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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山十年，朕一直在等你服软，你竟还不知错！”
雍帝怒吼着。
茶杯砸到萧长临头上，他没有躲，只是下意识闭了闭眼睛。
“殿下！”宁玉想替他挡住，可她内力尽失，连走动都困难，已经来不及了。
微热的液体从额角淌下。
萧长临抬手抹了一下，满手触目惊心的心，他冷笑一声。
“若不是找到了阿玉，父皇以为儿臣如何肯回来？”
“带阿玉前来，只为告诉父皇，儿臣非她不取。若父皇允了这桩婚事，儿臣定然尽自己的责任，护佑江山百姓。”
“你这是在威胁朕，朕不是只有你这一个儿子！”
雍帝不敢相信萧长临仍旧敢忤逆他，皱纹交错的脸扭曲着，额边几缕灰发垂下，喘息声越来越大，睥睨江山的帝王，此刻看起来只是一个愤怒而无助的老人。
“若父皇不允，我这便带阿玉回凉山。”
萧长临俯身，扶起已经懵了的宁玉，便要行礼告退。
雍帝看着冷漠的太子。
等了十年，终于夙愿得偿的欣喜，一下子就被看见宁玉的惊吓冲淡了。
听到刺客行刺凉山的消息，他在宫中数日都夜不能寐，怎还舍得这个最令他骄傲的儿子去冷宫？
“回来！”
雍帝捂着胸口咳了一声，“逆子，朕......允你便是。”
第22章 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萧长临顿住，看向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的雍帝，神情中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跪下，真心实意地叩首。
“多谢父皇恩典！”
宁玉也跟着他行礼，“多谢陛下恩典！”
“父皇金口玉言，方才的允诺，儿臣都记下了。”萧长临微笑着告退。
出了北宸殿，萧长临才呼出一口沉沉的郁气。
“陛下为何一见我就那么生气？”
像看见鬼一样。
“因为，他心中有愧。”
萧长临眼中泛着冷意，但见宁玉失落的样子，便知她误会了。
伸手轻轻揽住她，温声道：“父皇不是不喜欢你，幼时你每次来宫中，他都会赐你礼物的。只是......他后来做了对不起将军府的事，太医说，父皇这些年被梦魇缠身，也很难过。他大概没想到会再见到你。”
子不言父过，他眸中闪过一抹复杂，没有再说下去。
做了对不起将军府的事......
宁玉福至心灵，忽然敏锐的意识到，太子会皇帝格外冷漠的态度，只怕就是因为这件事。
将军府没有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太子还在坚守着。
他是为了将军府啊......
日复一日冷漠的态度，是为了提醒皇帝，还有他记得。
她想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可看萧长临讳莫如深的模样，又不忍再问了。
她能感受到太子承担了太多太多，令她心疼。
“殿下对陛下冷漠，其实心中也很难受吧？”
周遭空旷无人，内侍都退到后面去了，宁玉悄悄握住他骨节分明的大手。
“无妨。”
萧长临回握住她的手，唇角轻轻勾起，“孤有你便够了。”
宁玉很是不安，可皇帝和太子的纷争，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垂下眼睛，有些难过地盯着脚尖，“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陛下一看见我便如见故人，我有多像南安将军呢？”
“你承袭了你父亲母亲的风骨，也承袭了他们的美貌。”
萧长临温柔地说。
“一开始孤便猜到你有所隐瞒，但在济善堂，阿玉毫不犹豫选择保护我，我便知道，你还是从前的阿玉，从不曾改变。”
他很想将怔怔落泪的宁玉揽进怀中，可在北宸殿前，什么也不能做。
不过来日方长，阿玉，总算是他的了。
唇角不禁浮起笑意。
雍帝的诏书很快来到紫极殿，东宫内一派喜气洋洋。
萧长临从冷宫回来，借着遇刺休养之名，避开了朝堂上的腥风血雨。
皇帝接连数道圣旨引起轩然【创建和谐家园】。
因东宫大门紧闭，太子的内侍得了吩咐，各个镇定自若，宁玉浑然不知太子大婚的消息已引得满城躁动，满京城都想知道太子妃是谁。
苏永年见太子又在一脸宠溺盯着宁玉吃东西，嘴角不禁抽了抽。
太子很宠她，见她喜欢各色点心吃食，整日都让人备着。不过两三日，宁玉的小脸就恢复了一些血色，也......圆了些许。
大太监白面团般的脸上露出些许担忧，“阿玉姑娘，可别再吃了......”
