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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煜都不知道傅少钦那么虚弱的身体，怎么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能让他的手动弹不得。
他拧着眉，心虚地咽了下喉咙，问：“是不是什么？”
“沈湘，这是沈湘做的粥的味道……”傅少钦紧紧盯着章煜，眼睛里全是血丝。
章煜身子一僵，愣住。
他倒是没有想到，傅少钦只是吃了两口，就能这么笃定。
但他避开眼光，说：“你搞错了吧，这粥就是在楼下买的，你身体状态太差了，说不定味觉也受到了影响。”
“章煜！”傅少钦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他的嘴微张着，似是要说什么，可是他顿了几秒，力气一瞬消失，人也跟着颓废了下来。
他松开章煜，呢喃道：“是我的幻觉，又是我的幻觉……”
章煜看着傅少钦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心疼。
可是……
半小时前。
“好久不见。”沈湘站在不远处，微微笑起来，对章煜说道。
章煜整个人都傻了，有那么几分钟甚至以为自己也患上了臆想症。
沈湘似乎是看出他的心思，说：“我没死，或者说，又活过来了。”
片刻，她唇边的笑染了些苦涩，像是自言自语道：“我知道，是挺吓人的，但我真的不是鬼。”
章煜终于回过神。
看着沈湘有血色的脸颊，还有脚下的影子，怎么看倒也真的不像是个鬼。
但他还是缓缓走过去，伸手捏了一下沈湘的胳膊。
有温度的，是活人。
这个举动惹笑了沈湘，她抬起手腕，说：“要不要把个脉？”
章煜被调侃得有些手足无措，连连后退一步。
可看着眼前的沈湘，他还是一头雾水，尽是茫然。
他问：“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沈湘将机械心脏的事简略地告诉了章煜，最后说明了回来的本意。
“我听说……他，现在不太好，”她咽了下喉咙，“所以想回来看看，有没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听见这话，章煜眼睛明显的亮起来，就连语气都激动了几分：“你，你回来就行了，你快跟我去见少钦，只要见到你，他肯定……”
沈湘垂下眼帘，轻轻摇了摇头，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我和他，不适合再见面。”她说。
“为什么？”章煜不可置信地问。
为什么？因为伤口已经留下了，哪怕它止住了血，长出了痂，但等那痂掉落之后，还是能看出浅浅的一道伤疤。
沈湘不说话，章煜更急：“沈湘，你不知道，他变成这样就是因为你死了，他知道是你当年救了他，他为了能看见你的幻觉，不知道吃了多少止痛药！”
“他每一天都活得很痛苦，你也知道了吧，他患上了重度抑郁和重度臆想，还吃安眠药【创建和谐家园】，他还给你写了歌，沈湘，你……”
你不能就这样看着他去死啊。
可是沈湘轻声打断了他：“章煜，你说，他因为我这样伤害自己，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爱？”
她是半点都不肯相信傅少钦爱她的，毕竟她在他身边呆了三年，如果爱，早就爱了。
她情愿相信傅少钦是因为知道了当年救他的人是她，所以才愧疚地伤害自己。
章煜沉默地站在原地。
纵然他是局外旁观者清，却也无法回答沈湘的这个问题。
第二十九章 该承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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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钦，你把自己搞成现在这样，是因为对沈湘怀有愧疚和歉意，还是因为……你爱上了沈湘？”章煜沉着声问道，眼底晦暗不明。
闻言，傅少钦狠狠一愣，心脏一震。
一直以来，他都在逃避这个问题。
独自躺在画室冰冷的地板上时，他也曾问过自己，到底是因为什么。
他的痛苦是因为知道了沈湘的死讯，还是因为知道了沈湘曾经舍命救他？
傅少钦分不清，真的分不清。
但他却很清楚，他想要见到沈湘，想要像从前那样，每一天都能见到沈湘。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不是吗，”章煜将碗放到桌上，看着傅少钦说，“你一次次地吃过量的止痛药，让自己产生幻觉，是为了见到沈湘，而不是向她道歉。”
