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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晚姐姐。”时归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不要乱说。”虞晚几乎笑得前翻后仰，喘不过气来：“好好好，我不说了，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恶趣味。丫头，你可真有意思。”

  温熙年的眉头皱得死紧，有些不舒服地捂着额头，抿了抿唇，然后垂着眼看向时归缓，眼里看不出情绪，只淡淡地问了一句：“你认识她？”

  闻言，时归缓轻轻摇了摇头，直视着他的眼睛：“她是我刚才在酒吧遇到的一个姐姐，是她打电话告诉我你喝醉了，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

  听了她说的话，温熙年没有再问，而是神色疲惫地靠在窗边，眸色如夜深遂悠远。他无声地把目光转向窗外，窗外，一辆辆色彩各异大小不同的车缓缓而行。

  他的嘴唇微微抿紧了一点，下巴的线条显得更加冷硬起来，像是突然有了微微的头疼。然后，他伸出了食指，似有若无地按着右边的太阳穴，一下一下。

  温熙年把头轻轻后仰，像是清醒了一会儿，靠在椅背上，长腿随意搭着，侧脸凌厉轮廓俊逸，鼻梁高且挺直，嘴唇很薄，衬得五官都疏离冷淡。

  好不容易到了家，温熙年话都没有说，径直打开车门下了车。虞晚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片刻，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雪白长臂搭在车窗上，没有说话。

  时归缓不好意思地朝着她鞠了一躬，诚恳道：“虞晚姐姐，今晚实在是谢谢你，给你添麻烦了。”虞晚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桃花眼弯弯，像是蕴含了星光。

  “整这些客套的做什么，丫头，你若真有心，就多去酒吧听我唱歌，给我捧个场。”虞晚想了想，又道：“还是算了，你一个高中生，不能经常去那里，好好准备高考吧。”

  “好了，我先走了啊，有缘再见。”说完，她又明媚地笑了笑，然后把手放到唇边，朝时归缓抛过去一个飞吻，慢慢升起车窗，启动车子扬长而去。

  时归缓目送着她离开，直到虞晚车子的影子不见了，她才转身回去。却见温熙年正双手插兜靠在门边看着她，扯了扯嘴角：“对刚认识没多久的人，你倒是亲热。”

  许是因为喝了酒，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和沙哑，时归缓没有理他，径直用钥匙打开了门回了房间。温熙年倚在房门口看她：“喂，时归缓，今晚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

  听了他说的话，时归缓凝视着他的眼睛，过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温熙年，你不是小孩子了，做任何事之前都应该要对自己负责。我想纪媛阿姨若在世，也不希望看到你这样，不是吗？”

  第43章 昔年（三）

  闻言，温熙年面无表情地垂着眼帘，视线冷漠，像是看笑话一样睥睨着她，不以为意地笑了：“怎么，我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纨绔，你还指望我能怎么样吗？”

  时归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难道这就是你堕落下去的借口吗？还是说，你就想这样一直浑浑噩噩下去？是，你妈妈是不在你身边了，可难不成你就要因此而堕落一辈子吗？”

  “你现在是在跟我说教？”他漆黑深邃的眸子压下来，里面按捺着些许不耐烦，也有冷淡的戾气，语气几乎偏执：“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管我？”

  “我没有在管你，也懒得管你。”时归缓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我只是在向你陈述事实，要知道，温爷爷老了，他只有你一个孙子，管不了你那么多了。”

  “毋需置疑，你是将来温家唯一的继承人，他希望你能成才，他希望你能优秀，也希望你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因为回到了房间，时归缓脱掉了大衣，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露出的一截手腕和细长指尖又白又瘦，肌肤白里透红，唇色嫣红，丝毫没有了刚才的苍白。

  温熙年没有说话，而是点燃了一根烟，烟雾缭绕里，烟头的火星忽明忽灭，烟草味弥漫开来，黑暗之中，少年的面孔在火星的微光中，隐隐约约地看不真切。

  “做人别太自以为是了，行么。”温熙年的黑发稍稍遮住眉，下颌线利落分明，脸上的表情阴郁桀骜又带些玩味：“你以为你自己是救世主？抱歉，你好像不配。”

