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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露每天给她熬止咳的药膳，沈明珠一碗一碗不眨眼的吃下去，倒是成效很好。

  休养了半个月，这日品绿兴冲冲的从外头回来，进了屋还小心翼翼关上门，一脸兴奋的开口："小夫人可知道奴婢听说了什么？"宝露被她逗笑："肯定又是些姑娘家嚼舌根的话，小夫人可不听这些。"沈明珠抿着嘴笑，看品绿急了眼，赶紧道："什么大事么？快讲来听听。"见沈明珠开口问了。

  品绿才摇头晃脑，一脸神秘的弯下腰来，小声道："奴婢听说，朝廷要打仗了。"沈明珠愣了一下，和宝露对视一眼。

  宝露伸手把品绿拽过来："死妮子说什么胡话呢，咱们大梁国盛民富，安安稳稳的日子不好好过，还盼着打仗不成？再说了，咱们打谁去？"品绿憋嘴："是德庆哥和别人说话我听到的，德庆哥说，大人最近忙得不见人影，就是因为边疆出了状况，咱们大梁自从先帝拓宽疆土以来，一直都和平得很，奴婢也觉得奇怪，所以才回来说给小夫人听呢。""你还听见什么？要打仗，和谁打？"沈明珠追问一句，怪不得孟遥知这么忙，大梁国风调雨顺那么多年，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小国？"好像是叫西什么国，肯定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蛮民族，咱们大人英勇神武，谋划过人，肯定很快就能搞定的！"品绿说得信心满满，像是故意在沈明珠面前吹嘘孟遥知似的。

  孟遥知的本事沈明珠晓得，只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国家，让沈明珠觉得困惑。

  先帝在位时，几乎已经把边疆之外的异族绞杀合并得差不多了。

  听说边疆外都是戈壁荒漠，极难生存，就算有幸存的文明，也绝不可能强大到让孟遥知都这般严阵以待的地步。

  大梁国自居第一大国那么多年，上到皇室，下到地方。

  无不昏庸【创建和谐家园】，享受极乐。

  没人会重视这个突然出现的国家，皇上一定会出兵尽快处理。

  在每个大梁人的内心深处都极为自负的确信着，第一大国的位置，没有任何可以撼动。

  可沈明珠却格外在意，突然出现的郑泽华，突然出现的国家，两者之间会不会有联系？郑泽华说，他有要紧的事情要做，会不会也和这个有关系呢？"小夫人别担心了，大人又不会亲自上战场去。"品绿见沈明珠发呆，以为是自己的话吓着她了，让她误会孟遥知要上边疆去，赶紧笑着补充一句。

  被品绿打断思绪，沈明珠一下想不起来自己想到了哪里她微微皱眉："已经打起来了？"

  "怎么会，之前边疆送来的消息，说是看见有那个国家的军队出没，现在应该还在调查吧。"品绿努力回想。

  她听到的不多，德庆和其他人说的也不多，大部分都是靠着道听途说和自己猜想，没有什么确切的可信度。

  沈明珠沉默下来，本来想着能不能从孟遥知那里问出些什么东西。

  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当，自己还是安分一点，不要被孟遥知看出来端倪。

  除非孟遥知自己先开口，否则千万不要多此一举。

  更何况，她还有一个人可以询问，林景清这个混小子，希望他能吐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才好。

  病了半个月没出门，沈明珠也总算在这一日的下午，走出了雪伶院。

  宝露絮絮叨叨的说要多走走身体才会好，品绿在一旁插嘴，说宝露还没有嫁人就这般唠叨，往后可指不定怎么话多。

  宝露气得追着品绿打，品绿拿沈明珠当挡箭牌，两人惹得沈明珠笑起来。

  正玩闹着，突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冷嗤了一声，就像是一盆冷水泼在滚烫的铁上。

  三人方才玩得高兴，也没注意到四周有没有人，突然有人出声，三人都寻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隔着草丛的另一条道上正是洛弦晴，出声的应该是怜儿。

