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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就撞得头破血流，两行鲜红的血顺着她额头流下来，整张秀丽的面孔都狰狞了。
“法官……”辩护律师走到主席台下，用不大但是每个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的当事人好像……精神出了点问题。”
“什么？”
霍迦陵也呆了一下，看向林芷初的目光又复杂了很多，他遇见她，是在剑桥的校园里，草地厚得像是茵毯，她穿着蓝色的连衣裙抱着书走过去，长长的头发，俏丽的面庞，一脸阳光。像个骄傲的小公主。
他当初是满怀了仇恨靠近她，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美，她的骄傲，她的才华。
但是现在——
她披头散发，血肉模糊，神情涣散，就只会一遍一遍地重复：“我会杀了你……我会杀了你……我会杀了你！”
仇恨把她变成了野兽。
不知道为什么，这幅场景的对比就像是一根针，扎在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但是她是他的仇人！霍迦陵提醒自己，她从前那样像公主一样的美丽，都是踩在他霍家的废墟上，吸食他霍家的血肉得到的！
霍迦陵慢慢走下证人台，阮思澄迎了上来，她眼睛上的伤还没有好，戴了墨镜，她幸灾乐祸地说：“疯了好！我早就说她疯了！”
霍迦陵没有说话，他心里还回荡着那句充满怨恨和恶毒的话：“我会杀了你……我会杀了你……”
法庭上一片混乱，被迫休庭。
过了几天，霍氏在榕城最奢华的酒店里举办庆功宴，热热闹闹的场面，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霍迦陵不知道为什么看不下去了，他找了借口独自回了别墅，别墅里很大，也很空，空得像是没有人。
有无数的鬼魂在这里飘来荡去，其中最狰狞的一个在喃喃自语：“我会杀了你……我会杀了你……”
“芷初！”霍迦陵脱口叫道。
没有人应他。
早上天才亮，电话忽然响了：“霍先生吗？”
“是，什么事？”
“昨晚狱中发生斗殴事件，林小姐受伤过重已经……”
“已经什么？”一瞬间，霍迦陵觉得自己没有听明白——每个字都明白，凑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可能会死。”
03.章
04.章
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霍迦陵觉得心里像是被刺了一刀，但是随即笑了起来：“可能会死？好、好极了！”
他挂断电话，开了一瓶酒，酒红得像血一样，冲进喉咙里有种咸丝丝的腥味。他大仇得报的晚上，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丝毫的喜悦。
他昏睡了过去。
一些混乱的梦境，一时间是十年前破产的家族企业，父亲灰败的脸，一时间是冲天而起的大火，葬身火海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年仅六岁的妹妹，她被压在横梁下挣扎着想要爬出来，但是大火吞没了她。
一时间又变成了招标会上的林芷初，那样光彩照人的开场，到巨幅荧幕上纠缠的男女视频放出来，顿时天地成灰，行迹疯狂，她被拖离会场，她挣扎着回头来，遥遥看了他一眼。一眼万年。
那一眼又变成了法庭上，栅栏背后呆滞和怨毒的目光，苍白憔悴的脸，直愣愣地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会杀了你……我会杀了你……”
霍迦陵一激灵醒过来，他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芷初……我说林芷初，她怎么死的？”
“在狱中和人斗殴。”
“斗殴？”霍迦陵不信，他没有办法想象一向斯斯文文的林芷初能和人打起来，“监狱里哪里来的凶器？”
“哪里来的凶器，”那边苦笑，“说是摔了一只碗，有人偷偷藏起来碎片。林小姐被围殴，大出血……霍先生、霍先生你在听吗？”
“在听的。”霍迦陵觉得自己挺冷静的，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手一直在抖。林芷初晕血，从前下厨给他做饭，被刀切到手指，直接晕了过去。大出血……多疼啊。霍迦陵忍不住想，多疼啊。
“……要不是送得及时，再晚，再晚一点点，就死定了。”那边说道。
“哦，”霍迦陵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没死？”
“没死啊，人还活着呢，不过现在在医院里，还没有送回来……”
霍迦陵驱车去了医院，医院里到处都是雪白，躺在病床上的林芷初的脸色和床单一样雪白，枯瘦的手腕上挂着吊针，冰凉的药水一滴一滴落下来，汇进血管里，林芷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就是看到他，也没有什么表情，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法庭上那种野兽一样的疯狂。
她静了下来，静得像死。
霍迦陵在病床边上坐了一会儿，问：“为什么和人打架？”
林芷初没有理他，连余光都没有向他瞟一眼，她静得像个死人，没有一丝儿活气，像是所有的生气都在之前的法庭上耗尽了。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明知道自己打不过人，想受了伤，寻求法外就医对不对？”霍迦陵说。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我会亲手把你送进监狱里，看着你服刑。”
“你放心，你不会死的，就算你真想死，我也不会让你死的。没那么便宜的事！”
他会让她领受她该得的惩罚，以祭奠他的父亲、母亲，妹妹……所有十年前葬身火海的人在天之灵！
