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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话一出，倒是带着隐忍后的怨念。
杜灏逞听得皱眉，每次两人意见不统一的时候，柳西西都是这样一句话来表态。
“知错有用吗？苏苓已经死了。”当那个名字再次从自己嘴中出来之际，杜灏逞明显感觉自己的心颤了几分。
就好像，带着从骨骼中分离出来的愧疚和歉意。
“是已经死了，那又如何？难道大帅要让西西一命抵一命吗？”柳西西突然抬起头，泪眼朦胧看着他，“当初我本是想跳海自尽，却阴差阳错救了大帅一命……这么多年也过来了，反正生死我都早已置身之外，若大帅不想因为那份恩而对我好，那西西便去死吧……反正我从来没想过活这么久……是大帅的呵护支撑我活到现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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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处这么多年，难道非要次次消费那份情，直至消失殆尽吗？
“你好好休息，脸的事别再有病乱投医，我会让军区医院去给你找最好的祛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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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接柳西西入府后，似乎次次来这个阁楼都没有让他有过好心情。
到底是他变了，还是她变了？
如果过去的恩情被柳西西这般消耗完，他们之间还剩下什么？
回了自己独住的院子，杜灏逞静静思考了许久，叫来了自己的心腹张副官。
“去调查一些苏家的陈年旧事，一切与柳西西有关的。”他说道。
张副官微微有些诧异，但也领了命。
“还有一事，本想调查清楚后再汇报给您听……但今日就此一并说了吧……”张副官还想起一事，继续说道，“原本在边界东城活跃的蓝龙帮这几个月隐隐入了租界，并发动了大小上十场的火拼吞并了一些小帮派，誓要成为叱咤上海滩的第一魔头黑帮。”
“竟有此事？”
界内的治安问题都是警署负责，他们督军只管大安定。
但黑帮的存在一直是军队和警队共同管理和监督的，所以租界内若有是有了势力壮大的新黑帮，杜灏逞自然不能轻视。
张副官凝重说道：“因为还没调查清楚他们在租界内称霸的目的，所以我们还没有对其出手。”
“暂时先不打草惊蛇，先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杜灏逞说道。
张副官点了点头，但又有些欲言又止：“据我们目前掌握的资料……好像那个蓝龙帮是从苏家倒台后就开始进军租界的，并在苏……长乐苑事件后变得肆无忌惮和残暴……短短半年时间已经名震上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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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连杜灏逞也只有勇气那样称呼那次的事情，谁也不敢直说苏苓死了，死无全尸。
“蓝龙帮的帮主是谁？”杜灏逞沉思了一会儿，问道。
这半年他的确将自己关在了府中，置身事外。
“一个洋人。”张副官的表情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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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爱如山谷无回音
这年头，洋人都能在帮派中横行霸道了？
张副官顿了顿，他在最开始知道那个帮主身份的时候也是感到不可思议。
“是个上海话说得很顺溜的洋人，貌似不会说英语……”
也许是调查出来的信息还不够全面，所以他了解到的也只有这些。
“全名叫骆九，人称九爷。”
杜灏逞想起张副官刚才说的情况，也在脑中细细回想了一遍，苏家是不是和什么在黑道上混的人有过人之交。
不然这件事情不可能会有如此多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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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苓，苏苓……
这两个字就跟一根刺一样扎进了杜灏逞的心底，让他拔不掉也不敢轻易触碰。
半年了，他还是无法在这件事这个人名上很好的处理自己的情绪。
苏苓，纵使山谷无回音，你还是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跳进了我的地盘，一入便是三年，这样真的值得吗？
你活着，我对你的爱毫无回应；你死了，有人为了你不要命地往上海滩冲。
那个男人，是谁？
倘若你我毫无交集，你和那个蓝龙帮的九爷应当会好好生活在一起吧。
生儿育女，平安喜乐。
罢了，在这动荡年代，谁又能真正平安？
……
天气越来越寒冷，整个上海滩被银装素裹，大雪整整下到了除夕。
家家灯火，街上空无一人。
只有流浪汉依偎在墙角取暖，还有无家可归的人在桥墩瑟瑟发抖。
在远离城市喧嚣的郊外东城郊区大院，还有一群人在雪夜中舞剑刷枪。
他们手臂上系着蓝丝带，寒冬腊月赤着膀子却也大汗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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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底下数百号人在雪中操练，他未言一句，只是静静看着。
“九爷！”一声略微急促的声音打断了汉子们的吼叫声。
男人转眸，一头栗色的头发在雪风中微微晃动。
“夫人醒了！”微微佝着背的中年男子气喘吁吁，他一路从内宅跑到外院，着实花了不少力气。
男人神情微微一顿，周身散发的寒意稍稍散了不少，随即从虎皮大椅上起了身。
内宅。
灯火通亮，药香萦绕了整间屋子。
骆九抬手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再微微低头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昏昏沉沉。
苏苓感觉自己时而似被冰冻般寒冷，时而又似置身火炉热到窒息。
明明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但却清晰地知道身边的人来了又走，似乎还不止一人。
她不是死了吗？为何还能感知到冷暖？
她还记得自己拿着手榴弹时的决绝，还有扯掉拉火环的愤恨。
他们一个都别想活，他们统统都要给死去的苏家人陪葬！
她也没想过苟活，她该死，她最该死的。
若不是她一意孤行要嫁给那个男人，他们苏家又怎么会遭此厄运？
她要去黄泉路上找父母，跟他们磕头认错，求他们原谅自己这个不孝女。
不，断头之恨，他们又怎么会原谅自己？
“爸……妈……”苏苓在昏沉中撕心裂肺喊着，但亦清楚地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动唇瓣。
一阵寒风刮来，随即有脚步声临近。
“不是醒了吗，怎么还在说胡话？”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有些耳熟但又透着陌生。
是谁，是谁救了她？
第20章 不到黄河心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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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九爷，医生的确是说夫人醒了，只是反反复复病了半年，恢复起来还需要时间……”
“继续照顾好她，待她好了从哪来的直接送回哪。”那个坐在床榻边的男人说着，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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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不要回去。
她已经没有家了，他们是要将自己送回那个炼狱之地吗？
不，不能。
那是仇恨之地，那是痛苦之源，她不能回去啊。
“不……回……”她努力让自己发出声音，睫毛轻颤着，有泪水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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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着眉，神情似乎透着不悦。
“病成这样，看你还要倔到何时！”
骆九刚要拂袖离去，听得外面离得远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响起，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今天是除夕。
而现在的鞭炮声，便是在迎接新年了。
他顿了顿，看向床榻上虚弱的女人，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最终还是重新坐了下来，然后示意下人端来熬制的药水。
“跟她一样倔，不到黄河心不死……”他沉声道，没人知道他在说谁。
骆九端着药，用勺子挖了一勺荡了荡，随即朝女人的嘴边递去。
他动作有些粗鲁，鲜少干这种细致的活儿，喂得急导致流出些在嘴角，顺着白皙的脸颊滚落下巴，再到消瘦的颈脖。
骆九没多想，直接伸手去擦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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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她细眉微拧，不由得哼出了声。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触碰自己？
他们一直叫自己夫人，难道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真的允许这一些？
带着一探到底的执念，又加上药水的苦涩【创建和谐家园】，她费力睁开了沉重的眼皮，黑暗视线中显出一个模糊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