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一母同胞,偏心也不至于偏疼如此,顾青如眉目倏然冷下不见半分柔情。
“是。”怀玉喏喏应是,随后又道:“眼下穆时平之事后他中书侍郎的位置有空缺,督主可有什么安排。”
“兵部尚书不是有个儿子吗?”
一个招猫逗狗,不学无术,平生最爱流连花街柳巷的,活生生的纨绔。
“别叫他老子太操心了,推他去吧。”
顾青如饶有兴致,他想起前些年,他尚未扶持三皇子为王时,他只是内廷一个小监,略有头脸却依旧要看人脸色过日子。
兵部尚书那时候正得先帝宠信,满门风光。都说盛宠之下必有娇兵,顾青如敛敛眸子,也只能说兵部尚书家女眷不错,两朝两女,都笼络了陛下的圣心。
照礼来说,外男不得入后宫,而尚书却能自如的去后宫里瞧自己的妹妹,若不是先帝子嗣的亲缘崴筆都验过,都快让人误以为,有些阴私了。
第十七章 岁如
冬日午后的牢狱并未减去任何清冷,它设在地下,不见半分阳光,夜一样深邃的黑里只有幽幽火把和些许通风口的光。
这里归属于六部之外,直辖皇帝之手,掌权人为当今圣上最为信任的——东厂厂督,顾青如。
顾青如几日未来,繁杂事物堆积不少,他立在监牢外凝神瞧着里头的东平伯。
半月前他还是当今圣上最为宠信的臣子,不过一念之间,就是天差地别,从前是云上人鞋底不见半分泥,现在是脚底尘,瞧不到任何前景。
“东平伯大人,别来无恙。”
“顾青如!”东平伯死死抓着牢狱的栏杆,恨不得生啖了他的血肉,怒了会他叹口气,身上的锁链哐啷作响,“你放过我儿子。”
他夫人已不在了,府上百口人,亲近的仗杀,其他的收做最低等的奴才,做苦力去了。
唯有一个独苗苗了,他深知若是有些阴私之事交代给皇帝知道,顾青如一定会杀了他儿子。
这案子明面上过了,东厂着人砍了头,可人不是他们父子,天牢上下,全是顾青如的死士,就连皇帝都不知道他尚且活着。
“咱家知道,东平伯大人是聪明人。”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呢?
顾青如似笑非笑,怀玉抬了个椅子让他落座,底下人跟着抬了桌子,笔墨来,就连画押的印泥也都备好,一副早有预料何苦为难自己那么久的模样。
东平伯颤抖着手,几近晕厥,他按住抖动的右手,问:“我儿子他怎么样。”
“当时不过是刀尖狭了令郎的舌头,虽说因疼痛而无法言语,满口鲜血找个大夫医治也便没有大碍了。”怀玉立在一侧,白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冷眼看着东平伯失态的倚在监牢的栏杆上。
这已然算得上个极好的消息,东平伯稳住心神,浑浊的眼睛里沾染上些许光。
“东平伯大人。”顾青如端茶,一派闲适的吹着上头的热气,蒙蒙白雾模糊了他面上的颜色,他道:“是要自己写,还是咱家帮你。”
目光落到东平伯发抖的手上,东平伯自嘲一笑:“有劳九千岁。”
顾青如挑挑眉,怀玉默不作声的提笔陈词。
东平伯拧着眉头,最终缓缓出声。
那是个近乎十余年前的往事,如今权倾朝野,深得圣心的九千岁顾青如还是个刚刚进宫,连碗热饭都不配吃的小太监。
他说的很细致,桩桩件件,一字一句,所有的言语都在怀玉的笔下成为一个个字眼。顾青如漫不经心的看着一张张记完的纸张,随意捏了张在手里,轻轻的吹了口气。
似是吹干墨迹,又像拂走过去,顾青如想,就这么轻巧,突然有些索然无味了。