  洛弦晴身边站着个贵妇人，沈明珠的眼皮子跳了一下，心里澎湃的恨意瞬间翻涌上来。

  能和洛弦晴并排站着的贵妇人，不用想，肯定是洛夫人。

  害了沈家的人，肯定也有她一份！沈明珠快步上前，把眼中凛冽的恨意盖在睫毛之下："奴婢请夫人安，见过洛夫人。"洛弦晴看着沈明珠就头疼，伸手拽了拽洛夫人："娘，咱们去别处走走吧，这儿晦气得很，可别冲撞了孩子。"洛夫人没动，方才沈明珠的眼神一闪而逝，她还是感觉到了。

  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她？洛夫人没想明白，她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就是沈氏，起来说话。"沈明珠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躲是躲不掉的，便故作镇定的站起身："回洛夫人，奴婢正是沈氏。"洛夫人盯着沈明珠看了许久，倒也没再看出什么不妥来，但把人叫住了又不说点什么，就显得她更加奇怪些。

  洛弦晴狐疑的看着洛夫人，不知道自己母亲和这个狐媚子能有什么好说的。"你家夫人有了身孕，身份尊贵自然是你不能比较的，你不可再让夫人烦忧，明白么？"洛夫人说话很慢，带着几分胁迫的意味。

  沈明珠咬紧牙，握紧拳头，福身回应："是，奴婢记下了。"洛夫人点点头，这才拉着洛弦晴转身离开。

  沈明珠抬起头来，她看着洛夫人的背影，眼中的光芒像是熊熊的火焰。

  洛夫人拉着洛弦晴已经走出去很远了，洛弦晴在说什么洛夫人并没有听，她原本还觉得没什么，今天亲眼见到沈明珠，又被她那样看了一眼，突然心里犯了嘀咕。

  会有那么巧么？沈氏？洛夫人在心里反复琢磨，她心中的困惑驱散不去。

  是贬去扬州的那个沈氏么？

  045、

  洛弦晴不知道洛夫人在发神想什么，见她没有听自己说话，一下子娇嗔的凝眉道："娘，你干什么呢。"洛夫人把困惑收起来，看向洛弦晴："有了身孕越发爱着急了，你从前总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如今晓得沈氏的厉害，自己提防些便是了。""爷偏心她，我有什么办法。"洛弦晴不满的别过头，这话说得好像只要她愿意就能有法子似得。"你怎么没办法？"洛夫人微微挑眉，"孟大人可罚你了？纵使知道是你的错，府里上上下下看见的，都只是沈氏受了刑罚，都只是孟大人怕你辛劳让她暂管些事情而已，等到有了孩子，男人的心便有了牵挂，一辈子那么长，还怕等不到他归来的那一日么？"她有一辈子可以跟沈明珠耗下去，她是正妻，已经拥有了该拥有的一切。

  而沈明珠还像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不明白一个男人的怜爱到底可以多么重要，可是再有意思的玩意儿，也总有失去兴趣的那一天。

  洛弦晴脸上的愁色渐渐平和下来，她大概明白洛夫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西部国.哈娜旧都】哈娜，在西部国是勇敢女神的名字。

  扎图勒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听诸神故事，阿妈讲起哈娜的时候，总是一脸的崇敬。

  西部国的人民把哈娜视为救世主，所以最初的开始，边疆最繁盛的一座古都，就是以哈娜命名的。

  哈娜以西有一段荒芜的戈壁长道，只要越过那道戈壁，就会看见西部无边无尽的广袤草原。

  这座古都，更像是屹立在国土边境上的守护塔。

  二十年前，大梁先帝大举进攻，将大梁的疆土线一口气往西推进了十座城池，白白占领了西部人民背靠哈娜古城建立起来的内地文明。

  大梁士兵烧杀抢掠，最终在哈娜古都被彻底破坏后停下了他们的脚步。

  西部荒芜，尽是戈壁沙漠的传言，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常年征战。

  国库亏空，先帝亦是身受数伤，致使其在本该最鼎盛的壮年，走向了生命的结束。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所谓和平年代。

  扎图勒对大梁的恨意，是深入骨髓的，是与生俱来，他是西部国的新汗，是高原的神鹰，毕生所要完成的愿望，便是夺回属于西部国的家园，让所有埋葬在大梁国脚下的亡魂，能够看见西部国的崛起。