  时归缓一愣，她只看到少年冷冷地看着她，脸上表情布满阴翳，皱着眉戾气深重，连带着左眼下面的泪痣亦变得清冷寡淡了起来，看起来令人生厌。

  “你说得对，的确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时归缓朝着他微微笑了一下，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长睫毛在下眼睑打下一片阴影：“既然如此，我不会再管你。”

  “我只想安安静静在南川念完高中，然后去找我的妈妈，从今以后，在温家，我们互不干涉。”

  那样平静的语气，却让人隐隐生出一些莫名的难过来。

  -

  第二天，时归缓买了票，二人一起坐车回了南川，然而却相顾无言，彼此没有再说一句话。时归缓这人其实看起来恬静，其实骨子里很倔，说一不二。

  温熙年知道，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

  回到温家，温老爷子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这倒让时归缓感受到几分被人惦记的温暖。就在这时，时瑶打了电话过来，不知为何，温老爷子居然显得有些慌乱。

  “妈妈。”听到时瑶的声音，时归缓觉得自己应该平静如水的，可是无论她怎么忍耐，鼻子一酸，强忍着的眼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掉了下来。

  电话那头时瑶的声音居然有些哽咽：“缓缓……对不起，妈妈最近有些忙，实在没有空打电话给你，你在你温叔叔家一定要乖乖的，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其实时归缓很想告诉她，我会乖乖听话，不会给你添麻烦，所以你能不能来接我回你那里，你能不能不要让我一个人住在温叔叔的家里？

  妈妈，周菁阿姨她不喜欢我，温熙年也不喜欢我。

  你能不能带我回家。

  她自认是个坚强的人，小时候无论摔过多少次挨了多少骂也没有哭过，可是此时此刻，却溃不成军。

  第44章 昔年（四）

  日子一晃过得飞快，一转眼便已经到了新一年的一月份，也迎来了南川一中一年一度的元旦晚会。这是一中一贯的传统，专为那些有才艺的学生创办的表演舞台。

  在这一个多月里，时归缓果然说到做到，没有再跟温熙年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简单的眼神交汇都没有，仿佛直接把他当做透明人一样。

  温熙年虽然有些欲言又止，却又无可奈何，可谁让他当初嘴硬嘴贱呢？其实被她说了一通之后，他也收敛了不少，不再打架惹事，也不再惹事生非。

  甚至也不逃课了，而是开始认真听课，偶尔在书上写写画画，记记笔记什么的，他的这一改变，令赵鹤立惊愕不已。

  这一日，时归缓正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刷着物理题，然而就在这时，窦雅忽然走了过来，戳了戳她的肩膀：“诶，缓缓，之前听你说过，你会跳舞，是不是？”

  闻言，时归缓不由得一愣，但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嗯，小的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的芭蕾舞，不过上了高中，就没有再跳过了。小雅，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我就随便问一下！”得到了她的肯定，窦雅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时归缓疑惑地看着她，不由得摇了摇头。

  后来过了一会儿，班主任许慧如笑眯眯地走了进来，目光却是在时归缓的身上：“我以为今年的元旦晚会我们班还是像往年一样没有节目，没想到有一位同学主动报名了！”

  此话一出，全班轰动，都纷纷在猜测是谁。时归缓本来就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于是头都没有抬，一个劲儿的在哪里做题，温熙年也是，慵懒得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时归缓同学。”

  对于许慧如的突然点名，时归缓吓了一跳，连忙一头雾水地站了起来，然后一脸茫然地望着许慧如：“老师……怎么了吗？”

  听到许慧如叫了时归缓的名字，温熙年这才肯舍得懒洋洋地抬眸看了一眼，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转着手中的笔玩，气质冷清，面无表情。

  “看不出来，你居然有这个勇气。”许慧如笑着朝时归缓点了点头：“那么这一次的元旦晚会，我们班就全靠你了，期待你的芭蕾舞表演！”

  听了许慧如的话，时归缓彻底愣在了原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老师，什么芭蕾舞表演？我不太明白……”

  见到时归缓那一脸懵圈的表情，不像是在撒谎，许慧如才有些疑惑地说道：“怎么，刚才窦雅跑到办公室告诉我你要参加这次元旦晚会，表演芭蕾舞，不是吗？”

