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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非雪瞪起眼:“他敢打良辰,我饶不了他!”
高长行愣了愣,干笑一声:“我的意思是,进文与良辰是旗鼓相当,良辰太刚,才显得进文软了些。”
“罢了……”杨非雪伸个懒腰,不去纠结:“他们的事,自有他们自个儿操心,牵线搭桥这种事儿,贵在顺其自然,先等等看吧。”
高长行问:“要安歇吗?”
“要。”几步路她都懒得动,手臂往前一伸,长行弯腰抱起她。杨非雪头靠近他的胸膛,依依不舍:“居安,你走了,我会想你的。”
“我亦是。”
炭火烈然,室内温度渐升,对高长行还好,对她却是热了些,她随着他行走的颠簸,有些困了。放她上榻后,高长行躺到她身侧,似不经意地问:“非雪,你与吴才是如何认识的?”
怎么忽然提起吴才来?杨非雪懒懒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他先前是做盗匪的,我劝他从了良,他为谋生计去说书,做了一个说书人。”
“个中细节你未说,我想听。”
杨非雪道:“等你从洛阳回来,我让吴才亲自说给你听,他是说书人,包准活灵活现。”
高长行并未就此放弃:“我只想听你说。”
杨非雪支起身,狐疑地瞅着他:“你为何对他这么好奇?”
高长行眸子幽深,她探不到底,他的声音辨不出喜与怒:“我听说,他曾放言要娶你。”
杨非雪张口,还未说什么,他又道:“因而,我要你的亲口解释。”
杨非雪困意全无,忙道:“那是我嫁你之前,他玩笑时的浑话!不作数的,你放心,我已嫁了你,不会想旁人。”
高长行嘴角弯起一个弧度,看了她许久,似乎在考量这番话的可信度,末了才正色道:“这句浑话的前因后果,你解释一下。”
杨非雪心里不大情愿:“你不相信我?”
高长行道:“并非不信,而是吃醋。”
杨非雪别过脸:“你吃我跟吴才的醋,太荒谬了!”
高长行肃道:“这个醋荒不荒谬,我自有判断,你只需解释与吴才的相识,以及他要娶你的话。”
杨非雪不高兴他的咄咄逼人,倔劲儿上来,脸别的远远儿的:“不解释,醋不醋全由你!”
高长行声音里难掩悲戚:“为了他,你甘愿同我翻脸。”
杨非雪一时跟不上他的思绪,转回脸:“你,你简直无理取闹!”
他不依不饶:“有理我才闹。”
“你强词夺理!”
“词理皆在我这儿,不夺白不夺。”
高长行无赖起来,她横竖都说不过,嘴上讲不过,她也耍起无赖,被子一扯,蒙上脸,裹上被子滚到床的最里处,不听不言不理。
高长行是个君子,从不与她这个女子计较,才嫁他时,她与他相处带了些装模作样,礼数一样不落,吃食讲话都按学的来,一日下来,比走了一整日路还累。可日子毕竟是过出来不是装出来的,久了,她的本性一不小心会暴露出一些,一点点,高长行全不在意,再露一点点,他也无甚异常,她就像一只八爪鱼,一点一点去探他的底,最后发现,深不见底。于是,她将自己和盘托出,他待她一如既往。
她以为他会一直这样,然而,他方才的种种完全失了君子的气度,着实古怪,太不像他。
杨非雪觉着,自己的反应也奇奇怪怪,她与吴才本就清白,在长行跟前,她未刻意回避过与吴才的关系,每每聊到吴才,长行都是一笑置之,偶尔顺着她的话点评一两句,从未像这样同她辨过。兴许,被他顺着久了,她也惯了,是以,他不顺着她时,她便会觉得委屈。不过是解释一下,她那么大反应委实过了。
反省了小会儿,杨非雪思忖着如何道歉才能既让他开心,又能让自己显得有骨气些。
头顶被子被他掀开一点点:“一直躲在里面,不怕窒息?”
