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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租车驾轻就熟地开到了郊区的墓园，林芷初付过车费，独自走了进去。这是她出狱之后常来的地方，心理医生也说她可以常来。墓碑照片上熟悉的脸，熟悉的眼睛，是她的父亲。

  　　一直到她出狱，才拿到骨灰盒，才正式下葬。

  　　林芷初抚摸着父亲的照片，眼泪又涌了出来：“他还是不肯放过我，爸。”

  　　“我以前，也不知道创业这么难，不知道有人会这么欺负人，逼人喝酒，逼人陪酒，爸，你从前，是不是也经历过这些？”

  　　“霍迦陵说的灭门之仇，我打听过了，是爸你做错了，但是你还了他，我也还了他三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放过我，他把阮思澄也送进了监狱里，大概是想取得我的信任……”

  　　“我怎么可能再信他，我怎么敢再信他，爸，可是我、可是我……”“可是我好想再信他一次”几个字，在林芷初心里转了又转，就是说不出来，她怎么能说这个话，她说这个话，怎么对得起她爸？

  　　林芷初心里又酸又痛，扑在墓碑上痛哭不已。

  　　她哭得太伤心，不知不觉天色转黑，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雨打湿了她的头发，又打湿了她的衣服，她精神恍惚，竟都没有察觉，只觉得冷，她用手抱住手臂，忽然头顶上雨停了，林芷初抬头，看见霍迦陵的脸。

  　　“你！”林芷初哭着挡在父亲的墓碑前，“你又来做什么！”

  　　“我原本是来找你，我还有件事忘了和你说……”

  　　“我已经不想听了！”林芷初说。

  　　霍迦陵苦笑：“那你也得会躲雨吧。”

  　　林芷初不理这话，却质问：“你——你一直跟着我？”

  　　“你叫的出租车不过一辆夏利，怎么摆脱得了我。”霍迦陵叹息了一声，上来摸她的脸，“又哭了？”

  　　林芷初推开他的手：“滚！”

  　　霍迦陵的手一僵：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能够对他说这个字了。他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林芷初。

  　　林芷初被他的目光所慑，哆嗦了一下。

  　　霍迦陵再叹了口气，目光微微转开，看到林父身边还有一座小小的墓碑，玲珑可爱，没有照片，上面只有两个字：“宝宝”。

  　　霍迦陵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忽然脸色一变：“这是——”

  　　林芷初忽然笑了起来，嘎嘎地，就像是夜枭：“你想知道这是谁的墓吗？”

  　　“是——”霍迦陵停了一下，目光移回林芷初的脸，“我们的孩子？”

  　　林芷初却摇头。

  　　霍迦陵心里一松，又怅然若失。

  　　“是个衣冠冢，我把他放在他外公身边，我觉得这样他也许就没那么害怕了。”林芷初慢慢地说。

  　　“衣冠冢？”霍迦陵呆了一下，“那孩子——”

  　　“那孩子被你的未婚妻，你的阮小姐，用搅拌机打成碎片了！”这句话林芷初继续是歇斯底里地叫了出来，在空旷的墓园里，就仿佛厉鬼哭嚎。

  　　霍迦陵退了一步，他打探到了她在狱中的三年，却没有想到还有这件事。

  　　“不、这不可能……”霍迦陵喃喃地说。

  　　“有什么不可能的，”林芷初的口气却又平淡下来，“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出来之后就去医院里，我找到了那天她领走尸骨留下的签名，她留下了你的签名，但是我认出了她的字，所以，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败坏她的名声，阻止她嫁给你了，也该知道为什么你说要为她承担的时候，我告诉你你承担不起了。你的孩子，哈哈哈哈哈……霍迦陵，你是他的父亲，你怎么承担得起他的碎尸万段！”

  　　林芷初再次推开霍迦陵，一面狂笑着，一面走了出去。

  　　她走出去老远，霍迦陵还站在那里，散落在了他的脚边，大雨把他淋了个透湿。他不知道该怎样描述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好像他不知道林芷初当初是怎么熬过来的……他们的孩子，他们俩的孩子……喎#哔

  　　霍迦陵觉得自己眼睛里滴下血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为了林芷初，还是为了他那个可怜的孩子。

  26.章Y.B整理

  27.章

  　　那天之后，霍迦陵终于从各种酒会、饭局、商业场所消失了，林芷初大大松了口气，原本她也不想在他面前揭开这个陈年旧伤疤，但是霍迦陵实在逼得太紧。

  　　林芷初再度忙了起来。

  　　时间过去得飞快，三个月之后，林芷初出席一个饭局，才吃了几口，忽然一阵反胃，吐了出来，同行的助理给她端了热水过来，林芷初喝完水，发现小助理还在看着她，目光有点古怪。