  “什么？”时归缓有些哭笑不得：“是窦雅说的？”说着，她立即转头看向窦雅，然而罪魁魁首已经心虚地朝她笑了笑，然后拿过一旁的数学书遮脸。

  芭蕾舞？温熙年闻言不由得淡淡地勾了勾唇，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他忽然想到了小时候的时归缓穿着小小芭蕾舞群的样子，精致得像个小洋娃娃。

  见时归缓如此，许慧如似乎是有些尴尬，她咳嗽了两声，佯装正经地看着时归缓：“好了，不论怎么样，名单我已经报上去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啊，上课！”

  时归缓：“……？”不带这样的吧？

  第45章 昔年（五）

  很快到了傍晚，学校大礼堂已经热闹非凡，布置得十分华丽。刚下课，窦雅就已经拉着时归缓往后台的更衣室跑，她笑眯眯地说：“缓缓你快走啊，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时归缓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什么惊喜？惊吓还差不多。小雅，其实我一般不喜欢参加这种晚会上的表演的，我真的不习惯……”

  只可惜她话还未说完，窦雅就已经打断了她说的话：“哎呀我的好缓缓，就当帮我一个忙还不行么？隔壁班的池梦蕊她跳的也是芭蕾，我就想让你挫挫她的风头！”

  “可是……”时归缓皱了皱眉，她最不喜欢女生之间的这种勾心斗角，因此只想拒绝。窦雅直接将她推进了更衣室，并塞给她一件衣服：“没有什么可是，你忘了她之前是怎么陷害你的了？”

  时归缓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望着手中的衣服：“这是？”只见窦雅塞给她的是一件做工精细的丝质芭蕾舞裙，上面缝制着白色的蕾丝，无袖带纱的设计，看上去十分漂亮。

  窦雅得意地扬了扬眉：“好看吧？我小姨是个芭蕾舞演员，这是她小时候表演穿过的舞裙，就穿过一次，我就问她借了过来。你快穿上试试，看合不合身？”

  “……好吧。”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时归缓也不好拒绝，只好进更衣室穿上了这件舞裙。她打开门出来的时候，窦雅整个人都快惊呆了：“我的天啊！缓缓，你穿裙子也太好看了吧！”

  只见时归缓扎了一个丸子头，四肢和脖颈都瘦长纤细，直角肩天鹅颈，就那样乖乖地站在那里，像一只亭亭玉立的小仙鹤，高贵甜美，一双水瞳像流云里的月亮，透着皎皎的光。

  就在这时，也是进来换衣服的池梦蕊和郝琳琳恰好看到了这一幕，更衣室昏暗的灯光下，她们对上了时归缓那双明丽灵动的眼睛，神色僵硬了一瞬。

  仅仅只是一瞬，随即代替她们眼中的是嫉妒，不甘和怨恨，池梦蕊看到窦雅有那么一丝恐惧，而郝琳琳则暗暗握紧了拳头，她咬了咬唇，狠狠瞪着时归缓。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啊？”见郝琳琳如此，窦雅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凶巴巴地说道。池梦蕊被吓了一跳，不敢说话，赶紧关上门换衣服去了。

  窦雅冷哼了一声，转头对时归缓笑道：“缓缓，你穿这件裙子很合身，今晚表演就穿这件了。现在你把裙子换下来，咱们先出去吃个晚餐。”时归缓点了点头，换下衣服后就跟着她出去了。

  郝琳琳看着放在角落里的那件纯白色的芭蕾舞裙，眼中闪过一丝阴翳和戾气。她冷笑了一声，嘴角闪过一丝轻蔑和不屑，心里却在酝酿着一个邪恶的想法。

  她是郝家捧在手心里的公主，从小被众星拱月着长大，向来说一不二，更没有想到会被一个寄人篱下没了父亲的私生女给抢了风头，她危险地眯起眼睛。

  为了那个人，她什么都可以放弃，唯独他不行，她绝不允许时归缓和他过度亲密，但也绝不允许时归缓抢她的风头，惊艳四方。

  温熙年，她势在必得。

  时归缓和窦雅从饭堂吃完饭回来，时间也已经过得差不多了，礼堂人头攒动，人山人海。一中人多，全学校的人都聚集在一起，足足有几千人那么多。

  第46章 昔年（六）

  温熙年此时正和赵鹤立懒洋洋地坐在礼堂的最前排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手机。他俊美的面孔淡淡的，没有很明显的表情，但仔细看的话，有一丝不耐烦的情绪在里面。