蒙得久了,脸着实涨得难受,杨非雪正要将脑袋送出去,又听他叹息一声,妥协道:“罢了,不想说便不说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
梯子被他递来,不用是傻子,杨非雪将被子一掀:“你不想听了,我还偏要讲一讲。”
高长行笑道:“那为夫只得奉上双耳一听了。”
吴才遇到杨非雪这个贵人前,是个三流盗匪,打家劫舍不敢,谋财害命敬而远之,只瞧着过路者,哪家马车主人看起来软弱又有些钱的,便去劫些财,再狠狠威胁几句,让其不敢报官。
跟吴才一起抢钱的,均拖家带口,唯他孤家寡人,无后顾之忧,勇猛异常,曾一次抢了三十两,很快混到盗匪头子。
杨非雪所乘的马车,在吴才等人眼中,正是软弱无用又有些钱的主人所用,除去一个车夫,仅一个小丫头随侍,软柿子也没有这么好捏的。
吴才领着一群乌合之众拦在车前。车夫勒住缰绳,看着突现的这群人,直了眼睛,杨非雪掀帘,亦是愣住,吴才那群人身上衣服破旧不堪,手中拿的俱是镰刀、剪刀、菜刀、破剑、锄头一类,她一时猜不透他们的身份,乞丐?手里没碗。盗匪?有这么落魄的盗匪吗?
两方相望许久,除了马儿嘶鸣一次,再无他声。到底是盗匪头子,吴才头一个反应过来,恶狠狠地开口:“你们,把钱掏出来,可免去皮肉之苦。”
杨非雪终于能肯定他们的身份,问:“要多少?”
吴才道:“你有多少给多少!”
杨非雪吩咐良辰将钱给他们,此次出城,她本就打算去弘福寺添些香油钱,给了他们,亦是做好事。
痛痛快快的五两银钱,让那群盗匪诧异又兴奋,兴奋之余,便想多捞些。倒不是杨非雪抠门,她在长安才站稳脚跟,做的也是小生意,五两银子出的血,够忙活好一阵了。见她不肯给,吴才等人霍霍靠近,欲强抢。
她问良辰能对付吗?良辰握得指骨咔嚓响,让小姐放心。
擒贼先擒贼头,不出几招,吴才被良辰擒住,其他人被良辰的凶悍震慑住,不敢上前救人。那时的吴才还有几分傲气,宁死不屈,杨非雪未想过要他性命,只将他捆成一团,又让良辰夺了他手下的‘兵器’,从腹中刮出灵智【创建和谐家园】开坛言论,从佛家到道家,再到儒家仁爱之心,讲得她舌燥口干,讲得良辰昏昏欲睡,讲得盗匪们云里雾里。
只有吴才听进去了,他流出两汪清泪,捆成毛毛虫的身子一拱一拱到杨非雪脚边,忙不迭地保证自己今后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杨非雪看他眼神真诚,差点儿信了,替他解绳子前,让他将她适才所讲重复一遍。吴才苦然,终于道出实情,刚才被良辰轻易擒住,便是因为想去茅房,再不如厕,他怕是会被憋死。
解决完,吴才如释重负,整个人清清爽爽,对一众手下道,他决定金盆洗手,寻个正经事做,又道杨非雪是个好人,他们有何困处尽可同她讲,她必能替其解忧,于是乎,吴才那一行要劫她的手下,呼啦啦跪倒在她的裙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难处。
有的老婆刚生产完,身子虚,需要滋补,有的孩子到现在还未上得起学堂,有的一家子到现在还没吃饱过一顿饭,有的欠了一【创建和谐家园】债要还……似乎,每个来抢她的人都有正当理由,不帮他们,反倒显得她寡情薄义。
高长行十分好奇:“你是帮了,还是没帮?”
杨非雪道:“自然没帮,他们都是大男人,有手有脚,只要肯受累,哪一个出去不比我这个弱女子挣得钱多,只有他们自个儿能帮得了自个儿。”
高长行赞赏道:“你做得对!”
没帮归没帮,吴才花言巧语骗得她借了好些银子给他们救急,为显义气,吴才说,他会帮兄弟们还钱,杨非雪没指望他说到做到,吴才却辗转长安城各家小作坊,做杂工,拉活计,半年后,将本钱还了她。
杨非雪那时在范光手上吃了好几个哑巴亏,有怒不敢言,吴才说她读过书,文采也不错,不如将不能说的事换着法子写出来,由他的口讲出,当发泄了,便有了后来的有缘茶棚说书人吴才。
吴才毕竟做过盗匪,劫过钱财,杨非雪让他去官府自首,由官府裁断,府尹大人念他知错能改,让他归还抢的钱,再蹲七日大牢,以后清白度日便罢了。
高长行问:“他要娶你的话,由何而来?”
