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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予城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僵硬一般,他慢慢地俯身到韩礼章床前。他好像从未发现,原来韩礼章已经这么老了,头发灰白,形如槁木,唯有眼神还带着几分清明。
刚刚死里逃生,韩礼章其实还很虚弱,并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但他强撑着气息,吃力地说了几个字:“新馆落成,由你……担任馆长……”
陆予城还未怎么反应过来,走廊角落里始终安静立着的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开口了:“我受韩礼章先生委托,宣读一下蕉叶美术馆新馆落成之后的馆长人选认命:由陆予城先生出任新美术馆的馆长。”
蕉叶美术馆是韩盛集团新落成的美术馆,而韩礼章力排众议起用年轻的外孙当馆长,集团股东不是没有意见的。但老爷子手段向来雷厉风行,他决定了的事,没有人能够改变。
“这个美术馆是按着你母亲当初的构想设计的,可惜的是,她却看不到了。现在,我把它交给你。”短短的一句话,韩礼章说得气喘吁吁。
随后,护士过来提醒他不能说太多话,需要多休息。
韩令远则是一副伪装和善的模样拍了拍陆予城的肩,意味深长地说:“老爷子还是很看重你的,蕉叶美术馆可比你那个小画廊高级多了。”
陆予城将肩膀从韩令远手中抽出,并不打算搭理他。
韩令远也不恼,转身走到姜百思身前站定,仿佛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最后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回来了就好,之前你受委屈了。”
他果然是知道的。对于这一年来她所受的一切刁难,他果然是知道的。然而为了达到他自己的目的,她也是可以被忽略和牺牲的。
姜百思一直想,这么多年,她在这个人眼中到底算什么呢?是他年轻时对母亲亏欠的弥补?但如果她也威胁到了他的身份和地位,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她丢弃。
多年前对母亲是这样,一年前对她也是这样,现在对她更是这样。
她本不该有什么奢望的。
以如此年轻资历出任新落成的蕉叶美术馆首任馆长,对陆予城自然是很多人不服的。
“不要理那些乱七八糟的反对声,不管怎么样,我都站在你这边。”姜百思看陆予城情绪低落,柔声开解。
陆予城却忽然像是笑了,他一笑脸上的痞气和邪气就出来了,像从前一样让人觉得他欠揍。他呵一口气在她耳边:“我没想到我们姜主管说起情话来,这么轻车熟路信手拈来啊,从前还真是小瞧了你呢。”
姜百思又忍不住红了脸。
她真的是太大意了!这个家伙怎么会是将旁人的看法放在心上的人呢?他只不过是在借机逗自己玩罢了!
见姜百思翻脸要走,陆予城伸手拉住了她。
他的脸埋进她的发间,轻嗅着她身上的气息,真奇怪,那仿佛真有种魔力,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安下心。
他的声音闷闷的:“别生气,我内心其实并不如你想的那样强大……现在谁都可以离开我,只有你不可以……”
姜百思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软了下来,这个男人啊,平常强硬得像个暴君,此刻却像个小孩子一样。
她忍不住伸出手,摸摸了他的头发。
蕉叶美术馆主展厅的回廊之下,顾衍站在一丛树影里,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他看着相拥在一起的这对身影,手紧紧地攥成拳。"
她是最珍贵的至宝
12月底,“牡丹亭外人”完美收官。
是夜,Y.U画廊的各位再一次【创建和谐家园】在陆予城公寓的天台上狂欢。
“庆祝老大从我们这小画廊老板,升级成了大美术馆馆长!”季小蕾举杯。
“庆祝‘牡丹亭外人’圆满收官!”严飞附和。
“庆祝何眉和纪庭方破镜重圆!”纪庭方突然开口。
大家愣了一秒,皆用惊喜的眼神看着两人。
姜百思看到何眉红着脸打了纪庭方一下:“会一个成语都不知道怎么显摆好了。”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老吴那烟嗓忽然插了进来:“那也庆祝一下你们老板成功拐到了老板娘。”
这一下大家愣的时间长了点。
自回来之后,姜百思和陆予城还来不及跟大家宣布这件事。
姜百思以为大家会很惊讶,结果大家的震惊程度竟然还不如对上一条消息的反应。大家愣怔的原因竟然是因为——
“不是吧,老吴,你才知道我们老板想拐姜姜姐吗?”
