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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后座的男人漫不经心的将笔记本合上，“什么地方？”
“南城墓园！”
墓……园？
听到这两个字，季云深的心停顿了半拍。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些不好的念头甩出脑海，侧头对司机吩咐道：
“南城墓园。”
雪天难行，在路上耽误了整整一个小时，一行人才抵达墓园。
天色显得各位阴沉。
季云深将手下留在路边，独自起身前往园内。
发病之后，他整整一年都过得神志不清，也从未到这地方看过一眼。
一年前，他跟顾烟的孩子便是被葬在此处。
算一算，也该到祭日那天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多了几分期待。
或许她没事，她只是趁祭日的时候来探望孩子。
一会见到她，要跟她说些什么比较好呢？
那个在商界叱咤风云、向来不可一世的季云深，这会儿居然有些紧张。
然而，这样的念头在他步入墓园之后，便彻底被眼前的事实所打破。
不远处伏着一个白色身影，手里拿着那女人最喜欢的香槟玫瑰，虔诚而小心翼翼放在墓前。
低声念叨了几句什么之后，男人起身从出口离去。
季云深加快步伐，走到何信非刚刚站里的地方，垂眸望去。
当他看清墓碑上清晰刻着“顾烟”二字时，整颗心犹如被紧紧攥住，深入骨髓的痛猛的袭来，如同要将他整个人都摧毁！
这些天来，所有不好的念头，不祥的预感，都在此刻得到应证。
那个曾与他生死纠缠的女人，那个在大雪天逃课给他送早餐的女孩……
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眼前。
不可能……这不可能！
第39章 从未辜负
“你怎么会死……你怎么可以死？！”
季云深冲到墓碑前，死死的盯着女人黑白的照片，如同一只暴怒的野兽，撕心裂肺的吼声如同要将心底所有的愤怒都宣泄出来。
可即便抵死不愿承认，微红的眼角早已出卖他的心思。
他最终无力的半跪在她的坟前，抬起手想要触摸照片上精致的侧脸。
他耳畔重重回荡着何信非找到自己所说的那些话。
他摸出随身携带的药瓶，里面装的是他赖以生存维持性命的药物，可在此时，他却无比讨厌这些药，只觉得手上有千斤重。
这一切，是她拿命换来的……
那他要来有何用？
“你以为……你用命换来我的健康，我就会感激你，在你死后记你一辈子？”他仰天狂笑，犹如疯魔，“你以为你都不在了，这命我要来还有什么用？”
“顾烟，你不是总说我对你太冷漠，可我如今有一堆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你却再也听不到了，你甘心吗？”
“你总认为我绝情，你自己何尝不是？我对你的好你全都记不住，就记着我怎么伤害过你了是吗？”
“所以，你要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我，惩罚我，让我后悔，让我生不如死？”
“你好狠的心……”
血与泪组成的言语，都锐利的从他心上划过，直到磨得他血肉模糊痛不欲生，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
说到最后，已是话不成话，句不成句。
男人的身影靠在碑前，气息奄奄：
“烟烟……来的路上我在想，过去我总是不善表达，才让我们误会至深，从今往后只要你想，所有一切我都可以解释给你听……”
“一年前你生产那天，我在外地出差，我想把工作完成后，在你预产期那天赶回来陪在你身边。
可你突然早产，我母亲带你去医院，我接到何信非的电话，让他不惜一切救活你……”
“你怪我杀死了你的孩子，可他也是我的骨肉，我怎么可能伤他？
那孩子有缺陷，从一开始就保不住，可那时你病情太严重，我怕【创建和谐家园】到你，不敢跟你提引产的事，只能决定把你送去专业机构治疗……”
“你知道我讨厌疯子，可我并非讨厌你。
我是讨厌我自己，怕我某天犯病失控，会伤了你、吓到你……”
“两年前那场车祸，死的不只是梁馨语，还有蓝家的千金。
蓝董记恨顾氏，要你为他女儿偿命，我无可奈何举证揭发了你父亲，你恨我也好讨厌我也罢，我只是想保住你……”