杨非雪抓着他的手:“那是因为范光搅黄了我的姻缘,他好心安慰才说的话。”"
第二十二章
做媒做久了,红线牵多了,杨非雪对嫁娶之事便没那么执着了,左不过一生以媒为伴。她爹却时时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心,五日一小席,十日一大席,每次席上皆有与她年纪相匹配的男子。
其实,杨非雪的眼光一向不挑,见的第一个男子,光看模样她便已经满意,他又出手阔绰地送她一对镶金翡翠耳环,可见用心,杨非雪也有意同他发展到婚宴。某次他邀杨非雪同游,杨非雪好奇问他喜欢自己哪儿,那人兴许听过吴才说的书,用其中一男的话回了她,说,纵她无好家世,无姣好容貌,他也不会嫌她,会护她一生。可他或许没听全整个故事,话本中说这句话的男子,最终为了富贵选择抛妻弃子。
杨非雪同那男子的姻缘无疾而终,杨大业继续撒银子设宴,前前后后见了十几个男的,有的养外室,有的先娶了小妾,有的流连勾栏瓦舍之地,对杨非雪也无过多要求,只消宽容贤惠,操持家事,别在外抛头露面即可。
杨非雪很是纳罕,在她爹心里他的女儿究竟有多难嫁,仿佛只要是个男的,他都能乐呵呵将她塞给对方。
最后,到底见到了一个能容她继续说媒的男子,杨非雪至今还记得他的姓名,任幕。任幕在徐中道手底下做事,黑痣商贾穿的丝衣便出自他手,为人谦和有礼,他跟高长行像又不像,虽都是君子,但与他交谈甚是舒心,与高长行讲话,她有时会窝一肚子火,譬如方才。
杨大业经验十足,在天下第一厨设好宴,让女儿同他新挑的‘女婿’单独见面,杨非雪阻不了她爹的狂热,便破罐子破摔,早些露出粗鄙之态,便能早些结束宴会。良辰拿来天价浓墨,她拿紫豪狂沾,边划边等待,任幕到来时,一副小鸡啄米图恰好完成,杨非雪等待他的假装镇定,以及他的借口离开。
任幕是见过世面的,从容地掏出绢帕,帮她擦去脸上墨汁:“卿乃佳人,真性情耳!”
杨非雪被他的话酸得直退了好几步:“你,好好说话,别装模作样!”
任幕笑了,如春日普照:“为显公平,小姐在在下面前,也毋需装出别副模样。”
杨非雪承认,跟前面十几个男的相较,他是自己最愿意去嫁的那一个。
任幕没像其他男子那样,认为女子就该守在家中相夫教子、操管家事、做生意之类都是浑事,他也做生意,杨非雪说媒时他会提些中用的建议,杨非雪也跟他学了一段时间丝绣,两人相处甚是平和,她觉得,今后她爹不用再设宴了。
任幕还未说上门提亲的事,杨非雪就在思索是托郑音保媒,还是找官媒,或官媒私媒一起?
然而,范光不知打哪儿听说她要嫁人,心中记恨她害他没了小妾和孩子,誓要毁了她的姻缘。
四月初,春色正好,任幕邀杨非雪曲江池同游,杨非雪欣然前往,谁料范光早早在那等着,劈头道:“杨非雪,你当初向陛下请旨,不正是为了入官门,难道现在甘愿嫁给一个商人,断了你官夫人的美梦?”
