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但是,后来,忽然就没有心思了,问了又如何,改不了她不能生育的事实,或许,还会得到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让她恨都没有理由,反而会变成她的错,话本中有太多这样的戏码。再者,哪怕没有蔻丹,还有新婚日的汤药,她逃不掉。
那些天,她整天趴在墙头看闹市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烟火味儿真重啊,这家办丧,那家有喜,有人饿肚,有人饱腹,有人团聚,有人分离……千奇百态,人间百味。
她忽然想,人的一生短暂,也就那么点事,计较这么多做什么呢,无愧于心就好,至于旁人对自己的愧,她娘曾记载过一句话:将别人对你的坏写在风里,那阵风过了,就忘了吧,别人对你的好,要写在心里,难过的时候想一想,就不难过了。
长安这么大,却无她的容身之地,这里,本就不是他们父女该来的地方。
当初离开家乡,她爹问她想去哪儿,教她牵红线的师父是从长安来的,给她讲过许许多多长安的好,长安的人,长安的景,长安的吃,长安的玩,她心向往之,便毫不犹豫地说,去长安,她爹自然顺着她。
可是她忘了,当师父讲了种种长安的好处之后,她不解地问师父,既然长安那么好,为什么师父要离开呢,师父说,长安好是好,世间最好的地儿,可不是人人都能享受到它的好。
梦到最后,肋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谁捅了一刀,连吸气都抽抽的疼。她觉得这个梦不好,疼得太真实,想醒过来,可实在太过疲累,眼皮沉重不已,努力了很久,也睁不开,紧接着,连呼吸都是困难,身体仿佛被放在火中炙烤。
梦醒了,意识也开始抽离,眼睛睁开一条缝,眼前一片火红,有条黑色人影在蠕动,耳边传来凄厉的喊叫:“小姐——”
那声音,似乎是良辰的。
她好累啊,没有精力再去分辨。"
第四十三章
来客是位麻脸男人。麻脸男人叫洪齐福。
洪齐福先后娶过两位发妻,相继患病而死,一个子嗣都未留下,提过几次亲,对方都不愿点头,人都道他的命硬,克妻,无人敢将自家闺女嫁给他。过了而立之年,他家中也只有一位妾室,多年无所出。
洪齐福还未落座便直接道:“月大媒,我想找一位不重视外貌,又能克勤持家的女子,最重要的是,好生养,我需要一个儿子来传宗接代。”
高月面上堆出的褶子展了些:“对方的样貌呢?”
洪齐福道:“为了以后的儿子着想,样貌自然要端正!”
高月清了清嗓子,掰着手指结道:“不重视外貌,克勤持家,样貌端正,能生孩子,满足这四样即可?”
洪齐福点头如捣药。
略一想,高月心中有了主意,看了眼身侧画像,满堆中,毫不犹豫地抽出最后一张:“你看看这个,秦寡妇,面宽额广,体态丰腴,是大富大贵之相。重要的是,她跟你一样命硬,才嫁过去半年,丈夫突发心病而死,她丈夫虽短命,却有了儿子传宗,可见她好生养。照如此势头,两年内再添个大胖小子不成问题,你克妻,她克夫,你们是天命姻缘,只要你点头,我明日便替你上门提亲!”
洪齐福东瞅瞅西看看,疑惑地问:“她的眼睛……为何像是睁不开呢?”
“唔……”高月面皮笑成菊花状:“这一点更妙了!百步内的物什,于她俱是朦胧模糊,但绝不影响生活,在她眼中,世间万物皆为美好,这不正合了您的心意!”
洪齐福不自觉地学画中女子眯眼:“确定不影响生活?”
团扇微摇,高月满面正经地点头,正色道:“拿我月大媒的名誉来保证!”
洪齐福乐了:“好,好,就她了!”
高月绽放出更大笑意:“那就这么定了!”
“好。”画上女子,洪齐福越看越喜欢,放下一点银子:“这是定金,好事若成,更多的媒金还在后面。”
¡°ºÃ£¬ºÃàÏ£¡¡±
高月眼珠瞬时凸出,眉眼弯弯,水袖拂过,银锭子到手,不着痕迹收入袖中。
送走最后一位客人,高月数了数银子,满足地拎着钱袋,庄婆婆走上阁楼,将湿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高月数出一吊钱给她:“这是七日的价。”
庄婆婆喜得眼珠子又没了:“月大媒,你是个贵人,这阁楼随你用,多久都成!”