  　　“怎么了？”林芷初问。

  　　小助理犹豫了一下，方才期期艾艾道：“林小姐，你是不是……怀孕了？”

  　　“什么？”林芷初笑着说，“你想哪里去了，我就是胃……”话到这里，猛地想起来，她这两个月都没有来生理期。她以为是太忙碌导致的紊乱，但是——

  　　但是——怎么可能？她都没有……她都没有和谁上过床，怎么会……怀孕？林芷初心里一万个想不明白，但是她还是去买了验孕棒，两道杠！林芷初目瞪口呆，坐在椅子里捧着头冥思苦想。

  　　“林小姐……”助理怯怯喊了一声。

  　　“嗯？”

  　　“8月23日那天……你没有行程记录。”小助理翻着日程记录说。

  　　林芷初看着她，她也想不起来8月23日她去了哪里。

  　　“那天前一天，我们去参加了CBD商业大厦的一个招商会。”小助理翻到前天的记录，提醒她，“我好像记得那天林小姐喝多了……”

  　　林芷初脸色一变：她想起来了！她喝多了，然后被霍迦陵带回了家。然后她记忆就断片了，那之后、难道那之后他们……他们上了床？她想不起来，她发现自己在霍家之后就很紧张，特别在见到霍迦陵之后，根本没有心思去留意自己被换掉的衣物，她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喝多了弄脏了，被换了下来。

  　　难道说——

  　　林芷初重新抱住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吩咐小助理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小助理退了出去，门被带上的声音，咔擦。

  　　林芷初抬头看了一眼外头的阳光，有点懵。她怀孕了，她又怀孕了。在三年前那个孩子……被杀死之后。那天她还去拜祭了她父亲和孩子，她还记得霍迦陵当时的震惊。没想到，她竟然又有了孩子。

  　　她竟然又有了霍迦陵的孩子。

  　　林芷初不知道这是不是老天爷对她的补偿，或者是那个孩子原谅了她，重新回来找她了，她把手抚在腹部，有一点点头晕目眩。

  　　她在窗口站了很久，风开始凉了，她才想起来拿起手机。她不知道这个孩子是意外，还是霍迦陵有意为之，也不知道该不该告知他，孩子要不要一个父亲，她不知道。没准她自己也能带大他。

  　　但是——总该问他一声，至少试探一下他的口风。

  　　林芷初拨了电话出去。

  　　手机关机。

  　　林芷初犹豫了一下，拨了霍迦陵办公室的电话，电话里传来女秘书的声音：“喂，哪位？……林小姐？哪位林小姐？……霍总不在！”最后斩钉截铁的四个字，挂了机。林芷初握着手机，一阵茫然。

  　　三年前霍迦陵的秘书是能听出她的声音的，当然三年已经过去了，她和她是不相干的人，她不记得她很正常。

  　　从电话里的反应，林芷初也没有办法判断霍迦陵是真的不在，还是不想接她的电话；之前霍迦陵的手机关机，是真的关机，还是她被霍迦陵拖进了黑名单……都没有办法判断。没准是后者。

  　　没准这个孩子就是霍迦陵的又一次报复：他让她有了身孕，然后凭空消失，听起来简直像各种八卦新闻里的渣男作风；而她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势必舍不得再失去这；然后等孩子生下来，霍迦陵再来抢走她的孩子？

  　　林芷初推断到这一步，不由毛骨悚然。

  　　以霍迦陵的行事手段，他完全做得出来；以霍迦陵对林氏的仇视，他也完全做得出来！

  　　林芷初想得出神，想了半晌，最后抚手在腹部，低声对孩子说：“宝宝你放心，这一次，妈妈一定保护好你。”

  27.章

  28.章

  　　就在林芷初以为霍迦陵已经把她的手机号拉进黑名单的时候，霍迦陵正在胡洛北的医院里。他出入胡洛北的医院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不得不求助于他这个心理学方面造诣顶级的朋友。

  　　“……我没有想到阮思澄会做出这样的事。”霍迦陵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就只有眼睛里透露出无限的悲痛，“我听芷初说的时候，就觉得心都揪成了一团，我不知道当时她怎么忍受下来的。”