“你以为我喜欢梁馨语？你以为我真的讨厌你？你以为我对梁澈好是因为爱情？我爱的人如果不是你，又怎么会允许你在我的世界里作威作福？”
“何信非说你是个傻女人，我看也是。”
“傻到看不清我对你的在意，傻到用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
可我比你更傻，在你留下离婚协议书出走的时候，我就该把一切告诉你，我想说几句好听的哄你开心，可到了嘴边又变成刺伤你的冷言冷语……”
男人伏在墓碑前不停的低语，似要将这一生没来得及表达的话都说出来。
明知道她在另一个世界什么都听不到，明知她即便听到了也不会原谅自己。
他对她解释这一切并非为了求一个心安，没了她的世界，他的心怎能安宁？
他只是想让她知道，自己从未负过她。
幽深的夜幕下，大雪几乎要将男人的身影掩埋。
冷得刺骨的风霜里，似有不知名的温热液体顺着消尖的下巴滑过，沉重滴落。
不远处，一对站在夜色中的身影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男人抖了抖伞上的积雪，沉声道：
“天气太冷了，你身体不好，会生病的。”
“既然已经确定他安然无恙，也该放心回去了。”
第40章 重逢
隐藏在夜色中的男人，正是刚才已经“离开”的何信非。
在他身旁，女人裹着狐裘大衣，长发被风雪扬起，细长睫毛凝出一层薄薄的冰霜，目光却自始至终停留在墓碑前的男人身上。
这已经不是一年内她第一次见到季云深了。
在他发病、痛苦不堪的时间里，她同样在实验室过着备受折磨的日子。
前前后后试过数十种药物，副作用严重的甚至让她一度以为自己真的会就这么死去。
好几次坚持不下去，她就偷偷的跑回季家远远看他一眼。
知道他过得一点都不比自己轻松，仿佛又有了勇气面对接下来的病痛折磨。
“怎么，难道你后悔了？想要回到他身边？”何信非察觉到女人眼中深深地不舍，眉头不由得显出几分浮躁
顾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摇摇头，“对已经做出的决定，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从选择离开季家起，她就彻底的想清楚。
她跟季云深，这一生再也没有任何可能。
她让何信非帮忙建了那个假坟，让他以为自己已经离开人世，都是为了与过去彻底做一个了结。
让他死心，也让自己死心。
两个心死的人，如何还能走得到一起？
“走吧，回家。”顾烟收回目光，踏着雪地离去。
不久之后，在她身后，伏在墓前的男人恍然起身，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前行。
半年后，帝都城内云烟酒店，正在举行一场盛大的婚礼。
“听说了么？病了一年多的那个季家少爷，前不久终于治愈了！康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跟陪伴自己一年的那个女人结婚！”
“人家梁小姐对病重的季少关怀备至不离不弃，这是什么绝美的神仙爱情？天底下哪个男人能不感动？换成我，我也娶！”
“至于季少那个杀过人的前妻，迄今为止都没人见过她，也不知是疯了还是死了，简直活该！”
宾客席，几名中年妇女正对婚礼议论纷纷。
她们身旁坐着一个女人，浑身上下裹得紧实，巨大墨镜遮住大半张脸，细致修长的指间捏着一只高脚杯，因为用力过大，使得骨节隐隐泛白。
“咔嚓”一声，玻璃质的高脚杯竟被生生掐断。
装满红酒的杯身落在地上，碎成无数小片。
周围的人都对其投来诧异的目光。
女人自己似乎也受到惊吓，下意识在包里翻找起来。
找了半天一无所获，她才猛的想起什么似的，顾不上被红酒染湿的裙摆，慌张起身，想要逃离。
跌跌撞撞的身影，在迈出大门的那一刻，刚好撞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抱歉……”她匆匆低头，扔下一句。
压得极低的声音，似是在拼命克制体内不受控制的暴走因子。
无论如何，她绝不能在这里犯病！
脑中的执念强撑着她再次起身，身体依然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就在此时，身前的男人对她摊开手掌：
“是在找这个？”
纹路清晰的掌心，赫然躺着一粒黑白相间的胶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