高月道:“那就多谢婆婆了。”
庄婆婆做的是纸糊灯笼活计,一辈子的手艺,到这个年纪,没力气再营生,阁楼空着也是空着,便想着赁出去,也能赚些钱,租赁牌??γβ子才挂上,这个月大媒就登门而来,说七日后,会给她一吊钱的租金。
十分诱人的数目,庄婆婆想着左右无旁人租,看月大媒也是真心实意,七日不算长,便答应了,头一个七日,月大媒整日在外头晃荡,回来跟庄婆婆打听某某某的情况,庄婆婆在这里住了一辈子,卖了一辈子灯笼,方圆十里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了,将有的没的听说的亲眼见到的一股脑倒给月大媒,她讲得酣畅淋漓,月大媒闻得兴致昂扬。
第二个七日,月大媒将自己关在阁楼里,整日写写画画,写完画完又出门了。
第三个七日,阁楼开始陆陆续续有客人上门,庄婆婆才知道,那小妮子,原是个冰人,还是长安城鼎鼎大名的月下仙爱徒,月下仙是谁她也不敢问,听名号像是个厉害人物。
高月提着钱袋,先去包子铺买了两屉包子,又去玩物摊买了几只蜻蜓蝴蝶的草扎物,又去买了五斤生肉,沿菜市场主街行了一里路,再拐角行了半里,来到一个狭小的巷子里,巷子空无一人,前无尽头,显得阴气森森。
高月佯装转身:“再不出来,我可要走了!”
身子转到一半,十几个小脑袋一同出现,将她围在中间:“蒙面姐姐!蒙面姐姐……”有抱她腿的,有伸手够她手中玩具的,还有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瞅着包子偷偷咽口水的……
高月挑个干净点的地儿,小朋友们围坐在一起,玩具分到年岁小些的孩子手里,大的眼欠,也不开口要。一起吃包子,大的吃得多,小的吃得少,吃完后,高月将肉递给年纪最大的阿双,阿双拱手谢过,领着一群弟弟妹妹走了。
巷子又恢复一片宁寂。
高月所住的客栈旁一个月前开了一间书斋,不说集全了时兴的传奇话本人物志,还将长安城有缘茶楼说书人所讲的话本分类到一处,不同于其他书物的雕版印刷,这类话本,每一本皆是手抄,世上独一无二,纸张乃水纹纸,装订精美,进店者一眼被吸引。
可惜的是,那些话本只展不售,即使如此,高月还是觉得这家书斋的品味十分的好,慧眼识珠,很有前途。
经过书斋时,她朝里头看了两眼,没进去,径直回到客栈,掏出腰牌续了十日的房费,续完后,钱袋空空。
上了二楼,高月走到靠南的二等客房,才走到门口,便察觉到不对劲,果然,一推门,桌前悠哉而坐的男子朝她举起茶杯,语气轻快:“小媒婆,你回来了,借你的住处一用!”
高月反身合上门,注意到他衣服上的血迹,和愈显发白的嘴唇:“又跟人比武了。”
那人炫耀道:“那是,而且我赢了,没想到,荀殷那小子还挺厉害,不过,没我厉害,尚武堂真是越来越差了,没一个赶得上我师父的!我本来也想跟高长志比一比的,他不应战,应该想在家逗孩子。”
高月解开脸上面纱,正掬水洗脸,听他提到高长志的名字,停了一下,脸上的水一滴一滴落到盆中,她看到涟漪中的倒影,苦笑了下,若无其事地继续洗脸。
那人似乎觉得伤口疼了,从身上取出药粉,想叫高月帮自己上药,又想到叫也没用,微张的口合上,自己给自己上了。
高月擦了擦脸和手,完全不管房间还有另一个人,走到窗榻,松开纱帐,睡觉去了。那人敷完药,摸摸肚子,有些饿了,他看到整间房除了喝的热水外,没一个下肚的东西,对床上的人道:“我去买些吃的,给你也带点吧,你想吃什么?”
高月没说话,似乎睡着了。
那人道:“不说的话,就还是烧饼了。”强调了一句:“长安牌的烧饼!”
