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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分,高夫人派人唤杨非雪一同用膳,她未推辞,长路长潭穿上坎肩,很是喜欢,拉着她的袖子央求再做,两位姨娘脸上尽是讪笑,杨非雪摸摸俩孩子的脑袋,说等得空了一定再做。
高夫人见她面色不大好,恐患了什么病,要叫医师替她诊诊,杨非雪推辞了,道,葵水将至,歇息两日便好,高夫人也不勉强,只是见儿媳还来月事,略有些失望。
夜间,杨非雪坐在长行惯坐的位置,学他练字,练了一会儿,忽听外头滴了两滴雨,她过去推开窗,听着雨声,顿觉索然无味。
侍女打趣道:“大公子才走一日,少夫人便茶饭不思了。”
“是啊——”杨非雪如一个哀妇,趴在窗栏上,望着漆黑夜空,惆怅地道:“想他了,不知道此刻他到了哪儿,冷不冷。”不知,远方的他是否也在思念自己。
一日过去,侍女来报,道红叶馆有个叫吴才的来寻少夫人,老夫人在前厅陪着,正等着少夫人过去,杨非雪送进嘴里的一口药全数喷出。顾不得换衣,疾步走到前厅,隐隐听见高夫人在说什么柿子,这个时候,新鲜柿子没了,柿饼倒还有卖的。
吴才一见她,露出一排雪色牙齿:“你果然在家,我的朋友递了消息过来,这事儿还得靠你拿主意。”
高夫人又说了句‘柿子’,杨非雪道,婆婆若想吃柿子,儿媳回府时顺路带些柿饼。高夫人果真没再说什么,许是感动于儿媳的贴心。
吴才瞅见杨非雪面色发白,关心道:“你病了?”
杨非雪道:“无碍,撑得住。”
月事对她而言是极痛苦的事,偏生昨晚又下点子雨,她作死的又吹了会儿风,喝了方静仪特配的药,小腹还是止不住一抽一抽的疼痛。
是以,她异常想念长行,他记着她的日子,疼得难受时,他会讲些风趣故事给她听,注意转移,便也没那么痛了,天热时,他也会阻她碰凉水,若还是痛,他奉献出肉体,任她捏掐,道,你我夫妻一体,本该共受疼痛。
吴才看出什么:“算了,你这样虚弱,去了也无济于事,先歇歇,身子好了再去。”
“我去红叶馆歇。”长行不在,红叶馆见山院,于她而言并无两样。谁想,适才喝的那碗药后劲儿太大,马车刚到红叶馆,头便昏昏沉沉,凭借直觉拒绝吴才搀扶,只抓住姗姗而来的王阿桃胳膊。沾上枕头,一觉睡到深夜。
肚子不再疼,气色亦恢复,体力回身,脑中混沌渐去,杨非雪全无睡意,披件厚衣,推门去了后院,姻缘树沉默而躁动,红绸交错,玉牌咣当作响。夜很凉,不算冷。尤记得,她劝升平公主回心转意的前一晚同今夜无差。
郭驸马打金枝一事收尾,升平公主仍旧不肯原谅,杨非雪那时只是脚跟刚站稳的小小私媒,为官者只见过范光那样的官媒,皇亲国戚想都不敢想,听说自己也有机会劝说公主,她吓得哆哆嗦嗦,整两夜睡不好觉,吴才为她鼓气:“除了地位高一些,他们没什么稀奇之处,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难道还能生出三颗头六只手臂不成?”
她一想,也有理,终于睡了个安稳觉。
升平公主见她说的第一句话是:“美则美矣,也没那么让人难以忘怀。”
杨非雪当时一头雾水,深觉天子之女说话高深莫测,不敢妄议,只将先前反复准备的话说了,准备的事做完,结果也如她所期望,公主驸马破镜重圆。
她立下大功,陛下必定有赏,天子金口玉言,应允之事旁人奈何不得,她一生也只有这一次获赏机会,需得好好把握,金银财宝用不得,当官媒束缚太多,她一时间竟想不出自己真正需要什么赏赐。
吴才说,不可只盯眼前的要紧事,未来重要之事亦可考虑,未来的,又重要的事,只能是她自己的亲事,媒人求姻缘,合乎情理,圣明如陛下,许能满足她小小心愿。
觐见陛下的前一晚,这棵姻缘树下,吴才问她:“求啥样的姻缘,你想好了吗?”