  赵鹤立打了一个哈欠，是昏昏欲睡的模样：“年哥，我有些不明白，你不是最不喜欢学校举办的这些晚会了么，怎么今年倒觉得感兴趣了？”

  温熙年没有说话，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长腿随意地搭在了前面放东西的桌子上，冷淡深邃的眉眼以及清隽五官也含了几分倦懒，轮廓线条硬朗凌厉。

  晚会即将开始，所以时归缓也就跟着窦雅回后台换衣服去了，然而就在这时她才发现，窦雅拿给她的那件芭蕾舞裙居然被人用剪刀剪成一段一段的，触目惊心。

  窦雅看着那条裙子，眼睛都快要气红了，狠狠咬着牙道：“不用说，肯定是郝琳琳和那个池梦蕊做的，她知道你也要上台表演，所以……”

  时归缓心疼地拿起芭蕾舞裙，担忧地看向窦雅：“那现在怎么办才好？这可是你小姨的裙子，很有纪念意义，要是被她知道现在变成了这样，她会很伤心的。”

  她知道，芭蕾舞裙，是每一个芭蕾舞者的心脏。

  “我不会放过她们的。”窦雅握紧了拳头，吸了吸鼻子，紧张地说道：“现在最主要的是解决你的问题，要是没有了芭蕾舞裙，你待会上台穿什么？”

  时归缓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就算没有芭蕾舞裙，我也能上台跳舞的，你不用担心。”

  “那怎么行！”窦雅坚决反对：“没有裙子，你还跳什么舞？就算是上台也会被人笑死的。”她思索了一会儿，又说：“缓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问别人借！”

  说完，没等时归缓同意，她就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时归缓紧紧蹙着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一声轻蔑的笑声。

  她转身，是郝琳琳。

  郝琳琳要表演的是爵士舞，所以穿着也十分的大胆魅惑，长发披散，红唇浓妆，黑色肚脐装，偏向性感风。

  她双手环胸，没等时归缓说话，就直截了当地勾唇开口：“是我做的。”时归缓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冷道：“我知道是你。”

  “你讨厌我可以，可你为什么要剪断这条裙子？”饶是时归缓脾气再好，此时也不由得动了怒：“这是窦雅小姨的，你这样私自破坏别人的东西，就是犯罪。”

  “那又如何？我就喜欢破坏别人的东西。”郝琳琳的眼神忽然变得狠戾起来：“从小到大，我破坏过的东西多了，怎么，你管得着么？”

  时归缓眉目清冷，拿过一旁的剪刀一步步向郝琳琳靠近，一边走一边说：“我确实管不着。”

  郝琳琳见她如此，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神色有些恐慌：“时归缓，你想干什么？”

  时归缓没有说话，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然后扯过她身上穿着的那件肚脐装，咔嚓就是两剪刀，郝琳琳尖叫了一声，狠狠将她推开。

  “你——”郝琳琳气得脸色煞白，直接抬起右手就要往时归缓的脸上扇去，却被她再次制止，动弹不得。

  “欠别人的，始终都是要还的。”时归缓一把甩开了她的手，神情冷漠：“还有，我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好欺负。”

  第47章 昔年（七）

  郝琳琳捂着身上那件被剪得不成样子的衣服愤愤不平地站在原地，眼神怨毒。时归缓随手将剪刀扔在一边，懒得再看她一眼，径直拿着芭蕾舞裙走了出去。

  值得庆幸的是，窦雅很快就在学校的芭蕾舞社团借到了一件裙子，只不过样式极其普通，而且还是最老土的粉色，也不知道时归缓能不能驾驭得了。

  时归缓朝她微微一笑：“没事，咱们能借到裙子已经算是很好了，其他的就不要再计较了。”窦雅虽然无奈，但也只能点了点头。

  晚会很快就开始了，时归缓换好了裙子，就在后台安静地等待上场，而窦雅则回到了观众席上坐着，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为了给她撑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