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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几对面，正端坐着审阅合同的明灵。
与昨夜舞池中的烈焰玫瑰不同，工作时的女人仅仅简单以簪盘发，几缕碎发垂落，无端像一幅江南水墨画。
只是她一开口，画意登时散去，“五五分成？邢总，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公事公办的语气，让刑季川挑了挑眉。他放下杯子，碰撞桌面发出清越的轻响，“明小姐……不，现在应该是明总监。”
“我当然是带着诚意而来，此次合作除了同拍‘洗云砚’，刑氏还准备了另一件十分难得的精品。”
滑开平板，刑季川将它推到明灵面前，果不其然，见到明灵脸色一变。
“这个扇坠，你从哪得到的！”
这玉坠子她再熟悉不过，明父生前日日佩戴在身上，可以说是毕生挚爱。大火之后，她悄悄回到废墟中寻找过，却遍寻不得。
刑季川很满意她的反应，罕见地耐心解释，“这是一位客户抵押到刑氏拍卖的，出于保密机制，我不能奉告。但如果你成为刑氏的合伙人，那么你感兴趣的东西，我必定知无不言、全力配合。”
明灵看着伸来的手，却只觉可笑。不愧是算无遗策的刑季川，每件事都步步尽在自己的掌握中。
但她并不在意，干脆地握了上去，目如点星，“多谢邢总照拂，合作愉快。”
然而她欲抽手，却被对方紧紧握住。刑季川握着的这只手变得好陌生，曾经的薄茧全无，只余下一层细嫩光滑的肌肤。
他蹙眉，“你的手……”
明灵冷笑一声，“不过是蜕了层皮，也值得你惊诧一番吗？”
可现实并非说得如此轻松，为了更好抚摸出每种纸张的不同，辨别差之毫厘的瓷器质感，她从前那双饱经沧桑的手根本办不到。
于是，明灵就需要每隔三天浸泡一次药水，生生将原先的那层皮撕去，有的老茧太深，不得不反复去蜕，血肉模糊，痛得她在房间里打滚。如此整整生熬了近半年，才终于结束。
如今再说起，明灵却平淡无比，“连昆虫都知道，不需要的东西就应该蜕掉，否则只会困死在茧中。”
俊逸的面容上泛起几分莫名，刑季川终究还是缓缓松开。
当明灵拉开屏风的一瞬间，他忍不住追问，“那孩子……她怎么样？”
冷静下来之后，刑季川几度后悔。他不认为流言值得轻信，几张照片而已，如何能断定明灵是苒苒的生母？如果不是当时怒火攻心，他也不会失了理智。
侧过脸，，女人留下了一个玲珑弧度，却又字字诛心。
“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刑苒苒了。”
第二十四章 我的女人
“咔嚓咔嚓！”
炫目的闪光灯从四面八方投射来，扛着摄像机的记者将场馆围得水泄不通。
瞩目的焦点，赫然作为集团代表参加发布会的刑季川和明灵。
长长短短的镜头中，刑季川一身正装，一字一句道：
“刑氏集团将同月火集团展开合作，请诸位多多期待。”
短短一句话，便如同一颗深海炸弹，搅起了滔天巨浪！
顶级集团和新秀的联手，无数双眼睛都盯了过来，或歆羡、或嫉妒，甚至有的抱着看戏的心态。
这些刑季川都不在乎。
他罕见地挂起谦和的笑容，可是墨瞳之中，却是势在必得的盛光。
“明小姐，很高兴跟你合作。”
明灵微微一顿，垂眸掩下眼中复杂情绪。
不愿在镜头面前失礼，明灵同样扬起甜美笑容，“月火集团有幸，还请刑先生多请教。”
刑季川张开双臂，居然毫无征兆地上前一拥，轻轻一触即分！
明明不过短短一瞬，却让人如此不舍。这种并肩而立、针锋相对的感觉，实在令人着迷……
男人身上的雪松薄荷气息犹在，令明灵咬紧红唇，娇颜布满寒霜。她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音量警告，“差不多就可以了，注意分寸。”
刑季川嘴角无声翘起，继续站在她身旁，迎接着镁光灯的闪烁。
——
直播镜头中，两人很是登对，似乎在亲密说着悄悄话。
“啪”的一声，遥控器被重重摔在地上，变得四分五裂。
云素再也无法忍受眼前的画面，疯狂地将茶几上的东西砸了个粉碎。
“刑季川，你发疯了！你把我从婚礼上抛下，现在又为了她闹得满城皆知，我还怎么去面对所有人！我才是你的邢夫人！”
“呵。”楼梯上传来一声带着嘲意的轻笑，登时让她扭头看去。
正要出门的云简光站在高处，眼中带着一缕玩味。
“云素，这就是你的温柔知礼、进退合宜吗？实在是让人意外。”
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十四岁被领进云家，那时候的云简光已经在外求学，两人向来不亲近。不过云简光心里如明镜似的，他的便宜妹妹可是一点不简单。
眼见此，云素索性也不装了，冷冷嘲讽，“哥哥真是好度量，自己的女人出去招蜂引蝶，还有心情去上班呢。你若是管好她，我何至于如此？”
“我倒不知什么时候，明灵是我的女人了。”云简光不徐不疾，混血的俊美脸庞连嘲笑的表情都赏心悦目。
“倒是你，时时以刑家少奶奶的身份自居，要是有一天成了泡影，应该会成为庆城最大的笑话吧？”
被戳中痛处，云素又惊又怒，脸涨成猪肝色，“你住口！我才是名正言顺的总裁夫人，没人能够抢走！”
云简光懒得同她争论,“砰”的一声，转身出了门。
几乎瘫软地跌坐在沙发上，云素心里七上八下，愤怒的火焰烧得她又痛又恨。
深深吐掉胸中浊气，云素拨通了那个见不得光的号码。
“喂，对，那个女人又回来了！你去给我狠狠教训她一顿!”