她笃定地答:“想好了。”
事实上,她并无确切想嫁之人,欲求的姻缘,不过是不想受唐律约束。之后种种,水到渠成,现在看来,她请的陛下口谕,冥冥之中,倒是为自己和长行而求。
雾气渐笼,身上沾了寒气,未免明日身子再受苦,杨非雪提步回屋,躺在榻上,又乱七八糟想了好些事,才睡过去。
吴才朋友递来的小道消息,与良辰书信寄来的大同小异。事关天涯一刀客,最紧要的,便是他即将挑战江湖上武功排名第十的云舒客,在太行山顶,自此跻身于江湖前十高手行列。良辰说,江湖人有个不成文的癖好,前十高手能力上乘,其貌不扬,排名十一到二十的高手,能力不相上下,样貌皆堪比卫玠,排名二十以后的,鱼龙混杂,各有其技。
现今,天涯一刀客名列十四,以他的容貌,欲杀进前十,先朝自己脸上划上三刀更省事儿。他往自己脸上划一刀或三刀杨非雪并不关心,能肯定的是,徐悠柔有机会见着他,运气好点,还可以说上几句话。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梁不屈和天涯一刀客,配徐悠柔,起先杨非雪一个也不看好,一个脾气太臭,一个只会动粗,之后,了解愈多,愈不知该选谁,梁不屈一身才华,入得官场不是难事,徐员外对他也赏识起来。天涯一刀客……她承认他是个好人,行侠仗义,前几日还捉了个小贼扔到京兆府门口,虽未留名,但高长志猜出是他,跟了这样的人,风险会有,却也能恣意一生。
杨非雪取出一方锦盒,郑重地将三枚玉牌放进,再细心锁好。
得知自己将有机会见心仪之人一面,徐悠柔险些将正看的闲书撕了,一连几遍问月下仙是否能确定,得到皆是肯定回答,眼角湿润了,她说,先前我说不怪你是假的,倘若我见不到他,我便出家做姑子,一生不嫁。
时辰与地点给了,到时能否走出家门,是她自己的事。徐悠柔的行动较之想象迅速许多,只禀明父亲自己要去小雁塔上香祈福三日,也顺带瞧一瞧母亲,徐中道自然无理由阻止,还说要同她一起去,吓得她脱口道,母亲恐不愿见你,徐中道没再坚持。
出门之事颇为顺遂,徐悠柔在家数着出门的日子,或坐或立,急不可耐。"
第二十三章
十二月初,正是太行山顶决战之日,前一天清早,蓄谋了一整年的雪簌簌而落,杨非雪等原本打算今日登上太行山,侯一夜,无论第二日决战在哪个时辰,总不会错过。
冰晶虽细碎,也将她登山决心砸得半颗不剩,到时大雪纷飞,山巅之上,谁能受得了那番冷冻?
徐悠柔无半丝犹豫,向父亲请示过后,轿子义无反顾出家门而去。轿中之人自然是假的,真正的徐悠柔,早换了便装来到红叶馆。半路认怂,也非月下仙做派,杨非雪牙一咬,心一横,裹上毛皮大氅,准备出红叶馆。
良辰与进文匆匆赶回,带来一个消息,天涯一刀客二人决战时间地点皆有变,不待问出细节,良辰道,二人今日不知怎的同聚蓝田县,一言不合,便将决战提前,眼下已打了起来。
杨非雪默默算着脚程,眼下骑马奔去,或可观个尾巴,徐小姐这一面,冲一冲,见到的希望还很大,只是,雪日骑马太过危险。还未想好对策,徐悠柔已冲了出去,解开门口的马儿,骑上便跑,丝毫未闻后头的喊叫声。没有时间顾虑后果,杨非雪叫上吴才和进文,去马厩牵出仅有的三匹马。
徐悠柔马术不佳,杨非雪等追上时,她正歪到在枯草堆中,一脸懊恼,身上沾满污泥,骑的马已不见了踪迹,不用想也知原因。好在未伤到筋骨,吴才让进文带着她,进文为难地看向少夫人,杨非雪当下决定,让吴才与徐悠柔同骑一匹,关键时刻,吴才也不推三阻四,只望了她一眼,伸臂捞起徐小姐,绝泥雪而去。
非农时,又值雪天,蓝山县民足不出户,有进文带路,很快便寻到两位江湖客的比试之地,二人一黑一蓝,雪上溅了不少血,不知从谁身上流下,动作迅速,身影旋转之快,让人瞧不见脸,更无从判断哪个是天涯一刀客。
徐悠柔一下马,目光便胶着在那个黑色身影上,她说,除了左手使刀,天涯一刀客还喜穿黑色,杨非雪心里存着疑虑,杜撰他的事迹时,她从未写过他爱穿何种颜色衣服,她为何做此判定?大抵因为他长得好看,穿黑色更显其颜?
