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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玉城把平安树抱在怀里，退到阳台处放在了金色的阳光下。

  牧寒所有的话语被逼回到了肚子里，他算什么，算前夫，算仇人，算负心汉，算忘恩负义者，算薄情郎，算杀人犯……唯独没有一个身份让他有资格要那棵平安树。

  他眼里所有的光都灭了，像一个看不到边界的黑洞，只执着道，“我不信。”

  牧寒推着轮椅要走，秦玉城在他背后凉凉的笑，“牧寒，你可得活着，好好的活着。袅袅一定希望看到你这般痛苦的活着。”

  牧寒微微的低下头，沉沉道，“我知道了。”

  他明白之前要他死的意义，如今也明白要他活着的定义。

  他回到家要找苏岫，牧母说苏岫已带着小雨点回到了之前那破旧的公寓里居住。

  牧寒再次来到这公寓的时候，他恍惚间记得我曾在结婚纪念日的时候来找过他。

  那时他赐给我一句话，宋袅袅，你别那么犯贱。

  牧寒心中感慨，悉数过去全是自己的荒唐。

  打开门的时候，苏岫正在给小雨点喂奶，听到动静一惊的抬起头，警惕的问，“是谁？！”

  “是我。”

  “……寒。”苏岫面上闪过一丝惊喜，“你回来了，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小雨点在梦中呢喃的一下，发出轻轻的小奶音，用力的吸着母乳。

  苏岫疼的嗤一声，娇嗔的抱怨，“你这个小东西怎么还咬我，疼死我了。”

  牧寒瞥过眼，这样的画面，他不能继续看下去，心中某处地方忽的变得柔软起来。

  他沉默的等苏岫喂完了奶，轻轻道，“把小雨点放到隔壁房间里让她睡觉吧。”

  苏岫低下头，已有预感，安顿好小雨点后再次来到牧寒身旁，未等牧寒开口，她已先哭出了声，“对不起，寒，是我骗了你。当初你开口叫阿秀，我真以为是你在叫我，我……”

  牧寒截住了她的话，冷声问，“苏岫，你的眼睛也不是因为救我才瞎的吧。”

  第43章 像是一个笑话

  一个人如果撒了谎，接下来便会有无数的谎言。从苏岫犹豫的神情里，牧寒知道自己猜对了，秦玉城那时候说的是真的。

  苏岫这个女人骗他的实在太多太多，他笑了，“苏岫，我当初怎么就那么相信你。”

  苏岫摸索着跪在他的脚边上，握住他的双手，不住的恳求，“我是骗了你，可我爱你，却也是真的。”

  “呵，爱我？你爱我，所以你冒充阿秀，所以，你去扔了宋袅袅的平安树！我问你，我儿子的那时候被拐走，他的死，是不是也跟你有关！”

  牧寒厉声质问，每一声都像是要杀了苏岫。

  他对苏岫迸发出从未有过的怒意和恨意，从失望，到绝望，到仇恨。

  苏岫蓦地瘫软在地上，双唇不住的颤抖，却不住的摇头挣扎道，“不是我，不是我，她儿子的死跟我无关。我只是一个瞎子，寒，我哪里会做这些事。我没有扔平安树。”

  有些事是抵死不承认的，一旦承认，她也就彻底完了，她继续伪装。

  “别再强调你是个瞎子！”牧寒吼道。

  苏岫捂住脸，眼泪迅速的往下流淌，不断的重复，“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牧寒弯腰倾身向前大手拉住她的手腕，“苏岫，我现在真的想杀了你！”

  “求你，寒。”

  “苏岫，宋袅袅死了，她死了。”牧寒低声喑哑道，“她死了，我们却都还活着。苏岫，我们都不该活着。”

  他的手慢慢的向上，掐住了苏岫的脖子，用了力气，“我和你都一起给宋袅袅陪葬吧。”

  苏岫脸色通红，拼命的挣扎，那动静惊扰了房屋内的小雨点。

  婴儿的啼哭声传来，传到牧寒的耳朵里，他的手慢慢的松开，眼泪从眼角滑落。

  苏岫重新获得呼吸，她连连咳嗽，忙慌张的摸到了房间，她看不见跌跌撞撞，甚至直接撞到了墙上磕的额头上一片红肿。

  她把婴儿抱在了怀里，心疼的安慰，“宝宝不哭，妈妈在呢。妈妈不会离开宝宝。”

  她连连的亲吻小雨点，声音轻柔，她不是一个好人，但她是一个好母亲。

  牧寒百感交集，他忽然明白，他对谁都能动手，唯独不能对苏岫动手。苏岫是他女儿的母亲。

  小雨点长大了，难道要面对父亲杀了母亲这个事实？

  他终于冷静下来，冷冷的道，“苏岫，我们离婚吧。”