她的亲事何必跟他解释,自然无可奉告。
范光决意挑起她的怒火,将话头扯到她爹身上,言,杨大业不知脸面,整日设宴招婿,怕是日子不多,想女婿一同跟着送终。
杨非雪给他一巴掌,他没还手,冷呵呵地笑,满嘴脏话,气得杨非雪一把推他入水:“我请旨就是想做官夫人,嫁个商人又如何,我握着陛下口谕,谁知哪日嫁入高门,到时你也要低头行礼!”她有个毛病,气一上头,说话不管不顾,之后还说了什么,记不清了,总归是发泄的气话。
气话不能随便说,你不当真旁人也会较真。
范光不看她,一脸讽刺地对一旁的人影道:“听到没,她就是个虚伪女人,欲壑难填,你满足不了她。”
任幕何时走出来的她不知,她只清楚自己心中全无悔意,哪怕提前晓得他在偷听,她的话也决计不会变。她以为他会生气,会骂她不知廉耻,可他很是平静:“你见着我没有慌乱,表明你心中无我,不担心我生气,看来你我无缘,各自珍重吧。”
饶是读过几本书,他的意思杨非雪却体会不全,只依稀整理出一个意思,他要同她断了。
当晚,杨非雪在红叶馆借酒浇愁,叹此生注定孤独,无人相伴。
好事不出门,坏事很快传到吴才耳中,他十分义气地抛下一众看官,赶到红叶馆,要陪她同醉。
吴才说:“你放心,若你??γβ最后花落无门,我娶你。”
刚做弃妇的杨非雪感动得无以复加,应道:“好,若是无人娶我,我便嫁你。”
说这话还没几日,杨大业就赴了一场将女儿嫁出去的宴,许下非雪与长行的婚约。
杨非雪嫁给高长行半年后,任幕来红叶馆一次,携上新妇,原是他的发妻托非雪为其弟说媒,杨非雪爽快应下,与任幕相视而笑,从前种种,不过烟云。
高长行听完,沉默许久,才问:“只是口头承诺?可有立字据?”
杨非雪记不起来:“喝大了,记不得,只是随口玩话,谁会当真,怎么可能立字据?”
“除了你与吴才,还有何人听到你们的话?”
“没有,良辰当时买酒去了。”杨非雪察觉到不对头:“居安,你今晚很奇怪,发生了何事?吴才那句话有什么不对吗?”
“无事。”高长行给她一个放心的笑,揉揉她的发顶,开始不正经起来:“鉴于娘子的坦诚,为夫醋已解。”
杨非雪蹬鼻子上脸:“我可是媒人,最懂得恪守妇道,你吃我的醋万万不该。”
高长行很好脾气地道:“为夫知错。”
杨非雪十分受用,摆摆手:“算了,我们做媒的一向大度,不同你们做官的计较。”
玩归玩,笑是笑,想到明日他就要去洛阳,今晚是最后温存,杨非雪困意全无,只愿夜长些,再无终时才好。
她抱紧高长行,将脸埋进他胸前:“居安,等你去了洛阳,我会寻一个靠得住的信差,日日给你传信。”忽地,她心中一亮:“这样一说,自己做个信差才好呢,一日看尽长安,三川两地任意穿行,还可游遍河山,最要紧的是,想见你时,能见着你。”
高长行捻起她一缕发丝,缠绕指头:“倒是有趣,若你倦了做媒,可做个信差试试。”
软帐内,低声软语,帐外,红烛跳动,纸窗印出兰花剪影,静听呢喃。四更的鼓锣敲过,夜空的玉盘恰躲开层云,撒下银辉。
翌日,杨非雪惊醒,手往身畔一伸,空无一人。她起身唤了声,有服侍侍女走来,道大公子天未明便动身出发了,见少夫人还在熟睡,故未叫醒她。杨非雪呆坐许久,昨夜跟长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话,何时睡着的她竟不知,只依稀记得,长行似在耳旁说:“等我回来,我们一起游遍河山,从长安到西域,从江南走到北国。”再一细想,又似在梦中听得。
高长行不在,杨非雪心里空落落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身上亦累得慌,便只窝在见山院,趴在案上盯着兰草,兰花是长行最爱,因着这层喜爱,兰花在他手中四季都能存活,花开亦是寻常,哑叔都自感不如。这株,叫绿云雪素,瞧着它,就像瞧见了长行,杨非雪睹物思人,时不时地浇一杯水。
上昼,赵妈来过一次,被高长行留下的两名护卫拦住,进不来,杨非雪听得外面动静,本不欲理会,又不想落人口实,出门迎了赵妈,赵妈惯会察言观色,兴许看出大公子留下护卫的目的,没进院,隔着门对少夫人讲了几句客气话,她有此转变,全是看着长行的面,杨非雪顺着她给的梯子下,头一次觉着赵妈也是和蔼之人。
晌午时分,高夫人派人唤杨非雪一同用膳,她未推辞,长路长潭穿上坎肩,很是喜欢,拉着她的袖子央求再做,两位姨娘脸上尽是讪笑,杨非雪摸摸俩孩子的脑袋,说等得空了一定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