杨非雪很快在心里否定这个猜测,长行长得也好看,她却认为他穿一身素色最好,望着满目洁白,不知洛阳是否也落了雪?
雪花逐渐膨胀,团成柳絮般大小,有些微的风,带着它徐徐飘落。
杨非雪对打打杀杀的事抬不起兴趣,眼下找个棚子避雪才是正经,吴才与她想到一块去了,来的路上已经留意,又让进文去确定一番,终寻个落脚的地儿,四人三马,恰好将棚子占满。吴才和进文出去捡枯枝,在棚内升火,围坐火堆,冷僵的手才终于有了知觉,杨非雪想,大雪日,来壶热酒暖身会更好,正想着,吴才从马背取出一布袋,除了一壶美酒,还有三个小包,牛羊肉花生米,外加鸡腿鸭脖。
杨非雪惊奇地看他一样样掏出来:“你别跟我说,早料到会如此,遂提早备好这些。”
吴才得意扬起眉毛:“如何,我这未卜先知的能力?”
杨非雪喝口美酒,啃口鸡腿:“我信你个鬼!”将酒递给徐悠柔,徐悠柔接下,狠狠喝了一大口,呛得咳嗽好几声,脸颊酡红,这个从不饮酒的小妞,想是在为自己壮胆。
这头,热火烤着,暖酒吃着,那边风雪之中打斗声未止,旁人看来,倒像那二人在为棚内之人舞剑助兴,杨非雪想不明白,不好好过日子,偏偏刀尖上打杀,奔波劳累不算,还有性命之忧。徐悠柔视线始终不离打斗二人,突然,一声惊呼,人跳起来,冲进漫天大雪。
雪愈下愈大,蓝色身影几乎融进雪中,黑色身影也已模糊起来,杨非雪不知发生了何事,吴才说,那二人胜负已定。
一蓝一黑二人均倒在雪窝中,不知累得还是伤的,提剑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粗喘着气,等待死亡逼近。终于看清那二人的脸,徐悠柔不敢置信地后退几步,一个不小心,被石子绊倒在地:“你们是谁?”
那二人似已力竭,一句话说不出,仰躺在地上,意识在消失,身下都有一大摊血。
杨非雪问徐悠柔:“你怎么了,为何作此疑问?”
徐悠柔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他们都不是天涯一刀客。”
杨非雪惊呆了:“什么?”
进文上前一步,确认道:“他们正是天涯一刀客和云舒客。”他一手指着黑衣人,说是天涯一刀客,另一位则是云舒客。
杨非雪嗅出不寻常来:“徐小姐,你又没见过他,怎知他们中间没有天涯一刀客?”