老吴有被冒犯到,明明他才是第一个当面戳穿陆予城心思的人,现在怎么反而成了他是最迟钝的那个了?
“老大对姜姜姐的心思就差【创建和谐家园】裸地写在脸上了好吗?可怜我们员工每天都要辛苦装瞎。”季小蕾差点声泪俱下。
“基本上,老大喜欢姜姜姐这件事,除了当事人,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陆予城眸中含笑,将姜百思轻轻揽住,满脸得意:“没错,对她,我本来就蓄谋已久。”
在众人的嬉笑声中,姜百思的脸红了红。
“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在聚会结束众人离开之后,姜百思如是问。
脚边,小猫安静地踱步过来,乖巧地窝在她脚下。
她弯腰轻轻将它抱起,爱怜地亲了亲它。
陆予城看着她这一串动作,眸中含着温柔的光:“如果我说,从第一次见面时我就见色起意了呢?”
姜百思似乎没想到是这样的,她愣了愣。而就在她愣怔的工夫,一串泛着银光的项链被人温柔地戴上了她细长的脖颈,而项链的挂坠,不同于其他任何的首饰,而是一枚泛着光芒的钻戒。
“纪庭方告诉我,送女人的第一份礼物千万不要是戒指,因为会给人无形的压力,将人吓跑。”
姜百思睁圆了眼,心跳忽然快了起来。
他看着她,眸光沉沉:“他告诉我,先爱上的人注定吃亏。但我想告诉你,我愿意等,等你对我的爱一点点追赶上我的。等到那个时候,请允许我将它套在你的手上。现在,这只是一条普通的项链。”
胸腔里一颗心悠悠荡荡的,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因为别的。
从这一晚起,他们终于像是正常的一对情侣开始生活。
他会在她生理期时体贴地为她熬上一锅小米粥,也会为她到生活超市厚着脸皮去卫生巾专卖架上挑选尺寸。
“你说的是哪个牌子来着?尺寸对了还得注意材质?嗯……好,我记一下……”手长脚长的男人蹲在货架下,眼神一个一个核对,左手则握着手机,温柔地说着话。
多么神奇,这么一位浑身带着戾气的大魔王,竟然也有一天被爱俘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秦斯颖站在几步之遥,推着购物车,很想牵起一抹笑,但肌肉和神经皆不配合,她笑不出来。
看到陆予城挂了电话依旧在纠结究竟要买哪一款,她轻轻叹了口气,伸出了手帮他从货架上挑了一款。
“这安心裤是L型的,姜百思那家伙腰细腿细,选M型的就够了。”
然后她就看到那个男人转过脸来,看到她,愣了一下。
她苦笑了一声:“不好意思,我应该看到你就绕道走的,但实在看你挑来挑去挑花眼了,就帮你一把。”
“谢了。”陆予城扬扬眉。
秦斯颖看着他手上握着的购物清单,笑了一声:“看起来,你总算是夙愿得偿,抱得佳人归了。之前的事,不好意思了。”
陆予城脸上没什么情绪:“只要以后你别想着伤害姜百思,从前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看,不论是开始还是现在,他心里,始终将她放在第一位。
秦斯颖没再说什么,推着车转身离开了。
陆予城带着一大袋生理期必需用品回来,姜百思检查了一下,挑了挑眉:“很不错嘛,竟然都没买错。”
现女友的生理期用品是前女友帮着挑的,这件事陆予城怎么想怎么觉得怪怪的,但不说又好像显得他心虚,于是他斟酌着词句:“秦斯颖刚好路过,就帮着我挑了一点。”
姜百思的手微微凝滞,随即展颜笑起来:“怪不得一样儿都没买错,得亏她帮忙了。”
陆予城原本是坦坦荡荡没有多想的,但看她一副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过不去:“你不吃醋?”