  　　那时候……那是三年前了，她刚刚失去这个孩子，刚刚知道这个孩子是他和她的孩子，她知道的时候已经失去了他，然后紧接着被告知，孩子被塞进了搅拌机里，被打碎了做成了花肥。

  　　阮思澄还把花搬到了她面前，让她看。

  　　任何一个母亲都没有办法承受这一切吧！怪不得她后来会捅他三刀，霍迦陵清楚地记地她最后的话：

  　　“为了我爸！”

  　　“为了我们的孩子！”

  　　“为了我自己……”

  　　她最后倒转刀柄，反手插了自己一刀，她说：“这一下，算我还你，霍迦陵，我们两清了！”

  　　要拨开这么多年认知和偏见的迷雾，才看得清当初的林芷初有多恨，有多痛。她全心全意爱过的人，她全心全意信任的人，她以为要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却最终将她生命里的全部亲人，送进了地狱里。

  　　“……换作是我，没准我当时就疯了。”霍迦陵低低地说，“就是现在，我都觉得我块要疯了，我不知道怎么走出去，我看到太阳的时候都会想，我那个孩子，他没有看到太阳，他被粉碎了！”

  　　霍迦陵把林芷初在监狱的照片拿着胡洛北看。

  　　“我觉得我出不来，我每多看一次，都觉得像是被砍了一刀，我宁肯是我自己在承受这些，也不想……”

  　　“所以洛北，拜托你，请把这些伤害用在我身上……”喎@哔

  　　“什么意思？”胡洛北问。

  　　“这些伤，你帮我把芷初在监狱里受的这些伤害【创建和谐家园】到我身上，让我替她承受一遍，也许我会觉得好受一点。”霍迦陵说。

  　　胡洛北看着他的这个兄弟，他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消沉，这样痛苦。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看见过十多年前他失去家、失去家人时候的表情，那时候他多么坚毅，他坚强地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

  　　他那时候只说“我要报仇”，简单，坚定，然后是漫长地执行期，他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坐拥巨大的财富，巨大的名望，多少人仰望他的成就，他却蜷缩在这个阴暗不见天日的斗室里，他说：“我恨……我恨我自己。”

  　　他说：“请把她受过的伤害，加诸于我身上，我不怕疼……”

  　　胡洛北轻舒了一口气，他翻看林芷初在监狱里的照片，他也看得出那个女子当初确实承受了太多，也难怪她会在精神上出现问题。

  　　霍迦陵说：“那天晚上，她喝醉了的那天晚上，就像是又回到了从前，对我一点戒备都没有，笑得特别天真，特别明朗，特别高兴，也特别热情，我没把持住，我们上了床……但是第二天醒来，她像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对了，”霍迦陵又想起来，“上次，你还记得吗，上次我在酒吧救了她，送她来医院里，她后来也像是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洛北，你说，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她就是完全不会留下任何和我有关的记忆？”

  　　胡洛北想了一会儿，回答说：“是有这个可能的，选择性忘记，当她痛苦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大脑出于自我保护，就会忘掉这一段，这就和人深度酒醉的时候会断片一样……是有这个可能的。”

  　　“那如果，”霍迦陵问，“如果她真的以后都这样，一旦涉及到我，她都会忘记，那怎么办？”食并

  　　胡洛北目瞪口呆，良久，只能说：“兄弟，要不，你忘掉她，重新开始吧。”

  　　霍迦陵把脸埋在手里：“你怎么就想不明白，我要是能忘掉她，三年前我就忘掉了！”

  　　从那天起，霍迦陵在胡洛北的医院里接受治疗，或者说，接受惩罚，已经差不多有三个月了，当然，这其间，他还做了一些别的事，比如，对于阮思澄的报复。

  28.章

  29.章

  　　但是林芷初并不知道霍迦陵的下落。

  　　她只知道她联系不上他。

  　　她只知道她再一次落进了霍迦陵的陷阱里，这个念头让她十分惊慌，她用了助理的名字在医院里开号，每次去孕检都躲躲闪闪，像个小偷。两个月过去，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宽松的衣服再也遮不住了。

  　　林芷初挺着肚子从医院里出来，医生说一切都好，这个消息让她脸上有一丝的喜悦。

  　　“芷初！”忽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林芷初寻声看去，看到郑景阳，不由脸色一变，下意识用包包遮住自己的小腹。

  　　自上次郑家宴之后，他们已经有一阵子没有碰头了，虽然郑景阳说：“我愿意等。”但是林芷初不想浪费他的时间，所以尽量躲着他走，次数多了，郑景阳也有所察觉，免不了黯然神伤，渐渐出现得也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