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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走了，保重。”帝俊摸了摸阿瑶的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驾着仙云离开了西山。

  阿瑶并不知道帝俊这一走就是永别，如果她当时知道的话，绝对不会说那样子的话，一定会紧紧地抱住他不让他走。可是现实，是往往没有如果的。

  帝俊走后，阿瑶每天数着日子等着帝俊回来，她每天浇水喂鸡，还在屋前种了一些花，想着等帝俊回来，给他个惊喜。可是她等了一天又一天，半个月都过去了，帝俊依旧没有回来。

  “不会是天界事务太多，把师父耽误了吧……”阿瑶坐在窗前，仰望着蓝天，想着那天帝俊驾着仙云离开的样子。刚开始几天她并没有那么想帝俊，可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她的思念就与日俱增。她真的是好想师父啊……阿瑶望天叹了口气。

  这时，她听到了院子的门被推开的声音，整个人就像是被抽了一鞭子一样，一下子蹦了起来，像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师父！师父你回来啦！”她一口气跑到院门口，可是等看到院门前站的人的时候，却愣住了。“冥浮生……你怎么来了？”

  “帝座跟我说，如果半个月后他没有回来，就让我来接你。”

  “接我……接我去哪？他抽不开身吗，为什么不自己来接我？”

  “他……”冥浮生欲言又止，目光有些闪烁。

  “我师父呢？”看到冥浮生这个样子，阿瑶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可能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吧，我是来接你去魔界的。”

  阿瑶退了一步，拧起眉瞪着冥浮生：“我不要去魔界，我要在这里等师父。”

  “阿瑶。”冥浮生伸出手，想要去抓阿瑶，却被阿瑶躲开了。

  她眼神倔强，语气非常坚定：“我哪都不去，我要在这里等他！”

  冥浮生低下头，有些不忍心地道：“他可能暂时回不来了。”

  阿瑶露出无法置信的表情，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茫然地望着冥浮生：“为什么？他去天界做什么了？为什么暂时回不来？”

  难道是她做错了什么吗？阿瑶六神无主，内心慌乱不已。她想起帝俊离开之前给她打点了那么多东西，还反反复复嘱咐了很多，那明明就是离别前的饯别啊，她为什么没有发现呢！不，她不是没有发现，她是从来没有想过！她根本没有想过帝俊会有离开她的那一天。可是……为什么？

  阿瑶求救似的望着冥浮生，仿佛他是她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阿瑶，我们先回魔界好吗？”冥浮生伸出手，想碰又不敢碰她，似乎跟她一样的痛苦。

  “我不去……要是我离开了，师父回来找不到我怎么办……而且我还要照看鸡和地里的菜……在师父回来之前我要好好照看这里……”阿瑶捂着脸，痛苦地哭了起来。

  “我会派影照看这里的，你不用担心。”冥浮生伸出手，探向阿瑶的额头，阿瑶一下子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冥浮生的怀里。

  “对不起，我必须带你离开。”冥浮生望着昏迷不醒的阿瑶，心脏就像被刀子一道道割着一样难受。

  第二十九章

  阿瑶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魔宫里，冥浮生还派了很多婢女守着她。她想要离开，可是婢女们不让她离开，还在寝殿内跪成了一片，拼命向她磕头。如果是平时，她肯定会于心不忍，但是她现在一心想着帝俊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整个人惊慌不已，已经顾不得别的了。她不顾那些婢女，扯着她的裙摆，哭着哀求她不要离开，推开殿门冲了出去。

  这个时候，冥浮生走了过来，看到眼前的情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让我离开！”阿瑶迎视着冥浮生，目光坚定态度强硬。

  “阿瑶，不要任性了。”冥浮生伸出手，还没碰到阿瑶，就被阿瑶一把挥开，冥浮生的脸上闪过一丝哀伤。

  “冥浮生，你告诉我帝俊是不是出事了？”阿瑶抓着冥浮生的前襟，含着泪哀求道。她认识的帝俊，不是会随便毁约的人。他从来都会履行自己的承诺，说到做到。他说过要一直陪着她，如果不是出事了他不可能丢下她一个人。阿瑶回想起帝俊离开那天，表情是那么依依不舍，对她交代了又交代，明明就是放不下她。他肯定是迫不得已才会离开她，或许他已经遭遇了不测，否则他不会把她托福给别人。阿瑶越想越难过，后悔得快要疯掉。她怎么就那么迟钝，之前的种种迹象都已经表明了一切，为什么她就是没有察觉。一直以来都是帝俊照顾着她，保护着她，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关心过帝俊的事，他明明是神仙，为什么要一直陪她住在西山，为什么可以不回天界。帝俊为她做的这一切肯定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容易……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来找我的那一天表情很沉重……”冥浮生欲言又止，似乎隐瞒隐瞒着什么。