  血债血偿，天经地义。"可汗。"毡帐的帘子被撩起来，外边的风连带着沙石一块儿吹进来。

  走到扎图勒身边的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科沁家的大儿子科沁离，他把头上的盔帽取下来，坐到扎图勒的身边，目光炯炯，伸手指了指扎图勒眼前地图上的几个黑点："按照你的意思，我们派出了一小支精英部队袭击了大梁国的封塔守卫。

  想必风波已经席卷到了大梁京城。""好。"扎图勒简短的回应。

  他这是警告，告诉大梁国养尊处优多年的权贵，天下第一大国的梦，该醒了，接下来，他会一点一点的让他们体会到猜测，恐慌，害怕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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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沁离最懂扎图勒的心意，科沁部追随乌勒部已经百年，在科沁离的印象里，似乎只有先汗曾经唤过扎图勒的本名：乌勒扎图。

  自从先汗去世之后，便再也没有人这般肃然的叫过扎图勒的名字。

  如今他做了汗王，手底下的第一勇士部落，自然少不了科沁部的。

  这一次扎图勒不顾群臣反对，亲自与科沁离带了几支精兵到边疆这边来，他们就驻扎在哈娜古都的废墟里，时不时的刺探大梁国的边防力量。

  让扎图勒失望的是，他曾经听阿妈所说的大梁精兵，如今只是些软蛋虾，封塔的人死了又换，换了又杀，如此持续了近半个月的时间，刺杀行动进行了三次，仍旧没有看见有作为的领袖派出人前来巡逻。

  他们怕死。

  当士兵开始贪生怕死的时候，就不可能再指望他们能够保家卫民。"那个大梁的俘虏，有消息传来么？"扎图勒挪动一旁沙盘上的布阵，看似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还没有。"科沁离摇头，"你担心他？"

  "不。"扎图勒把手上拿起的小旗放下，"阿妈一生要强，将整个西部国统一，却从来不曾踏足哈娜，我最开始以为，阿妈是畏惧所谓的大梁精兵，现在我有些明白了，阿妈是不敢看那片遥远的疆土，那里有她的情郎，有我的妹妹。"扎图勒说起妹妹两个字的时候，微微皱起眉头，发音都是陌生的。

  他这段时间总是忍不住想，若是这个妹妹与他有几分相似，想必是不太好看的，他这样粗犷的男儿长相自然气宇轩昂，可若是一个姑娘家也这般，恐怕就…不过他这个妹妹的父亲是大梁人，据说大梁人都长得秀气，阿妈亦是西部国的美人，若和阿妈有几分相似，便算得上半个佳人了。

  扎图勒对这个妹妹没有什么感情，更谈不上好感，他只是不愿意去责备阿妈曾经犯下的错而已，既然答应了阿妈，他自然会尽全力去找，至于能不能找到…"乌勒女汗的确很了不起。"科沁离发自真心的敬爱这位女汗，如果没有她挑起重担，此时的西部国恐怕真的如大梁人所愿，彻底的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了。

  乌勒女汗的伟大功绩值得西部人民永远称颂。"明日最后进攻一次，准备回去了。"扎图勒站起身来，伸出手拍了拍科沁离的肩膀。"接下来，便等着那个奴隶的消息，再等着看大梁国慌乱的派出人来调查，只要越过哈娜古都的大梁士兵，一律按照人头赏赐，告诉儿郎们，建功立业，夺回家园的战争，已经开始了。"【大梁国.梨园】春日还没到，满堂梨花都是光秃秃的，并没有什么美景可以欣赏。

  这儿聚集了不少朝廷重臣，领头坐着的，正是孟遥知。

  下方一直三三两两的讨论着，孟遥知把茶盏放下，碰撞出清脆的声音，四周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孟大人，这西部的国家，不是早就被先帝除尽了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会不会是什么别的牧游民族？"一位大臣先开了口，随后便不少人附和起来。

  孟遥知抬起眼帘。

  这群人在这里不知疲惫的已经说了整整一个上午了，有用的话一句都没有，全是废话。

  孟遥知听得烦，表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波动，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此事我已经告知皇帝陛下了，想必很快边疆的士兵就会增防，也会派出小队精兵到哈娜古都以西巡逻查看，事实如何，自会有结果。"他发了话，这些人却依旧有忧心的。