“就算你一开始和沈湘在一起是因为许安冉，但是她们俩个人是完全不同的，无论是性格还是对你的态度。”
“你就是认清楚了这一点，所以才故意疏离沈湘的。”
“尽管你嘴上说着沈湘很烦，可你每天晚上都会回家，因为你知道她在等你。”
“你并不是在知道沈湘的死讯之后才爱上她的，和她朝夕相处三年，你早就爱上她了，只是你不承认。”
“你执拗地认为你还对许安冉有感情，可是真的等许安冉回来了，你扪心自问，你还爱她吗？”
“沈湘把你照顾的很好，这粥你只是闻了闻，吃了两口，就笃定它出自沈湘之手，如果你不爱她，不会记住。”
“傅少钦，你该承认了。”
承认爱并不是一件难事，难的是承认自己的错。
可他是先承认了自己的错，并且惩罚了自己，却仍没有承认他的爱。
傅少钦捂着心口，本能地大口呼吸着，但是他那黯淡无光的眼眸此时却发出微微的光亮。
“她，在哪？”他攥着床单的手骨节已经开始泛白，他想要见到她，立刻，马上。
话音刚落，傅少钦余光就瞥见病房门口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
他的心不受控制地加速，心底却划过一抹恐慌和不安。
那是沈湘！
她又要离开他！
傅少钦下意识地去追，却因为身体虚弱在下床的时候险些摔倒。
“少钦！”章煜眉头一皱，就要去扶他。
可还没等他动身，傅少钦就站起身，追出了病房。
章煜怔在原地，想着这人明明就连说话都很费力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力气?
傅少钦跑出病房，但走廊上已经空无一人。
他在的这一层是医院的顶层，而两个电梯都是还停在低层，是向上的方向。
于是他去到了楼梯间。
里面光线昏暗，没有沈湘留下的痕迹，但是通往天台的门大开着，耀眼的光投在上方。
很多年之后傅少钦回想起这一幕，仍觉得这时的他正站在死亡之中，而那光里的沈湘，是指引他走往生的希望。
他一步一步，很慢很慢地走上台阶，强烈的光让他的瞳孔缩了下，还是最终踩进了光中。
而他的眼前只有一个背影，微风轻轻扬起了她身上纯白的裙摆，起，落。
傅少钦往前走了一步，他的一侧是围起来的栏杆，一转头，就能看见几十米以下的地面。
跳下去。
一个声音突然在傅少钦的脑海里响起。
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声音，只不过之前他听到的是：吃下去，只要吃了这些止痛药，你就能看见沈湘。
傅少钦的头猛地传来一阵刺痛，他捂着自己的头，看着那地面，脑海里的声音越来越大。
跳下去，跳下去，跳下去！
你杀死了沈湘，你害死了她！你死了，沈湘才会原谅你！
傅少钦胸口起伏着，他抓住铁栏杆，渐渐被那声音控制。
就在他将要抬起腿之时，他的前方响起一个清脆温柔的声音。
“傅少钦！”
第三十章 似梦非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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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患有重度抑郁，会产生【创建和谐家园】的想法，所以我们才叮嘱家属不要让病人看到那些尖锐的东西，或者是去高处。”
“还好这次发现及时，以后更要注意。”医生交代完，离开了病房。
沈湘的神情有些歉疚，说：“都怪我跑到天台去。”
病床上，傅少钦被注射过镇静剂之后就睡着了。
章煜摇摇头，安慰她：“别这么想，你应该想还好你在，才能救下少钦。”
沈湘垂下眼帘，沉默不语。
半晌，她轻声开口：“他真的憔悴了很多。”
“是啊，”章煜看了眼傅少钦，叹出一口气，“除了上一次在医院治疗抑郁症和臆想症，你离开后，他就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我记得他上一次这么频繁地进医院，还是刚在圈子里混出点名声的时候，但他跟你在一起之后，就没有进过医院了。”
说着，章煜伸出手，在沈湘的肩膀上拍了拍。
“沈湘，我知道阿钦他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我不能说让你完全原谅他，但是你也看到他现在的样子，算是遭到报应了。”
“你当年为他失去了一颗心脏，如今他也为你险些丧命，我觉得你并没有恨他恨到希望他去死。”
“所以就算你真的不能原谅他，也至少……为了让他活下去，你留下来多陪陪他，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