  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阿瑶更急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冥浮生知道终究是瞒不住的，所以不打算再隐瞒下去，或许长痛不如短痛。他抬起眼眸，望着阿瑶：“他让我好好照顾你，说他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阿瑶踉跄地后退一步，差点摔倒在地，冥浮生伸手想扶她，但她终究还是坚持着没有倒下去。冥浮生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又痛苦又挣扎。

  阿瑶不能接受冥浮生的话，用力摇了摇头，望着冥浮生质问道：“他不是说去天界办事吗？到底是去办什么事？是不是很危险？”

  冥浮生张了张口，似乎是很难解释，犹豫了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他没有跟我细说，但是看他的表情好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阿瑶一步冲上前，抓住冥浮生的衣襟，泪流满面地道：“求你带我去天界找他好不好？”

  看着阿瑶这个样子，冥浮生心里跟她一样难过，此时他内心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种感觉就像当时月妤被九婴附身似的一样挫败。他无奈地道：“我没法带你去天界，除了神仙谁也上不去，但是我已经派人去调查帝座的去向了。你先等等好吗，或许过几天就有帝座的消息了。”

  阿瑶垂下了头，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一样，跪倒在地上。

  在魔界等待的日子度日如年，每一分每一秒过得都像被凌迟一样痛不欲生。她摸着帝俊送给她的珠子，看着帝俊离开前给她熬的那罐药膏，心如刀绞。回到魔界后她就没有再吃那罐药了，因为她怕把药罐吃空了帝俊依旧没有回来，那她可能就会失去存活下去的勇气。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好，她总觉得帝俊肯定放心不下她，会在她吃完药之前回来。

  这天，冥浮生突然说要带她去妖界。

  阿瑶站在山巅，跟着冥浮生俯瞰着整个妖界，此情此景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有种怀念又熟悉的感觉。

  “你看了这景色有什么感想？”站在她身边的冥浮生突然如此说道。

  阿瑶愣了一愣，垂下眼眸：“很美。”

  “没有其它的感想了吗？”冥浮生侧过头，望着她。

  “我……要有什么感想？”阿瑶不知道冥浮生为什么这么问她。

  冥浮生重新面向远处的景色，遥望着整个妖界，声音悠远而肃穆：“这才是你的世界啊，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属于你的。”

  阿瑶不明白冥浮生话里的意思，今天的他好像在跟她打哑谜一样，总是说着一些让她云里雾里的话。阿瑶有些愠怒：“可是这里不是妖界吗？”

  冥浮生转过身，抓着阿瑶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阿瑶抬起眼眸望着冥浮生的眼睛，看到他的目光凝重中透着坚决，仿佛是豁出了一切。他望着阿瑶的眼睛这样子说道：“你真的想不起来你是谁了吗？”

  “我……是阿瑶啊……”阿瑶感觉自己被冥浮生步步紧逼着，想要退后，但是冥浮生紧紧抓着她，不然她逃避。

  “不是，你是妖姬白月妤。这里的每一个子民都在等你回来。”冥浮生望着她的眼睛，冷静地说道。

  “你胡说！”阿瑶一把推开冥浮生，脸涨得通红，胸口不停起伏着。

  冥浮生的语气又加重了几分，深邃的眸子里透着犀利的目光：“帝座他是天神，他有自己的使命。你是妖姬，你也有你的使命。帝座只是回去完成他的使命了，而你，作为妖界之主，你也要肩负起你的使命。”

