早已看呆了去。这是他们那个对任何人都会保持距离的子虚真人吗?他竟这般细致地照顾一名女子……
侍女的眼中流露出艳羡之意。
一月余后。
床上的夜紫歌猛然睁开眼,涣散的瞳孔中,一下倒映出陌生的洞府。
时刻守着她的子虚真人见她睁眼,面上不由地出现喜悦之色,他赶忙跑上前,握住夜紫歌的手,语气中也难掩欣喜:“紫歌,你醒了。”
夜紫歌直直的看着大床顶上的纱帐,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转头看向兀自欣喜的子虚真人:“我......没死?”
她的语气很平很淡,没有一丝起伏,眼神也是直勾勾地,满是茫然,瞳孔甚至没有焦距。
子虚真人心下一跳,柔声唤道:“紫歌......”
夜紫歌猜到了什么,她深吸了口气,将双手从子虚真人手中抽出,偏过头去:“你与百花……你不该救我的。”
闻言,子虚真人心中倏然就有了怒气:“玄真就那么好,值得你为他连性命都搭上?”
夜紫歌闭了闭眼,没叫人看见她眼中的痛苦之色,她的语气有些冷淡:“与他无关。”
子虚真人定定地看了她半晌,苦笑一声:“与他无关?紫歌,你别自欺欺人了,天帝玄真他负了你,是他将你逼上了死路……”
子虚真人话未说完,就被夜紫歌打断了:“那你为何救我?我……早就不想活了,很多年前就不想活了,这么些年,不过都是苟且偷生罢了。”
夜紫歌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拳,又狠又重的打在了子虚真人的心上。
他的脸色僵住,过了很久才沉声道:“我若不救你,定会悔恨终生。我时常在想,若是当初,我能狠下心来让你嫁我,或许,你就不会过得这样苦了。”
夜紫歌猛然抬头:“子虚真人,紫歌……”
“我懂,你不必说。这么多年,你心心念念的唯有天帝玄真一人,想让你嫁我,也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奢望罢了。”子虚真人打断了夜紫歌的话,他知道若是让夜紫歌开口,定然说不出什么让他高兴的话。
夜紫歌抿了抿嘴,低下头闭口不言。
也不知百花与子虚真人用什么方式救回了她的神魄。她本以为自己要死了,谁能料到她竟会在幽冥和天庭之外的地方活着。
可即便活了,又能如何?
她如今这幅身子,什么都做不了。何况,她早已对这人世没了半分牵挂,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是子虚真人终究是救了她,她即便心中不愿,也不好怨怪他。过了半晌,她才抬头看着子虚真人,说道:“多谢子虚真人相救。”
子虚真人眸色深深沉沉的盯着她瞧,只是她那张精致而苍白的容颜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他也看不出她的丝毫情绪来。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最终也还是没有勉强,深吸一口气,他调整好情绪,微微笑了笑:“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往后还是不与她提天帝玄真的好,他会用最大的耐心去陪她。这么多年都等了,在剩下的日子里,该是他守着她了。
不能,不会,亦不该再有天帝玄真。
第14章 谁也不能伤她
说完,不待夜紫歌再次开口,他便已然起身,看向一旁的侍女:“给紫歌的药膳,可准备好了?”
侍女笑道:“药膳一直备着呢,只等着仙子醒来,奴婢方才已经让人去做了,这会儿应当快端来了。”
闻言,夜紫歌愣了一下,她慢慢的坐起身来看向子虚真人,问道:“药膳?”
子虚真人低头看她,面色依旧温柔,仿佛忘了方才的不愉快:“你现在虚弱,不宜直接吃灵丹,我便吩咐人做成了药膳,帮你修复仙根。”
夜紫歌的眼底划过诧异之色,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子虚真人,语气里多了些感激:“子虚真人,劳你费心了。”
子虚真人笑着摇摇头:“我先出去,让莲草替你梳洗更衣,起床用膳吧。”
夜紫歌点点头,也不推辞,转头看向一旁的侍女:“劳烦你了。”
莲草赶忙走到床前,向夜紫歌行了一礼:“仙子快别这么说,这是莲草的分内之事。”
子虚真人见状,笑了笑便走了出去。夜紫歌心中有天帝玄真,不论是谁,只要是男子,她都会保持距离。
即便自己与她已是相识多年,她对他也仍是保持着客气。想让她接受自己的照顾,倒不急于这一时,只是......