顾青如放下手里的东西,监牢里阴阴暗暗,还有些许滴答滴答的声音,空气浑浊的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混在一起,成就这令人作呕又肮脏的味道。
“东平伯大人,早些年时咱家还是个小太监,领着份不上不下的差事,混的不尽如人意。咱家幼时进宫时还算命大,被一个年长的宫女照拂,漫漫宫廷里,只有她一人与了我关怀。”
这是个不是母亲又胜似母亲的角色,顾青如踱步到了东平伯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当年她曾有机会出宫,与她青梅竹马全个多年情分。”他又走近了半步:“只是大人您为了一己私欲,换成另一个年幼的宫女。”
“你还记得吗?那个宫女是谁。”他也不管东平伯分外惊恐的脸色,自顾自道:“但咱家记得,那个顶替了的宫女名字叫岁如。”
“就是不知道大人您还记得吗,那个因此丢了皇后宫里的差事,沦为末等宫女的岁如啊。”
东平伯瞪大眼睛,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当年也是个情种,虽不痴情,只是个朝秦暮楚的浪子,最好流连花丛这一口,但他也有过一段时间的期许,短短的情根浅浅的种在心头。
后宫里的女人,都是当朝圣上的,即便是轻贱的末等宫女亦有可能在某日飞上枝头,做做一时的凤凰。
那个女人叫岁如,年岁不大,刚过二八年华,正如一株雨后的新荷,卓然而立。她虽知世故却不世故,在宫里通通透透的活着。
东平伯当然不会认为这样一个女人会是个没有任何手段与台面的,不论如何,这个叫岁如的女人都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他知道他不该碰,也不能沾染,可越得不到心头悸动越是深刻,那株卓然而立的新荷在他身上落下颗破了壳的种子。
在他不知情间,或者更准确点,在他的默认里根植于某个无法宣泄的泥潭里,一步步成为深渊。
下定决心前,他不知道他还有这般无所畏惧的时候,筹划时他亦很意外自己的周全,当这件事发生时,他甚至于在她出宫的那一刻,失去了所有的兴致。
好似那株卓然而立的雨后新荷蒙了层灰烬,永远成为不了他回忆里最美丽的风景。
这时候,那个叫岁如,不应该说,琴暑的女人了,她轻轻巧巧挽起幕笠垂下的白纱,一双眼睛如同所有世故的人一样,笑吟吟的看着他。
她说:“多谢东平伯大人。”
那嘴角一抹鲜艳的微笑,东平伯至今都还记得。
他说不清当时什么感觉,也再言语不出从前的心境,他只能从末微的回忆里,掸掸快要堆积成皱纹一样的尘埃,说出句:“合该是如此。”
岁如,不,应该是琴暑了,她真的不懂吗?
她太明白了,深红的宫墙,明黄的瓦片,四四方方的天下是她看不到尽头的雾霭。
在那宫里有什么能比得上权势二字,她早早地便打听好东平伯这个浪荡子的喜好,做出最清纯的一瞥惊鸿,缄默的理整家獨費付βγ
看着一个合适的女人,顶替上她的名字。
宫女二十五岁之龄方可离宫,那个人生的不算夺目却分外年轻,岁月待她格外亲厚,瞧起来也不过豆蔻年华。
所有的命运似乎都在此刻成型,她成了琴暑,那个人在东平伯的示意下,成了冷宫里最末等的下人。
第十八章 往事如烟
“咱家还以为大人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顾青如顶着张似笑非笑的脸翻手重重一落,瓷盏子碰擦出的声响惊在耳畔。
东平伯望着他,“你…”
“大人,你是晋阳城花名在外的浪子,当面娶得夫人后,就此收心。世人都说是东平伯夫人相夫教子,挽回了大人的心,又怎么知道您日夜瞒下的恐惧呢?”