太子投过来要杀人的眸光，苏永年抖了一抖，忙命身后女官放下东西。
“这是殿下命女官加急赶制的喜服，姑娘试试可否合身。”
如今宁玉是郡主了。
陛下钦赐的旨意，流水的封赏随着喜服一起送过来给她过目。
宁玉并不在意这些，捏着一块栗子糕，正咂摸着满口香甜，闻言，笑嘻嘻道：“苏公公放心，我吃不胖的。”
“给孤便是。”萧长临修长的手捏着郡主的赏赐名录，凤眸认真瞧着。
苏永年更加无语。
宁玉大婚时的凤冠，都是太子殿下亲自画出来命人打制的，这位新娘子也太没心没肺了些。
喜服繁琐，要几个女官同时才能穿上。
宁玉伸着手，见萧长临手中捏着小册子在外头耐心等待着她，真真是公子如玉，不禁悄然红了脸。
但心中总有一丝不安。
太子说的那些，她根本不记得。
在记忆的开端，她只记得自己是个孤儿，流落成乞丐被离王捡回去，这才有了一个容身之处。
如果她不是萧长临要等的人，那这一切，原本就是不属于她的。
晚间，萧长临去了侧殿与人议事，宁玉坐在宫殿门口，捧着脸看晴朗的夜空。
苏永年走过来，抱着拂尘在门口站定。
“苏公公，你能不能告诉我，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苏永年看了她一眼，“姑娘的身世，还是由殿下亲自告诉你吧，咱家可不敢攒越。”
“可是他不肯告诉我，他说，想不起来便罢了，那些事情忘了，于我而言也许是好事。”
“这不是很好？”
“但太子殿下不肯说，我便总担心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苏公公，我当真值得太子殿下如此相护吗？”
在血雾阁无依无靠，碰见一个真心待她的人，宁玉只觉恍然如梦。
她害怕萧长临对她的好是短暂的。
空气一时间寂静下来。
就在宁玉以为苏永年也不会说的时候，他轻轻开口：“姑娘从前可听说过南安将军？”
第23章 她的身世
宁玉摇了摇头，她对这个名字很陌生。
大雍百姓，似乎都会这个将军的存在讳莫如深。
“不记得，对姑娘来说兴许也是好事，殿下是心疼你，不愿让你伤心。可奴才觉得，姑娘既然要和太子携手，总有一天需要担起自己的责任，也迟早会面对这些的。”
想到当年的惨状，苏永年随着她在高高的门槛上坐下。
叹了口气。
“你是南安将军府嫡女，皇后娘娘同你母亲交好，常常将你母女二人召进宫中相伴。
皇城内尔虞我诈，但姑娘与殿下，是自幼相伴着长大的，比那些皇子公主还要亲。后来太子渐渐长大成人，为避嫌，将军夫人要带你随军，驻扎边疆。皇后娘娘还笑着说，等阿玉长成大姑娘了，便让太子迎你入东宫。如此，殿下才肯放手让你离开。”
“可是，这是他此生做过的最后悔的事。”
宁玉心中微颤。
指甲紧紧扣住膝头，她感到难过。
原来，她也是曾有过家，有过父亲和娘亲的......
苏永年说：“十年前，南安将军死在边疆，边城失守。殿下带着前来支援的二十万金吾卫赶到时，将军府已被贼人屠尽，女眷皆死状凄惨，其中并没有姑娘你的下落。
殿下坚信你还活着，派了很多很多人，可都没有找到你。
满城的人，都说姑娘死了，那些被敌国之人斩断的尸首汇成了万人坑，血流成河，百姓都不敢进去拼凑出家人的尸身，殿下却要去，被我们死死拦住。”
“为防疫病，最后是陛下从京都下了御令，将士们才一把火将这些尸首烧了。”
“殿下那个时候就疯了，要冲进火中陪你一起死，是金吾将军将他打晕，强行带回京都，殿下半路醒来，多次甩开禁卫重回边城。”
“大火整整烧了七天，殿下就疯了七天。直到七天后，什么都没了，殿下看着满城灰烬，从那时起，他的心也仿佛死了。”
听着这些陌生的过往，宁玉喉头像被堵住了，眼圈微红，一个字也说不出。
苏永年缓了缓，才从那段黑暗的时光抽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