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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艺术展很快就开展了。
赖以冠先生还特地邀请了姜百思和陆予城去参加他们的开幕展。
时隔十二年,姜百思再次回到曾经跟母亲生活过的这片土地。
漫漫黄沙,风吹沙走,时间的刻度仿佛都在这片土地上变得缓慢起来。
展览放在艺博园里,飞机一落地,他们便被一位姓郭的赖以冠先生的助手接走。
因为姜念容作品的布展顺序还需要做最后调整,姜百思被请去展厅做指导,陆予城则表示要四处看看,晃悠着走了。
这么多年了,母亲的画终于重新回归到了这片土地之上,并且是放在这样高规格的博览会上。
郭助手是刚从兰州大学博物馆学专业毕业的小姑娘,圆圆的脸,很可爱。
她神神秘秘地跟姜百思说:“跟你一起来的,是你男朋友吧?长得真帅气。”
姜百思连忙摆手。
郭助手一脸不信的样子:“不用害羞,我懂的。你男朋友对你好好,特地找了戴恩先生打电话给赖老师说了你母亲的故事,然后我们赖老师才亲自来邀请的……”
那小姑娘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姜百思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见了。
原来如此。
怪不得她疑惑明明在她的印象中母亲并不认识这位赖先生,但看老先生一副言之凿凿的模样,她心头涌现的半分疑惑被轻而易举湮灭,取而代之的是欢欣和雀跃。
却原来,一切都是因为陆予城。
“姜小姐?”郭助手那张圆圆的脸在姜百思的眼前晃,随后对方又冲着门口招招手,“陆先生,你女朋友在这儿!”
陆予城含着笑,打趣地看着小姑娘:“可别这么乱拉关系,不然要惹这位小姐不高兴的。”
郭助手一脸惊讶:“你们真的不是男女朋友?”
仿佛才意识过来自己闹了个乌龙,小姑娘捂着嘴,怯生生地退开了。
陆予城还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了一切,依旧是平常模样的调笑:“那丫头比你小不了多少,你看看你自己,可比她老气横秋多了。”
没有收到预料中的回应,他看向她:“怎么了?”
她心乱如麻。
该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帮她却不让她知道?
还是像从前无数次那样驾轻就熟地当作什么都不知道,退回到那条安全的分界线之后?
那种心慌的感觉来得毫无来由,就像陆予城在那无数镜面反射的镜像里吻住她时,她失控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敲击着她的神经,拉扯着她的理智。
她的心像遥遥飞在天上的风筝,不知道那根线扯断之后会飞往哪里。
她的唇动了动。
然而她并没能说出话来。
就在此时,一帮人拥进了展厅,姜百思转头望过去,身体不可抑制地僵在了那里。
这是她时隔一年之后重新见到顾景兰。
她就算坐在轮椅上,依旧维持着她精致的容貌。
展览的主办方以及赖以冠陪着她一起进来。
顾景兰看到姜百思,似乎是轻蔑地笑了笑,但那笑转瞬即逝,随即她转头同赖以冠身边的官方负责人模样的人说道:“祝馆长会不会嫌我冒昧过来?”
那位祝馆长笑道:“哪里的话,你设的景兰绘画慈善基金可是为西部儿童带来了很多福音。我几次都想邀请你来,想到你身体不适合舟车劳顿就作罢。”
顾景兰笑道:“我也是路过,顺道过来看看。”她话音一顿,“只不过……”
祝馆长见她话语凝滞,问道:“是这个展览有什么问题?”
顾景兰皱了皱眉头,指了指被挂在墙面上的属于姜念容的敦煌壁画等比例的临摹画:“祝馆长可能不知道,这位叫姜念容的画者,就是当年抄袭我的画的那个人。在这样规格的展览上展出她的作品,恐怕不太合适。”
听到她这话,祝馆长愣了愣,随后责备地看了赖以冠一眼,似是怪他对作者资格审核没有做到位。
赖以冠正要说什么,就听到一道带着怒意的喊声:“顾景兰,你卑鄙!你明明说过,只要我认下了抄袭韩清如策展概念的罪名,你就会为我母亲澄清的!”
顾景兰看着姜百思,在众人面前,她和蔼如一位长者对待一位不懂事的小辈:“现在的小孩子,真是的,抄袭就是客观存在的事实,怎么能用来当作什么交易呢?我也不可能会答应你这样荒唐的要求。在圈内我的羽毛我是最爱惜的,大家也都知道我,对于抄袭一贯是零容忍的。”
又是这样,将黑的说成白的,将无辜者泼满脏污,再将恶行者洗白成圣人。姜百思觉得浑身发抖,仿佛又回到了一年前那个雨夜。
直到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头,她回过头,看到了陆予城那张好看的脸。
不,或许,还是和那个雨夜有所不同的。
这一次,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人在。
陆予城掀起眼皮,嘲讽一般望着顾景兰:“韩夫人也算是国内有名的女画家了,应该很清楚每一位画者的笔触运用是根深蒂固的,即便画的不同题材,但笔迹大多改不了。今天正好,祝馆长和赖老都是国内书画鉴定的专家,不如让他们看看这位姜念容究竟抄袭了你哪里?”