  “我不相信你！如果我是白月妤为什么帝俊从来不告诉我？他为什么宁愿被我误会，被我埋怨，也要隐瞒我！”阿瑶双目通红，因为强忍着眼泪，整个人瑟瑟发抖。

  “是为了完成你的心愿啊。”阿瑶在山巅回旋地风中听到了冥浮生的一声叹息。

  “我的……心愿？”就像被一道雷劈中一样，阿瑶的脑中霎时一片空白。

  这一切要从什么时候说起呢……冥浮生想了想，决定从第一次见到月妤那刻说起。他站在山巅，把二十年前发生的事从头到尾原原本本都说给了阿瑶听。

  阿瑶听着那些离她很远很远的事，神魔大战、昊天塔、魔神九婴出世……都是离她那么遥远，对她来说只有在茶楼里才会听到的故事。可是冥浮生说得惊心动魄。

  “怎么可能，我明明是个凡人啊……而且我也记得从小到大的事情，我一直都是个凡人。”阿瑶望着自己的双手，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假了。

  冥浮生转过头，望着阿瑶道：“记忆难道就不会骗人吗？”

  “难道你是说我的记忆是假的？”阿瑶捧着头，突然有些茫然。她感觉自己好像丢掉了重要的东西一样，心内空白而慌乱。

  “我不知道你的记忆是怎么回事，但是你确实是白月妤，千真万确。”冥浮生的语气非常肯定。

  仔细推敲，阿瑶发现自己的记忆是不太完整，她能够想起自己的家乡是被大水给淹没的，也记得自己和弟弟妹妹小时候的事。记得小时候一起去山上玩，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腿。可是她记不起来她当时为什么要爬到树上去。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得了天花，娘在她身边守了三天三夜不曾合眼，可是她不记得她的天花是怎么好的。她的记忆就像是有人故意编排的一个故事，有着起承转合前因后果，看似完整，但是缺失了很多细节。

  阿瑶越想越惊心，整个人如同置身在冰天雪地，寒意从头到脚包围着她，渗透她的每个毛孔。

  第三十章

  妖姬回来继位的消息在妖界传来，妖界的呼声很高。二十年前妖姬手刃魔王和冥千刹，为妖界惨死的同族报了仇，一下子成了妖界的英雄。虽然外界流传妖姬已经死了，但是冥浮生一直声称妖姬没死，总有一天会回来，所以妖姬回来继位的事情也顺理成章。

  继任大殿非常隆重，整个妖界张灯结彩，布满了百花。小妖们搜集了妖界所有最好的珠宝和绫罗绸缎，赶制了一件光芒万丈奢华无比的加冕礼服。妖界好像二十年来都没有什么喜庆的事情，所以小妖们对于这场盛世都非常的期待和重视。

  可是继任大典那天，妖宫里却传出消息，妖姬失踪了。

  妖姬失踪毫无预兆，所有妖怪在妖界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妖姬。冥浮生知道，她已经离开妖界了。他把妖界和帝俊放在她面前，让她选择，但是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帝俊。一直以来在她眼里，帝俊终归是最重要的。

  阿瑶匆匆忙忙地逃出妖界，可是之后却茫然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帝俊。她区区一个凡人，又怎么才能登上那九霄云巅，去往那天界之地呢？

  阿瑶没有办法，只能四处寻访打探，得知凡间有一些修仙之地，那些修仙之人腾云驾雾御剑飞行，得道之人就能飞升成仙。阿瑶想起之前追杀她的释梦的【创建和谐家园】，应该就是修仙门派的。可是阿瑶不敢去找释梦，那些释梦的人一看到她就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她还不傻到自己乖乖送上门让人去斩头。于是她又打听除了释梦还有什么修仙门派。

  这一年来帝俊一直都照顾着她，给她撑起一片晴朗地天空，让她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像只愉悦飞翔的小鸟。失去了帝俊阿瑶才发现，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变过，变的只是她的心境。只要是帝俊在的地方便是仙境，帝俊不在的地方就只剩一片苍凉。

  天地茫茫，烟雨沧沧。阿瑶站在街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往哪里。冰冷的雨落在她的脸上，她却毫无知觉。

  “姑娘，是没带伞吗？”突然，一把画了梅花的油纸伞，撑在她头顶。

  阿瑶缓缓回过神，看到一位挽着发髻的妇人，微笑着望着她。“姑娘，我看你跟我一位故人长得有点像。”那妇人穿着蓝色衣裙，虽然已为人妇，但是看上去依旧美貌如花。

  “姑娘，我看你一个人站在街上，是不是无处可去，要不要去我家中躲雨。我家就在附近。”妇人笑吟吟地对阿瑶道。

  不知道为什么，阿瑶看到她就有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心里没有半点防备，任凭着美妇牵着她来到了一座大宅前。