子虚真人想起先前医仙对夜紫歌的诊断结果,不由地抿紧了双唇。
那医仙说夜紫歌曾经承受雷劫,又被夜灵儿折磨,仙根早就裂开,再加上她在幽冥待了五百年,还挨了三千神鞭,身上那些尚未痊愈的大大小小的伤痕,身子是愈发虚弱,何况她如今是郁结于心,愁思难解。
就算神魂保住了,再撑个几年光景,便已是最大限度了……
子虚真人回头,眸色深深的望着身后紧闭的房门,垂在身侧的双手逐渐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几乎掐出血痕来,只是他毫不在意那刺痛,这点痛,比起他心中的痛,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想起百花同他说的那些,关于夜紫歌受过的苦难,只觉得心头如同梗了什么东西一般,叫他都难以畅快呼吸。
……
那日夜紫歌哭求百花送她一程,百花看她实在辛苦,也不想让她继续困在幽冥,便将施法抽出了夜紫歌的灵魂,瞒天过海,等到放火偷出夜紫歌的躯体,再拜托子虚真人把紫歌的神魄放回去。
夜紫歌为天帝玄真受了那么多苦,却还对他那样死心塌地,她自己受得住,在意她的人却只觉得心疼。
百花不止一次的求子虚真人救救夜紫歌,可夜紫歌性子倔强,子虚真人也不愿强迫她,他只是伙同百花将那毒药换了,并告知百花,只要夜紫歌有事,便立即去寻他。
子虚真人原本想着天帝玄真与夜紫歌这么多年来,也算是情投意合、郎情妾意的,夜紫歌为天帝玄真付出那么多,玄真成为天帝的第一件事便是求取夜紫歌,他便想着,夜紫歌的心也算没有错付,玄真还算是有良心,没有负了夜紫歌。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玄真将夜紫歌娶走,竟是为了羞辱、折磨她!
当初那样美的女子已然为了他吃了不少苦,正该是得到幸福的时候,哪成想,嫁给天帝玄真才多久,她竟过的更惨,被折磨到几近油尽灯枯。
若是早知如此,子虚真人定是拼了命也不会让夜紫歌嫁过去,而是会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子虚真人的思绪一下从内心深处的痛抽身而出,子虚真人转过身,便看到拉开门走出来的莲草。
莲草俯身朝他行了一礼,轻声道:“真人,紫歌仙子已收拾妥当了。”
“好。”子虚真人点点头,抬脚往屋里走去,“摆药膳吧。”
“是。”莲草再次俯身行礼,应了一声后告退往炼丹房那边去了。
子虚真人迈步而去,眼神却无比坚定。
往后,紫歌剩下的日子里,他必会倾尽全力护她周全,要她每一日都过得快活恣意,再不叫她受半点委屈,任何人,哪怕是他,也不能再伤她分毫——
子虚真人进去后,便瞧见夜紫歌正愣愣地坐在梳妆台前,一瞬不瞬地瞧着灵镜里的自己。
子虚真人走到她身后,望着灵镜里倒映出的,夜紫歌那有些憔悴却难掩美貌的脸庞,不由得勾起了唇角。
他弯下腰靠近夜紫歌,右手拿起一旁的胭脂,伸到夜紫歌面前:“据说这是凡间女子最爱的胭脂,紫歌可要试试?”
第15章 重新开始
夜紫歌微微抬眼,也不转身,只从镜子里看着身后的子虚真人的面容。
她神色平静地接过那盒胭脂,打开看了看,颜色是桃粉色的,娇嫩如少女羞红的脸庞。
夜紫歌近乎是一下想起初见玄真那会儿,翩翩少年郎踏剑而来一跃而下,周围人喝彩声一片,他却只是礼貌微笑,不骄不躁,比起同龄人显得成熟稳重了不少,不知怎的就吸引了她的目光。
之后,他们的眼神撞上了,两人四目相对,她瞬间便红了脸,那宛如天际朝霞一般的绯红,自脸颊蔓延到耳后,一时间心跳如擂鼓,四周好像顿时寂静下来了一般,天地间、眼里心上,都只剩了对面那人。
而后他二人便相识,相知,到相恋,他们约好要一起飞升。她满心欢喜地与玄真诉了满腔情愫,天帝玄真也赠了定情信物给她,与她许了终身。后来……
后来风云突变,玄真遭受大劫,所有人避之不及。
她为了替他承受雷劫,求了子虚真人许久。
那日她跪在子虚真人冰天雪地的洞府前,雪落在身上便化了,打湿了她的衣裳。膝下的雪也尽数化作了水,浸湿了衣裙,膝盖泡在冰冷的雪水里,冰寒刺骨。她也不知自己跪了多久,只觉得膝盖疼痛难忍,几乎失去知觉时,子虚真人方撑了伞出了门来。
子虚真人想扶她起来,但她拒绝了。那时她并不知晓子虚真人心悦于她,只是因为所有皇亲贵胄里,她只认识他,所以她才求他,且她可以奉上一切,一命换一命也可,只要能救出天帝玄真。
子虚真人最终还是应了她。
天帝玄真得救了,却还是损坏根基。
她典当了所有值钱的首饰,求人将那些钱送给玄真,好让他有盘缠可以继续修炼。
玄真离开,她的仙根也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