林芷初还是死气沉沉地躺着，没有一个字反驳，她没有力气反驳他。她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这个她一心一意依靠过的人，她倾心爱过的人，原来一开始——就是他在算计她，他在算计他们林氏。
她的父亲被他逼死了，死前还被他侮辱，他死不瞑目，她却想不出来有什么办法可以报仇！
她被关进了牢房里，牢房里的女囚随便找借口打她，她们人多势众，又有凶器，根本就是有备而来，她们口口声声说“给霍总出气”，她们根本就是受他霍迦陵的指使，现在他反而指责她借受伤寻求保外就医！
可笑，太可笑了！
痛苦撕咬着她的心，吞没了她全部的表情。
这时候护士推门进来，看见霍迦陵，“咦”了一声问：“你是她的丈夫吗？”
“不是！”霍迦陵脸上露出厌恶的神色。
护士“哦”了一声，说道：“不是就好。病人一直不肯开口，我们也没有办法通知她的家属，也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她怀孕了，但是因为昨晚林小姐被围殴受伤，流产了。”
04.章
05.章
林芷初的眼皮到这时候才动了一动，眼珠子转向护士的方向：“什么……你说什么？”她的声音沙哑。她像是很久不曾开过口了，两个字粗哑得像是没上油的机器。她不知道自己有了孩子。
护士的神色里一丝怜悯：“之前怕林小姐情绪波动，一直没有说，也一直没有人来探望——这位先生，是你的家属吧？”
“不是！”林芷初断然否认：她没有什么家属！霍迦陵是她的杀父仇人！父亲就是她最后的亲人，他死了。
这个世界上，就只剩了她一个人。
但是刚才——刚才那个护士说什么？林芷初急切地看着护士，艰涩地问：“你刚才说、你刚才说的……是真的？”
护士犹豫地看了霍迦陵一眼，霍迦陵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手指却抓紧了护栏。
“护士小姐？”林芷初催促了一句，“你是说，我有过一个孩子？”
“是。”
一个孩子……林芷初痛苦地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了下去。
她没想到还有一个孩子……和她血肉相连，却被她扼杀了！
护士小姐惋惜的声音还在耳边：“……两个多月快三个月，是个男孩，怪可惜的。”护士叹息了一声，从推车里拿出一张片子来，放在林芷初面前，在抽屉上放下药和温水，推着车退了出去。
门关上的声音。
林芷初呆呆看着片子，片子上小小的胎儿，手脚都还蜷缩着，眼睛也还没有睁开。这个不被期待的孩子……死了。
忽然片子被人劈手夺了去，然后是霍迦陵恼恨的声音：“林芷初！”
“你还我！”林芷初叫了起来。喎哔
“我问你，那次之后，你是不是再没有跟别的男人上过床？”霍迦陵的质问，咄咄逼人。
林芷初茫然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那晚之后，你有没有过别的男人？”
林芷初终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嘴唇抖了抖：“你——”
“我只问你有没有？”
“有没有关你什么事？啊？那又不是你的孩子！你害死了我爸，又害死了我的孩子还不够，你还想怎么样啊！”话出口，林芷初心如刀绞，她扬手打了他一巴掌，响声清脆，“霍迦陵你给我滚、滚！”
她忘不了那样的羞辱。她不敢去回想那一晚。原本在她的回忆里是甜蜜的，直到这一切被视频戳穿。噩梦一样的视频！她那晚还以为是霍迦陵，满怀爱意和羞涩的迎合，结果不是、不是！
但是孩子是无辜的。
不被期待的孩子也是无辜的。
但是他死了……她亲手扼杀了这个孩子。
孩子都已经死了，难道他霍迦陵还想拿这个孩子的身份继续羞辱她？
林芷初还要打第二下，手已经被霍迦陵抓住，他抓那么紧，在她的手腕上留下明显的手指印：“关我什么事……你说关我什么事！”
霍迦陵看住林芷初的目光越来越暗，积累了不知道多少层的怒火：三个月不到，两个月前，他们上过床——那是林芷初的第一次，如果那之后林芷初再没有过别的男人，那么那个孩子，毫无疑问，那个孩子，就是他的！
他的怒火喷薄出来：“伤病可以申请保外就医，怀孕也可以，但是你没有！”
“因为你恨这个孩子——你是知道自己怀孕了，所以寻衅滋事想弄死他对不对？你不想要那个孩子！”
霍迦陵一把揪住她的衣服，吊管被晃得一阵乱摆，连带着林芷初手背上的针都一跳一跳地，疼痛一阵一阵钻心。
林芷初脸上全是嘲讽的神色。
05.章
06.章
“你说话啊！”霍迦陵冲她喊，“你倒是说话啊——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林芷初“咯咯”笑了起来：“对，我杀了自己的孩子，你不该拍手称快吗？一个畜生的孩子！我杀了他又怎么样？”
“杀了他又怎么样……”霍迦陵只觉得太阳穴上有什么一直在跳，跳得他几乎看不清楚眼前的人：“我告诉你杀了他会怎么样——我会让你偿命！谁他妈告诉你是那个畜生的孩子——那是我的孩子、我的！”
林芷初整个人都呆住。时间像是停了下来，足够长，才让她消化这句话，消化霍迦陵的愤怒：“你说什么……什么你的？”
“孩子！”霍迦陵咆哮，“那孩子是我的！你这个杀人凶手！”
林芷初呆呆地看着他：“你的……你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你的孩子？你不是拍了视频吗，你不是让所有人看见了吗——”
话到这里，林芷初猛地停住，脸上空白了几秒，然后疯狂地笑了起来，“是合成！视频是合成的对不对？所以那晚那个人、那晚那个人是你、当然是你！所以那个孩子，那个被杀掉的孩子……霍迦陵，你杀掉了你自己的孩子！”
“霍迦陵你真是报应——你杀了你自己的孩子！你亲手杀死了你自己的孩子！”
“什么寻衅滋事，根本就是你安排的人好吗，你安排人找借口打我，你安排人围殴我，却打死了自己的孩子哈哈哈哈哈哈哈报应报应啊！”
霍迦陵目瞪口呆，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什么安排人找借口打她——她疯了吗？她以为自己疯了就可以信口雌黄血口喷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