  那美妇在房檐下收了油纸伞，立刻就有一小奴上前接过伞。美妇命人去准备茶和糕点，然后就拉着阿瑶在厅里落座。这时，一个青年从里间走了出来，看到阿瑶，便笑吟吟地对美妇道：“夫人，家里来客人了？”

  美妇笑着道：“轩郎，我看到这位姑娘一个人站在大雨里，就带她回家避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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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嚷着要娘亲，在房里闹着不肯睡。”青年一副头痛无力的样子。

  这时，小厮端来了茶点，美妇微笑着对阿瑶道：“姑娘你用些茶，吃点点心，我去看下便来。”

  “妇人随意，不用管我。”

  美妇冲阿瑶笑了笑，便跟着青年去里间了。阿瑶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一直到消失。屋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房檐滴滴答答滴着雨水，青石板上溅起水花。曾经地她也梦想着，哪一天也能和帝俊生个一儿半女，有一处僻静的宅子，门前种棵枇杷树，搭个葡萄架。夏天能够乘凉吃枇杷，秋天有葡萄吃，吃不完的可以酿酒。儿孙膝下环绕，一辈子就这么安安静静，在孩子的嬉笑声过去了。

  可是，这一切终究是奢望吧。

  美妇回到厅中的时候，厅中已经空无一人。点心在桌上一动不动，茶也已经凉了。美妇赶紧追了出去，可是街上人来人往，早就没有了阿瑶的身影。

  “蓝儿。”青年的声音唤回了美妇的思绪。

  美妇回过头，望着自己的夫君，表情有些怅然：“那姑娘长得好像我们家殿下。”

  “我知道你一直都放不下，但是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青年伸出手，把美妇揽在怀里，“你看你都淋湿了，快跟我回屋吧。”

  美妇讷讷地点了点头，望了街上一眼，转身跟着青年进了屋。

  阿瑶寻访各修仙门派并不容易，有的把她当疯子直接撵出去，有的张口就问她要上千两的银子，有的糊弄她把她耍得团团转，阿瑶才发现凡间那些修仙门派大多都是骗人的。这个时候，她想起了一个人，就是之前救过她几次的嗜酒如命的道长，之前兜兜转转哪都能碰到他，可是此时想找他却不知道他身在何处。那人浪迹天涯不留名讳，想找的时候真的不知如何寻起。但是阿瑶觉得他以前是释梦的，必定知道怎么去天界。

  阿瑶一路上打听，都没有人知道这个人，如今四处灾患瘟疫肆虐，来来往往的流浪汉太多了，有谁会注意到那么不起眼的一个人呢。阿瑶这么一路找，竟然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京城。

  上次和道长分开就是在京城，阿瑶想碰碰运气，所以就往城门内走去。

  阿瑶在京城找了两天，大小酒肆，连街边打酒的摊子都找遍了，都一无所获。心想着这个嗜酒如命的道长不可能不买酒，是不是已经离开京城了。正垂头丧气地打算离开京城的时候，却在街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高兴地冲上去。

  “道长！我找了你好久啊！”阿瑶冲上去抓住那坐在街边喝酒的乞丐的胳膊，那乞丐诧异地抬起头，阿瑶一下就惊住了。那乞丐满脸痦子，一口黑牙，又脏又臭。

  阿瑶立刻放开了乞丐：“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正转身要走，那乞丐却不干了，抓住她不让她离开。

  “姑娘，你打翻了我的酒就这么容易想走啦？”那乞丐抓得很紧，说话时候口中传来一阵恶臭，熏得阿瑶反胃。

  “对不起，我赔你酒钱。”阿瑶掏出一串铜钱给乞丐，那乞丐拿了钱却依旧不依不饶。

  “你当我是乞丐呢，随便几个铜钱就想打发我！我看姑娘你打扮得人模人样的，怎么做人这个样子！”乞丐凑到阿瑶面前，两个色眯眯的眼睛滴溜溜地望着她，手还不安分地往阿瑶身上摸去。

  “对、对不起……我也没钱了……”阿瑶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是街上人来人往的，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解围，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算看到了也是一脸冷漠的走开。

  乞丐见此胆子就更大了，伸出手就去摸阿瑶的脸，还凑上前想去亲阿瑶。阿瑶拼命地抵抗着，就在这个时候乞丐突然惨叫了一声，捂着头恼怒地往头顶望去，大吼着：“哪个不长眼的敢砸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