徐悠柔捂着脸,蹲下痛哭:“不……我……我见过他……”
徐中道由仕到商,与工农合作,眼界宽的杨非雪难以想象,于门第之事亦不大执着,许是见惯了阿谀奉承,梁不屈那一板一眼的性子倒十分合他胃口。他对女儿关爱甚少,怀着补偿心思,默许其对婚事的自主,先前在女儿跟前提过一次梁不屈,女儿未接话,他知晓女儿的玲珑心,故压下此事,另寻佳媒。
谁知,女儿去了一趟小雁塔,见了生母一面,回来后换了个人似的,说愿意接受月下仙牵的线,父亲可择日将女儿嫁出去。
徐中道办事颇有章程,寻了媒人与杨非雪交涉,只眼光不大好,寻的媒人姓范名光。
俗话道,无永久朋友也无永久敌人,只有永久利益,眼下俩人利益绑在一块儿,可暂结为友,然,在范光眼中,何事都可短暂,只有与姓杨名非雪的为敌是永久之事。
梁不屈拿出全部身家,聘礼仍旧少得可怜,范光赖赖她收了黑心媒金。梁不屈作了几幅画写了几幅字,托月下仙交给徐小姐,范光非要亲眼瞧一瞧,让她向他解释字与画都是何意,杨非雪绞尽脑汁充了一回梁不屈肚子中的蛔虫,字认错两个,被范光嘲了好一会儿。
范光突袭红叶馆,瞧见写着天涯一刀客的玉牌,给了杨非雪好一顿质问,她随口编的故事他将信将疑,她又花了一笔银子,觍着脸邀范光去天下第一厨吃顿好的,他才勉强放过,没去徐中道或梁不屈那里揭发。
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走上正途,红叶馆的名声再一次打响,郑老特来红叶馆一趟,夸她为私媒长了脸面。看到在后院帮哑叔侍弄花草的阿桃,郑老叹了口气,问王阿桃对徐、梁二人婚事有何看法,王阿桃漫不经心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你问问雪丫头,这桩婚事她做的开心不?”
郑老将她这句当作浑话,自然未问。
事实上,杨非雪以为自己会开心,却并不开心。高长行不止一次问她,她所牵的红线,依据是何,每回,她答的都是《唐律户婚》,法典之内,总会无错,她也因自己是个媒人,为保红叶馆招牌,万万不做打鸳鸯的棒子,也不乱点鸳鸯谱。可,徐悠柔和梁不屈这对鸳鸯,是她亲手点出来。徐悠柔在蓝山县哭过后,心灰意冷,同意嫁给梁不屈,说“既如此,于我而言,嫁谁都一样”。那一刻,杨非雪觉得,自己是个逼人嫁的恶人。
徐悠柔说,天涯一刀客于她而言,曾是真实的。
早在她头一回听闻他的事迹,他便在那间茶楼,一身黑衣,一把短刀,与众人一起旁听,就像在听一件与己无关之事。遗世独立的风骨,聪慧如她,一眼就肯定这人是谁,可怕又准确的直觉,让她在他提刀离去时,避开婢女,悄悄跟了上去。
手无缚鸡之力的美貌女子,孤身一人,十分不安全。几个不安分的小流氓被他一刀全数毙命,她害怕,看到他手臂上的伤,又奇异地开始心疼,于是,她从袖中抽出丝帕,帮他包扎。
“你不怕血吗?”他的语气如他的刀一般冰冷。
晶莹苍白的脸上绽放出朵朵笑莲:“现在不怕了。”
英雄救美,美伴英雄。
戏本子经常会用的陈词滥调,让她在那一刻倍感温情。
不知天公想作美还是不想作美,雨淅沥沥地开始落下,常年警觉使然,他避开人群,牵她去山洞躲雨,宁愿与鸟虫山林为伴,也不愿意投宿在客栈。他的话很少,她的话亦不多,山洞中,源源不断的,是雨声,还有偶尔的虫鸣,她没有害怕,抱膝而坐。
他问她:“冷吗?”