高月没吭声,听到窗户张开又合上,知道他出去了,这间客房虽没有一等客房的条件,但有一个好处,对那人来说绝佳的好处,窗户对着幽静的后院,无论翻窗而进还是翻窗而出,只要动作够快,时间选的够好,绝不会有人发现。
屋里安静下来,高月慢慢睁眼,手轻触到左脸颊,摩挲着鸽子蛋般大的疤痕。
三年了,还是没有办法消除,这个疤,怕要一辈子跟着自己了。
三年前的那场大火,她委实没什么印象,有记忆的是,她在长安城外的一座山村里醒来,刚才那人可能一直在照顾她,一脸她终于活了的表情,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那人也不管她身子受不受得住,能不能接受好坏消息,直接告诉她,杨非雪悲伤至极,防火自焚,不日下葬,世上再没有杨非雪这个人了,你开心吧。
她觉得全身都痛,又昏了过去。
后来,她通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人正是云舒客,当初在蓝山县与天涯一刀客对决一争高下之人。
据他所言,他的所作所为完全为她着想。
话说,当初在蓝山县,他与天涯一刀客斗到力竭,身处漫天大雪,心想决计活不了了,谁知会被她所救,救命之恩大于天,总得报答才是,于是乎,第二日不辞而别,免得叫她瞧出自己的报答之意。
之后,他大部分时间在长安附近活动,试图找到她倒霉的机会,这个倒霉,必须得媲美性命攸关。终于,在她从刑部出来之后,他瞧见了端倪,搬进新的住宅之后,她就不太对劲,隐隐地有寻死念头,未免自己搞错,他多潜伏了些时日。
他看到,她跟高长行一起回来后,将莲花灯给他,进了大门之后,路都走不稳,还趴在地上哭,他何时见过她哭,还哭得这么厉害,于是盯得更紧了。接着,她开始交代后事了,将她侍女的终身托付给别人,去找吴才说了一大串掏心窝子的话,怎么看怎么像道别,还去江边河边崖边深思,就差一个纵身跳了。
他觉得她想死,自己又不敢死,便想着报答的机会来了,自己助她一臂之力,让她体会到死的滋味,人死过一次,便会知生命可贵,绝不会想死第二次。他潜入她的房中,看她在说梦话,表情痛苦,确定她是真的不想活了,便掏出匕首,一把扎进她的肋下。
接着,让良辰亲眼看到小姐被捅,出去喊人,回来时,小姐的卧房被烧,火上浇了油,扑不灭,而在那之前,他已将藏在床底的死尸挪到床上,良辰叫小姐时,他背起杨非雪,一骑绝尘而去。
云舒客的性子很是耿直,一点儿也不为自己邀功:“你救我一命,我还你一命,扯平。”
杨非雪怒极:“谁想死了,我是打算离开,才不会懦弱的要去【创建和谐家园】!”
云舒客反驳道:“你说的不对,【创建和谐家园】的人一点不懦弱,相反,敢【创建和谐家园】的人都很勇敢。”
杨非雪气得都不想说话了:“报恩方式千万种,你为何单单选择恩将仇报。”
能下床了,她对着铜镜,左脸颊上的丑陋疤痕让她脑袋轰然炸裂,镜子被摔到地上:“这是怎么回事?”
云舒客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解释一下:“这绝对不是我能预料的,火势太猛,我没抱稳,你的脸不当心擦到一个小火球,就成这样了。”他很乐观地道:“疤代表勇敢,我们男人哪个身上不带点疤,脸上能有疤就更厉害了!你这个看起来就很英伟!”
杨非雪切齿道:“我、是、个、女、人——”
云舒客终于感觉到气氛不对:“你很在乎自己的容貌?”
“废话!”杨非雪话都懒得多说了。
云舒客深思了会儿,痛下决心:“女人在乎自己的容貌,无非是怕男人不喜欢,嫁不出去,你放心,我从不在乎什么容貌,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娶……”
‘你’字没机会说出口,杨非雪抄起桌上的脂粉盒就往他身上砸:“滚——”
云舒客觉得很委屈,他不介意她的容貌,她怎么还生那么大的气?