一道低低的笑声从听筒中传出，略带深意。
“云小姐张口，我哪次没有帮你做到？”
靠椅一转，说话的男人露出真容。若是有人看到定会惊呼，男人竟与刑季川足有七八分相似！
只是一道丑陋的疤痕从眼角横亘至嘴角，生生把一张脸撕裂成两半，仿佛裂开的拼图，让人不敢多看。
“你总是这么心浮气躁，还像个小女孩似的，”几句诱哄，男人的话语如同恶魔低语，瞬间抚平了云素的躁郁，“说说你的想法。”
“我想……”云素的声音越来越小，脸渐渐隐藏在阴影里。
——
驱车回到医院，云简光换上白大褂，迈着修长的腿前往诊室。
这时，熟识的小护士神神秘秘凑上前来，指指门内。
“云大主任，有人在等你哦！”
脚步一顿，云简光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推开门，一个满是奶香的小家伙始料未及地撞进他的怀抱。
“云叔叔，苒苒回来了！”
第二十五章 她还活着
诊室里。
云简光很是意外，视线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
一年前，他给这孩子紧急打了一剂强心针，并且联系到了H国的老同学，终于成功地完成了换心手术。
只是手术耗损太大，苒苒就一直留在H国一个空气清新的镇子上休养。
此刻她穿着可爱的蓬蓬裙，一双乌黑的大眼睛扑闪扑闪，脸不再泛着不正常的青紫，变得【创建和谐家园】。
看到她如此活泼健康，云简光面露欣慰，不由在她头顶比一比，“几个月不见，苒苒长大了不少。”
“长高了，长高了！”苒苒骄傲地挺直小身板，又悄悄遮住眼睛看他脸色，羞涩道，“我让灵姨姨不要告诉你的，偷偷回来给你一个惊喜。”
“小机灵鬼。”云简光不由失笑。
医者仁心，这孩子受病痛折磨，顽强地活下来后这么乐观活泼，他心中也不由多偏爱了几分。
“云叔叔……”苒苒忽然扬起讨好的笑脸，伸手拉住对方衣角，歪头打起商量。
“灵姨姨还在工作，我们一起去接她下班好不好？顺便去吃苒苒最爱的布丁，嘿嘿……”
一下子就听懂了小馋虫的心思，云简光好笑，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好，叔叔下班就带你去，保证让苒苒吃饱喝足！”
——
霓虹初上，城市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明灵一下班，便见到云简光牵着苒苒在门口等候。
小团子一见到她，便迫不及待地挥舞着小手，“姨姨，快来！”
心头一暖，明灵原本疲惫的脚步都变得轻快，走到云简光身边，眼带谢意，“又麻烦你了。”
“没事，正好今天医院不忙。”云简光看了看手表，故意打趣说反话，“不错，还没有刷新等候记录。”
随后出来的员工们见状，纷纷捂嘴偷笑，“云大医生又来了？总监，你下次要早点下班，别让大帅哥苦等了！”
二人相视一笑，没有说什么，抱起苒苒，一起前往饭店。
城南的私房菜馆是远近闻名的好去处，古色古香的装饰让人耳目一新，味道上佳，常常一位难求。
落座上菜后，苒苒吃得不亦乐乎，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像只可爱的小仓鼠。
云简光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腮帮子，“哪里来的一只小老鼠呀？”
苒苒着急地扑腾着胳膊，口齿不清地解释，“不…四…老…xu，云叔叔欺负我！”
扑哧，明灵被她这幅滑稽的样子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
见明灵罕见没有烦恼的笑颜，云简光波光粼粼的碧瞳中也漾起不易察觉的笑意。
眼前是孩子纯真的笑脸，暖光中女人秀美的脸上盛满温柔，空气中是饭菜的香味……
云简光微微怔忪，这种温馨的时光，好像从未在他生命里出现过。
一时之间，他有些贪恋此刻心口那种难以言说的温热。
就在这时，苒苒一扭一扭蹦下凳子，自告奋勇去拿饮料。
“慢点儿……”明灵在后面叠声叮嘱着，小丫头早已一溜烟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