顾景兰眼中闪过一道光,她轻轻地笑了起来,像是笑他幼稚。
随即她一个眼神示意,身旁的助手便将一张纸拿出来在众人面前展开。这张纸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姜百思只看了一眼,身体像是被一记重锤击中,几乎要站立不住。
陆予城的手臂收紧,将脸色苍白的姜百思揽在胸前,他定睛看去,终于看清了那张纸的内容。
那是一份悔过书。
“这是当年姜念容写给我的悔过书,那里面言明了她承认抄袭罪行,发誓从此不会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也不会再涉足当代艺术创作。所以她才来到了敦煌。并不是为了什么伟大的理由,只是为了赎罪罢了。”
撒谎!撒谎!她在撒谎!
姜百思浑身都抑制不住地颤抖着,随后就听到一直揽着她支撑着她身体的陆予城从鼻腔逸出一丝冷笑:“你该不会认为,就凭这么一张不知道真假的东西就能蒙混过去吧?”
说完,他伸手将那张纸抽了过来。
那位助手显然没料到他敢众目睽睽之下抢东西,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东西已经被他三两下撕个稀碎。
“韩夫人,我这个人呢,就比较固执,这种死无对证的东西在我这儿没什么效用,我想要看实际一点的,笔迹鉴定,你敢吗?”他嘴角含笑,睥睨着顾景兰。
顾景兰那无懈可击的笑脸仿佛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她看着陆予城,笑道:“我有什么不敢的?只是你撕得了这张纸,撕不掉这抄袭的事实。只不过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我也不想再追着不放。”
陆予城这时候不得不佩服这女人,都到了这地步了,她依旧能占据着道德制高点侃侃而谈。
顾景兰顿了顿,又转过头对祝馆长说:“敦煌博览会是规格很高的展会,我相信祝馆长心里有数,启用有抄袭案底的人的作品,恐怕不太合适吧?”
看到祝馆长脸上如预料之中一样露出了迟疑的神态,她轻轻笑了笑,满意地离开。
而她离开之后,祝馆长则是略带歉疚地看着姜百思:“不好意思,姜小姐,希望你能理解,因为可能存在舆论风险,我暂时需要撤下你母亲的作品。”
陆予城找不到姜百思了。
姜念容的画被撤下之后,他将她送回酒店休息,他出去给她买吃的。结果一回来,她就不在房间了。
他不知道她会去哪里。敦煌是她整个少女时代的记忆,而他,从来未曾参与过她过往的人生。他一直以为,他已经十分了解她,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对她的一切,所知甚少,远远不够。
他在敦煌的大街上找了很久。敦煌的天比南方的天要暗得更晚一些,已经七点多了,天光还是亮的。再晚一点,天就要完全暗下去了,而她在哪里?他却找不到。
街头人来人往,他停在那里,挣扎一般看着手里的手机。几分钟之后,他拨通了一串号码。
“阿城。”顾衍的声音意外地也带着同样的急切,“是不是姜百思出事了?”
看起来今天发生的一切,顾衍已经知道了。
“她不见了。”
“我人已经到敦煌了,马上过来。”幸而顾衍对顾景兰还是足够了解,在她动身来这边的时候,就计划好乘坐下一班飞机赶来。
陆予城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顾衍竟然亲自跑了过来。
“你知道她会去哪里吗?”
顾衍在那头顿了顿,似乎是在思索。
“她可能会去两个地方,一个是她母亲曾经的工作室,还有一个是她们曾经住过的住处。我们分头去找。”
因为陆予城对当地地形不熟,他去了相对比较好找的工作室。现在那里已经改成了博物馆的一部分,他在那里并没有找到姜百思。
他打电话给顾衍,电话响了很久,并没有人接。
如果顾衍没找到人,一定会联系自己。
而现在,很明显……
暮色四合,月亮已经渐渐地爬了上来,戈壁上的天似乎显得更高一些,月光亮堂地洒下来,他站在那水银一般的月色底下,突然暴躁地踢了路边的石头一脚。
顾衍的确找到了姜百思。
她安静地窝在十几年前她和她母亲住过的地方,这幢老旧的居民楼也即将要被拆掉,成为滚滚历史洪流中逝去的符号。
她看到顾衍,其实是有一瞬间的惊讶的。
“对不起,我没有及时赶过来。我明明潜意识里觉得放心不下,可我还是大意了。”顾衍走上前,想拉一拉姜百思的手。
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我没事的。只是想一个人静静。”
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不开心了就在沙发上小小地缩成一团,尖尖的下巴搁在屈起的腿上,脂粉未施的脸在月光下,仿佛还是那个十七岁的女孩。
不,还是有不一样的。
那时候的她,会因为被韩清如欺负,安静地找了地方躲起来,在他找到她的时候,她会哭着抱住他倾诉委屈。
而如今,她却刻意地疏远自己,明明近在眼前,却又是那样遥不可及。
“你怎么来了?”
“陆予城给我打电话,说你不见了。”
姜百思似乎是愣了一下:“我在房间给他留了字条。”
随即想到依着陆予城的脾气,怕是没那个耐心看到字条就跑出来找她了吧,说起来,他一贯是没什么耐心的。
“我给陆予城打个电话让他别担心……”姜百思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早已没电。
她恍然笑了笑,怪不得陆予城慌不择路地联系了顾衍。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有些自恋,但她第一个念头竟然是陆予城此时或许很担心吧。
这样想着,她站了起来,看了看窗外的月亮:“那家伙此刻怕是急坏了,我们回去吧……”
而她的手却被忽然攥住。
“姜百思,你食言了。待在陆予城身边,你根本没有办法只当他是个合作伙伴,是不是?”
有一瞬间整个空间都显得很安静。
姜百思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以及轻轻的叹息声。
真的遗憾,理智告诉她,和陆予城的合作最好不要掺杂别的个人情感,可是啊,理智原本就是个不受人控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