  他已不再去追究那些残忍的往事，放弃了追查，放弃了惩罚。

  他对苏岫曾经种种的维护如今看起来都像是一个笑话。

  他从内心里承认终究是我赢了，他再也不可能爱苏岫，再也不可能有幸福的生活。

  牧寒在两天之后跟苏岫办理了离婚手续，他承诺把小雨点交给苏岫抚养，再给苏岫找了专人照顾。

  苏岫日日抱着孩子走入牧家大门，日日含泪求着牧寒原谅，她觉得能够挽回这段婚姻的只有她的孩子小雨点。那是牧寒唯一在乎的。

  她可怜的样子连牧母都不忍心看下去，唯独牧寒冷眼相待，内心毫无波澜。

  后来，牧寒直接搬离了牧家到了北方生活。

  他听秦玉城说过，那时候我本打算去北方旅行。

  第44章 这辈子都忘不了了

  牧寒在北方生活三个月，看过了雪景，骑上了马，踏足了草原，又走过了沙漠……他日日听【创建和谐家园】的来访消息。

  第一句总是，“有宋袅袅的消息了吗？”

  那头的回答千篇一律，“没有。”

  “继续找。”

  他想了很久，如果可以找到我应该怎么办，见了面，他到底该说些什么。

  无论怎么想，他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见面，又该组织哪些语言。

  可目的只有一个，他要找到我。

  那已成为他的执念。

  四个月后，他接到消息苏岫得了抑郁症已做出自残行为，怕伤着小雨点，他这才从北方赶回来。

  已是又一年的夏天，空气里的热因子让人变得无比烦躁。牧母把小雨点接回了牧家，又劝他去看苏岫，说苏岫的情况不大好。

  牧寒走进那破旧的公寓，苏岫正靠在沙发上目光空洞的看向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的手臂上有好几道刀划伤的伤疤，她瘦了很多，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听到开门的声音也没什么反应。

  牧寒走到她跟前开口，“你怎么样了？”

  苏岫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寒，寒是你吗？”她的精神状态实在不太好，近乎于魔怔。

  牧寒站在她面前许久，看她流泪，听她说思念的话，听她的抱怨，听她的无力……

  苏岫依旧是那个脆弱的瞎子。

  半晌，牧寒开口，“苏岫，你别死，我们都活着慢慢的受折磨。”

  他走出屋外，听夏天炸裂的蝉鸣声，他再也不会对怜弱的苏岫有任何的怜悯之心了。

  屋内，苏岫蓦地撕心裂肺的哭，她胡乱的砸东西，发了疯的一样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她比死了还要难受。

  即便如此，有些秘密，她仍旧没法说出口，她做过的最恶毒的事不是扔了我的平安树。而是当年人贩子真的要过赎金，只是那时她接了电话，她对人贩子说杀了我的孩子就可以获得双倍赎金。

  她一面骗牧寒，一面在后期又骗了我。她知道我的孩子活着对她就是最大的威胁，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她利用了瞎子这个身份的优势，无论做了什么，别人都会相信。

  可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得到，而这个永远也无法说出口的秘密将要压得她一辈子都无法安心。

  牧寒在一个星期后接到了苏岫病危的电话。

  苏岫趁着看守的保姆不注意深夜里又一次的【创建和谐家园】，这次是割腕，手腕伤的很重，经脉都给割断了，估计以后手都要废掉了。

  医生给她的诊断是重度抑郁症，后续苏岫将会一直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

  苏岫是治不好了，她说不出那个秘密，她就永远的接受折磨。

  牧母心生怜悯，在病房门口对牧寒说，“牧寒，你最近还是多关心一些苏岫吧。”

  “妈，你忘了宋袅袅了吗？”

  “牧寒，我……”

  牧寒抿紧了唇，继而开口，“我忘不了宋袅袅了，这辈子都忘不了了。她赢了。”

  死了的人赢了全世界，活着的人输的一塌糊涂。

  第45章 已不在乎

  我其实没死。

  那天，我被河水卷到了最下游，因为放弃了挣扎我的反而因为浮力的原因浮在了水面上。

  我在这混沌的世界里思索了许久，终是靠着一丝力气游到了岸边上。

  我躺在凌乱的鹅卵石上，思绪凌乱，我儿子再一次没了，活着没什么意义，死了也没什么意义。

  我想着可能在最下游已经漂浮着牧寒的尸体，牧寒真的死了，我既没有复仇的【创建和谐家园】，也没有觉得多难过。

  心里很空，人也很空。

  大脑似乎停止了思考，我望着漆黑的夜空，听到心脏处弱弱的心跳。

  时光似乎就这样静止也挺好。

  后来，耳旁传来了声音在叫我的名字，是秦玉城，他不知何时跑到了我的身边，将我抱在怀里，痛苦的叫着，“袅袅，你醒醒，你醒醒。”

  他摇晃着我的身体，我被摇的头脑发晕，便眨了一下眼睛，轻轻道，“玉城哥，你要是想救我应该给我做人工呼吸。”

  “袅袅，你没死，太好了！”秦玉城激动的将我抱紧，他喜极而泣，语无伦次，“我以为……我一直找……我好怕找不到你……我猜你应该就在这里……”

  我忽然觉得很温暖。

  我默默的抱着秦玉城，我说，“我好冷，好饿。”

  秦玉城听罢回过神，慌忙抱着我上了车，开了车里的暖气，拿了毯子搭在我身上，朝着我的双臂搓了两下，“袅袅别怕，我们回去立马洗个热水澡，再吃点好吃的。”

  我们在最近的一家宾馆住下，秦玉城给我在洗澡间放了热水，又连夜出门给我买吃的。

  我见他的背影，眼眶里慢慢的涌起了一层薄雾，我抽泣了两下，咬着怀里的毯子，有了一种重新活下去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