他说的是漫不经心,面上是一派安然闲适的神色,幽幽的烛火落在他面前显得更为苍白。
好似一张没有人气的面皮,几欲啃了他去。
“我犯的错由我一人担,望千岁饶过犬子。”
“声色犬马时不见大人心软,倒是这时候低下头颅,叫人意外。”
顾青如闲闲两句刺的他无地自容,许是实在无趣,凉凉一眼怀玉捧来印泥。余下的侍从也从别处一一而来,排在东平伯面前,等着他签字画押。
东平伯没说话,点了印泥按上指印,他不可能完全相信顾青如,也不可能完全不给他儿子留保命的法子。
在场之人心知肚明,却又默契不开口,他们都知道,即便东平伯公子活着,也永远没办法做回他从前高高在上的公子哥了。
如今的他,只会在某个漆黑的夜色里被人用一乘小车送走,安身立命的本钱他父亲替他安排好。
往后便如同一叶孤舟,兀自漂泊,不论何事也再无人依靠。
对于一个不成器的人来说,远比死了痛苦。
就这一点好处于顾青如来说已胜过千千万万,足以让他留下东平伯儿子一条狗命。
同来时的阴郁比去后的顾青如心绪已然好了许多,
虽然牢狱里头阴冷外头的景致倒是不错,每月按照节气摆上花卉,也不晓得那锦簇的玩意儿究竟是削去两分肃杀,还是为了恶心一下死到临头的权贵。
漫漫皇城之下,顾青如没有看到璀璨的未来,他只从里头窥视到无尽的野心,他垂下眼帘想:当时若是拥立他人,如今的皇帝该是什么下场。
什么下场呢?
当时亲兄弟兵刃相接,鲜血顺着汉白玉的台阶混落下去,素日里大臣朝跪时的台面,沁上厚厚的鲜血。
也不能说鲜了,有些已经隐隐发黑,就算鲜红的也粘稠的像人纳鞋时用的浆糊。
行走时总觉得有什么玩意儿牵扯着鞋底,张牙舞爪的留下一路印子。
“九千岁。”陈师着了身官袍,尚且吐息不匀,额上是层薄汗,素来喜欢断个齐整的人,难得有此狼狈的模样。
“不知中书令大人有何贵干。”顾青如面上带着假笑,眸子微眯,不带半点温度。
“中书侍郎他…”
顾青如移开目光,似笑非笑:“那是大人您中书省的事,咱家不过是个内监,怎么能做得了大人的主呢?”
“他毕竟是你的岳丈…”
银光一闪,刀尖抵在他的额下,顾青如笑吟吟的:“大人,还请慎言慎行。咱家是娶妻不假,哪有岳丈一说。”
“既无送女出嫁,更断了我夫人回门礼,咱家竟不晓得如今的读书人是这般模样,恐污了先生名声啊。”
顾青如可不管他怎么想,赏了陈师一身嗤笑,转头就走。
真小人哪有伪君子可恨呢。
不过是弹劾一回,定数还在圣旨里,忙不迭的找过来,如此贪权恋富,不如学了做只癞皮狗,到他府前叫两声,若是叫的好听兴许就赏他一个三品官做做。
甩掉了陈师顾青如转头进宫去了养心殿,他在外头略小站几许,听到里头噼啪一声这才有内监前来传旨宣他进去。
殿里温暖如春,些许檀香布着幽幽馥郁。
景桓帝刘昭坐在上头批折子,地上的玩意儿已被奴才收拾好,留下薄薄的一层水汽也被暖融融的碳火蒸没了踪影。
先皇长岁,刘昭继位时已是近而立之年。
他算不得什么明君,却算不得多荒唐一个皇帝,除了纵情声色外好似也没什么缺点。
横竖上奏的折子会批会看,与的也是各有建议,不过荒唐些,在朝臣眼中可有可无设置于还算个可以拿捏好处。
各自眼观心,都做看不见没有一个人出言劝诫他。
顾青如立在一侧,透窗而过的光打在他身上明明灭灭,他面前什么表情只眸色在阴影里显得有些深。
“你看看。”
啪嗒一声,折子撂在桌上,顾青如没动,只扫了眼而后开口道:“陛下。”
顾及着顾青如的面子,心下有气也被摁下,只沉着张脸吐息也不算均匀,手上的紫毫被他落在桌上,晕出团团墨迹。
“一介文臣而已,何须动此大气。”顾青如道。
不过是几个臣子弹劾,又捡了贪墨一事做文章,换做寻常人当今圣上不会做出这般模样,都是给他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