“嗯?吃什么醋?”姜百思抬眸,笑了起来,“你们的事我又不是不清楚,况且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嘛。”
再说下去,陆予城觉得自己反倒成了那个小气的人了。
他叹了一口气。
算了,来日方长。
看着陆予城忽然拧着眉提了东西去归置的背影,姜百思愣了愣,他这是突然不高兴了?
而陆予城回了房间,拿出那几张打印在纸上的《恋人要做的一百件事》。其中第四十九条被圈了起来,哄一哄吃醋的女朋友。
他的女朋友不会吃醋,也根本不需要哄。
打电话跟好友聊起来的时候,姜百思不懂,男朋友为什么翻脸比女朋友还快。
何眉用自己丰富的经验教训她:“千万别在男朋友面前说你不吃醋,那说明你根本不在乎人家。”
姜百思蹙了蹙眉:“我当然是在乎的啊,可是也不能仗着在乎就为所欲为,要不他现在喜欢我,纵容我,以后要是不喜欢我了,那不就成了作了?”
何眉想了想,好像也有道理。
纪庭方在一边却是听得心惊肉跳:“两位姑奶奶快结束这话题吧,陆予城要是听到你这话不得气死!”
姜百思不解:“为什么?”
纪庭方扶额叹息:“男人想着是跟你走到底,你倒好,早就做好了半路分道扬镳的准备,搁你你不生气?”
姜百思觉得冤枉:“万事万物没有绝对的啊。他现在觉得很喜欢我,不代表会一直这么喜欢我。他对我真的很好,好得常常让我觉得无以为报。我不想无理取闹故意为难他。”
姜百思从小受过的关心和呵护微末而稀少,所以谁对她好的时候,她真的恨不能掏出一颗心去回报他。
陆予城真的觉得自己没有办法了。
他该如何告诉她,爱情当中本就不需要回报。
他不知道该如何让这个女人相信,他坚信自己可以喜欢她到头发花白,到进入坟墓。然而她不这么认为。
她根本不相信他对她的爱。
纪庭方安慰说:“姜百思的生长环境注定了她很难彻底依赖一个人,你想想若是她当初全身心依赖顾衍,一年前事情发生时还不得伤心得去掉半条命啊?”
顾衍……
一听到这个名字和姜百思摆在一起,陆予城就觉得心里有刺横亘,偏偏她倒好,对于他的前女友却是毫无感觉。
他甚至还没法发作,因为害怕她会更加退缩。
而姜百思此刻则是钻进画室里,对着满画室的画作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如果陆予城的心结在他父母的故事上的话,她唯一可以探寻的,便是掩藏在画家笔下的情意。
陆予城的父亲,陆倾,是个充满才华却并不算得志的画家。艺术欣赏是一门冥冥之中被时代命运所裹挟的学问,往往缺一个机遇,人生际遇便会完全不同。他也曾有满腹的野心和抱负,因此当韩令远将机会摆在他面前,让他去接近韩礼章的亲生女儿韩苏影,离间他们父女关系时,他虽然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没有抵抗住诱惑,答应了。
姜百思猜陆倾一定长得很不错,看陆予城眉眼生得这么好看,大抵就是承继于他的父亲。所以她能够理解韩苏影几乎没有什么障碍地就喜欢上了这个落魄画家。而后就是如计划中一样,因为韩礼章的反对,韩苏影跟父亲绝裂了,决绝地与陆倾离开了故土。
但那之后呢?如果陆倾真的如计划中一般,他应该抛妻弃子,回来接受韩令远曾承诺给他的一切,而不是在伦敦阴暗逼仄的地下室画着廉价的画,以养活自己娇弱却倔强的妻子和自己刚刚出生的儿子。
他的作品,大多是关于自己的妻子。妻子在花园浇花,妻子在灯下缝补衣物,甚至妻子低头解着围兜的绳结,都能成为他笔下的题材。
她不相信,这些经年累月的作品,全是虚伪的欺骗。
她轻轻地抚摩过画布上颜料堆积起粗糙的触感,突然发现在画布上极不起眼的一个角落,仿佛隐约写着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