  有放心的。

  小皇帝如今也慌了神，他没有经历过这些，又还是个年纪尚小的小孩子，只有孟遥知在他身边的时候，才会觉得安心一些，所以这些大臣说的话小皇帝一律不听不信，便演变成了如今这样，所有人都围着孟遥知七嘴八舌的发表观点。

  至此京城里也传出来不少的谣言，说是因为朝堂之上佞臣祸国，所以才会打破了大梁国这么多年来的和平宁静。

  孩子们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打油诗，整条街上都能听见稚嫩嬉笑的声音："先帝始，大梁盛。

  讨西北，拓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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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败国运，引外贼。

  人无为，天除之。"明明白白，就是冲着孟遥知来的。

  这段时间京城里人心惶惶，有人说是因为权臣压住了皇运，所以才会引来边疆的战事，也有人说这是上天指示西部依旧有文明存在，恐怕还能继续扩展大梁的疆土，成为真正的一统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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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不管民间闹得如何的沸沸扬扬，就是没人敢光明正大的说孟遥知，就算这首打油诗的的确确让人的心里犯嘀咕，但没有任何人敢说出来。

  这样的话也很快传进孟府里，宝露给沈明珠重复说了一遍，品绿反而在旁边气得不行："胡说八道！咱们大人就该把这些说混帐话的人都抓起来！"沈明珠沉吟了一下，觉得这打油诗的针对性太强了，她都能猜到多半是旧贵族势力借由边疆的事情来打压孟遥知，他不可能不知道。

  现如今边疆的事情还没有彻底搞清楚，孟遥知大概是还没腾得出手来料理他们，林景清和林伯伯自然也是属于旧贵族势力这一方的，沈明珠担心林景清这混小子也参合到这些事情里面来，到时候被孟遥知出手对付。

  今日也不晓得是吹的什么风，沈明珠午睡起来正准备要出去走走，听一听民间坊里到底都在议论些什么，德庆从外头一路跑进来给沈明珠请安，说孟遥知今晚上要来用膳，让她早些准备着。

  他向来是到点了直接就过来，很少这样正式的叫人传话，沈明珠看一眼宝露："品绿一个怕忙不过来，她心里一慌，别又做错了事情，你还是留下来好一些。""那小夫人你…"宝露担心的看着沈明珠，还以为她会不出去了，可是听她这个口气，似乎要自己单独出去。Y.B独家整理

  果然，沈明珠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我自己出去走走，很快就回来。"说罢，不等宝露多说，又叮嘱了几句，便朝外走去。

  既然宝露没有跟出来，沈明珠想着正好去姚祈那里看看沈安，才刚刚进了东市，身边突然有个人和她并肩一块儿走起来，沈明珠惊了一下，侧头看过去，竟然是姚祈。

  他没看沈明珠，压低声音道："我在这儿等你已经很多天了。

  不用这样惊讶的看着我。"沈明珠赶紧收回眼神："等我？"

  "这个给你。"姚祈神色有些奇怪，不太自然的递了个小瓷瓶给沈明珠。

  沈明珠打开看，里头是个和之前吃的不太一样的小药丸，她皱眉："这是什么？"

  "你把这个吃下去，就能够彻底解掉你身上的毒了。"姚祈轻咳一声，脸有些发红，骗了沈明珠那么久，他觉得可以了，这段时间下来，走访各个地方探查。

  也的确查到不少的东西。

  姚祈跟在木戈身边，在刺探情报这一件事情上，自认为还是很有能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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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夕对沈明珠有固执的偏见，但姚祈却很清醒。

  当年沈家被贬斥，虽然是洛家推波助澜的结果，但是姚祈了解到，早在沈家还没有被贬斥的前一年，孟府似乎就已经在私下里允了洛家一个婚约。

  也就是说，洛弦晴要嫁给孟遥知的这件事情，是早就在洛弦晴即将满七岁的那一年便定下了，这是从洛府少许几个告老还乡的仆人口中得知的。

  可见，孟府和洛府的渊源，甚至可以追朔到十几年前，或许…孟府一直是洛府背后的靠山和推手，孟遥知与木戈或许也真的为了沈明珠的玉佩有过所谓的交易。

  而被当成'交易商品'的沈明珠和作为牺牲品的木戈，都只是孟遥知要得到那块玉佩的垫脚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