她点头:“嗯。”
他坐在她身旁,将她抱在怀里,就那样过了一夜。
第二日,天刚露白,他将她送回去,徐老爷问起,她只说自己昨日早早回来睡了,徐老爷没多问,只吩咐下人以后注意些,又多添了两个武功高强的护卫保护小姐。
自那之后,再没见过,在茶楼听着书中故事,她不禁困惑,自己所遇,是不是一场梦?现在看来,确是一场梦吧,她连那人是谁都能搞错,再找下去,不过是大海捞针,嫁不到想嫁之人,倒不如顺了父亲心意。
徐家嫁女是大事,杨非雪与范光接洽,常常忙得脚不沾地。
中间断断续续下了一场雪,月底,雪完全融化,天放晴,日头明朗,亦是徐悠柔走上花轿之日。
梁不屈在长安的住处,是学堂临时辟出的一块,徐中道将城东一处宅子作为嫁妆送给梁不屈,那头倔驴,放着宅子不住,迎亲队伍直接到了学堂,有句惊世骇俗的话传出来:他过惯了穷酸日子,锦衣玉食会泯灭斗志,徐小姐若觉着委屈,可搬到宅中住,他也好静心备考。
这般不稳妥的话,徐家若临时悔婚,杨非雪也不会为他求半句情。
奇的是,徐家不满的言论传出,徐悠柔也未搬进徐中道备的住宅。
杨非雪以为,婚事完成,徐悠柔与江湖客之事会就此告一段落。然而,徐悠柔婚后第二日,罗小琴特来红叶馆,她打听到一则惊天秘闻,江湖上或有两个天涯一刀客,其中一个半年前便已销声匿迹。
莫非,徐悠柔曾见的那个江湖客,便是那人假扮?
心里有许多困惑未解,将先前的所有事串在一起,模糊的猜测让杨非雪有几分不安,她决定,亲自去鸿文学堂求个安心。
徐悠柔一身素衣为他们开门时,杨非雪认了好一会儿才敢确定是她,面上未施粉黛,袖口紧束,手中抓着一把认不出的青色鲜菜,笑语盈盈地迎她进去。梁不屈在院中洗衣,徐氏说,日头正好,趁着天将衣服洗了,青菜腌了,下雪时便不用再操心了。
杨非雪看到她白皙的手背上冻出两颗红疙瘩,像是雪地中落下的两滴血,又是心疼又是愧疚,话本中虽有不少千金小姐洗尽铅华的戏码,却只是供看客闲听而已,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其中苦楚,谁会真正感同身受。
富小姐与穷书生共结连理,其实并不是结束,而是故事伊始。
梁不屈洗完衣服,徐悠柔帮着晾晒,杨非雪跟吴才插不上手,只在旁看着。忙完后,梁不屈擦干手,过来朝他们抱拳行了个礼。娶个美娇娘,眼高于顶的他也懂得感恩于她这个大媒,杨非雪笑着受了他的礼,正要抬手说不必客气,他却对吴才说:“作为答谢,在下新作了幅画,还望月下仙不要嫌弃。”
杨非雪指着自己道:“我才是月下仙。”
梁不屈淡定地道:“对不住,弄错了。”
哪怕态度谦卑许多,他气死人的本事只增不减,十分适合大理寺,注定无朋无友。
杨非雪跟徐悠柔闲话,问她为何不找些人伺候,徐府家大业大,挑出十几个人给女儿易如反掌,她也不必事事亲力亲为,从锦衣玉食堕入柴米油盐,杨非雪有深深的负罪感。但,徐悠柔未觉半点委屈,她说自己喜欢过这样的生活,一点一滴都是真的,感觉日子过得很踏实,握在手中,淌过心里,这正是她长久以来追求的幸福。还说,她决定过这样的日子,就要全心全意,让人伺候岂不将本与末倒过来了。
她很真挚地看着杨非雪:“我从来不是外界传得那样是个温柔娴静的女子,我不服管教,目中无人,会用懂事伪装自己,装到最后连自己都相信了,有时会忘了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但是在他面前,我不用装,我觉得很轻松,全所未有的轻松,真真实实的做我自己,哪怕苦点累点也甘愿。”
杨非雪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你在我面前不也未装过。她试探地问:“你……你喜欢上他了?”
徐悠柔哈气为自己取暖:“月下仙,你相信人有前世吗?你相信命定的缘分吗?”
身为月老信使,常常会用这样的话忽悠客人,她定然不能说不信:“我们做媒人的,都相信前生来世,缘分天定。”
徐悠柔回想起成婚那晚,盖头揭开时,她低垂着的脸上满是泪痕,袖中还备了一把匕首,若是梁不屈胆敢轻薄于她,她会毫不犹豫地一刀扎过去。梁不屈道声‘娘子’,她缓缓抬头,看到梁不屈的脸,冷硬的五官长得很不讨喜。然而,两人头一回见面,他于她而言,却像是认识了很久。
她开口的第一句话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