在山村修养了三个月,之后又在那生活了三个月,与世隔绝,村民们热情好客,云舒客同他们关系很好,村里没有他的家,但,若他想,每一户都可成为他的家,连带着,村民们对他的朋友也十分的好,杨非雪如至宾归,那半年生活跟少时很像,随村民们上山下地,除草摘树,闲来给村里的小伙子小姑娘,鳏夫寡妇们牵红线,日子充实而安逸。
那半年,她不离山里一步,云舒客一次在村中待的时间不会超过三日。
每回出去,他都会带来长安的消息,皆是关于她,杨非雪停尸七日,二十位高僧为其诵经祈福,杨非雪下葬,杨非雪头七,私媒界立了月下仙排位,以郑音为首的私媒们一致决定,从今往后,每一位跻身于私媒的散媒,要先拜过月下仙的排位,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杨非雪死后的钱财全投在设立私媒馆上。
杨非雪死的彻彻底底,再翻不出土来,云舒客让杨非雪起个新名,起好后,他想法子找来相应的腰牌,自此,有了高月这个人。或许,是天意如此。
半年后,杨非雪离开村子,一路南行,走到哪儿算哪儿,隔了一年,云舒客偶然碰到她一次,屁颠屁颠地给她说京城的几件新鲜事:陛下赐婚高家大公子与义清公主;高家与忠武将军家结亲;红叶馆关门,被改成了胭脂铺;她的侍女和高长行的随从成亲了;瑞世子的病一下子好了,出入朝堂,挂个闲职。
他还想再说什么,杨非雪冷冷打断:“以后,不要再说他们的事了。”
云舒客留意着她的神色:“我觉得,这件事对你很重要。”
杨非雪坚决道:“已经没什么事是对我很重要的。”
女子出行总有不便,杨非雪时常一身男儿装,云舒客有句话还算是人说的,脸上带点疤的人会被人认为不好惹,可以吓退一些居心叵测之人,纵使她身量不高,也避免了一些欺辱。
两年多来,从天南到海北,她做些自由生意,广州的绸缎到伊州成了稀罕物,扬州的水粉到了突厥就是宝贝,赚些差价,也够一路的盘缠。辗转各地,第三年年关将至时,她回到了洛阳,落脚孟津县。"
第四十四章
云舒客跟以往一样,只是到她这里歇歇脚,绝不会超过两日,歇脚的费用也很良心,五十两,这是她不赶他出去的唯一原因。
这天早上,杨非雪戴着帷帽,一面坐着啃烧饼喝汤,一面想着洪齐福的礼单,金五钱,银四两,彩缎四表里……
身旁有人坐下:“老板,两块烧饼,两碗白粥,两个煮鸡蛋。”
̯ÀϰåµÀ£º¡°ºÃàÏ£¡ÄúÉԵȣ¡¡±
思路被打算,再续不起来,她亦无心去续,吃了一半的烧饼掉到汤里,汤水溅到手上,余光瞥到竹青色身影,她向另一侧移了移,伸手挡住脸,又想起来自己戴着帽子,手忙脚乱放下前帘,遮住面容。
一个约四五岁的奶糯声音问道:“爹爹,我们要在这里住下吗?”
被他唤作爹爹的人道:“嗯。”
声音较之从前,沙哑沉稳不少,杨非雪掏出的饭钱在手中躺了许久,她握住钱,继续啃着烧饼,一小口,一小口,动作十分缓慢。
ÄÌÅ´ÉùÒôÓÖÎÊ£º¡°Äǵùµù£¬ÎÒÃÇҪס¶à¾Ãѽ¡±
他的爹爹未出声,摊老板端上烧饼与白粥,那对父子不再说话,连吃饭都没有一丝声响。
再慢,饭也有吃完的时候,摊老板笑呵呵地站在杨非雪身旁,已经擦干的手再擦了几擦,视线没离开过她,方才他就瞧见她不对劲了,遮遮掩掩不敢露面,难道要吃霸王餐?
杨非雪搁下饭钱,起身走了,那对父子专注吃饭,仿佛从始至终没有注意到她。
傍晚,杨非雪买了两大包烧饼、十斤生肉,十斤大米,雇了一个扛夫,将东西推到狭巷口。扛夫是个热心肠的人,一看对方给的费用很实在,善心发作,悄悄告诉杨非雪:“这个窄巷阴气森森的,你一个姑娘家来这里做什么,还是躲远些的好。”
杨非雪更悄悄地告诉他:“大哥,你知道我为何要来吗?”
扛夫顶好奇:“为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