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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航航没有作声,她不知道能说什么。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就是他们在一起吃饭,也都是很多年前了。
这两年,她几乎要习惯顾明景的存在,而不是他齐涉江。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穿梭在厨房和桌子之间的侍者,看着来来往往的顾客,灶上腾起的热气,话说回来,她真有点饿了。
“……昨天晚上就很冷。”齐涉江帮她拌匀了酱油包,又从筷筒里抽出筷子来,给她掰开了,“后来停了雨,大概已经四五点了,月亮慢慢地暗了下去,天亮起来,我一直在想你后来有没有给我打电话……”
“没有。”
“就算打了,我也看不到。手机进了水,又被人抢走了。”齐涉江说,“我宁肯以为你打过。”
“齐涉江,这里没有记者!”
齐涉江微微愕然。
“……你不用给我装!你给我装得再痴情也没有用,发生过什么,你心里清楚。”宋航航看着眼前的食物,心里一阵一阵地发冷。她当然知道只要齐涉江愿意,他能扮成全天下最好的情人——但是那有什么用?
他指着再骗她一次么?
她有几条命,让他骗了又骗?
忽然手被握住:“航航。”
宋航航挣了一下,没有挣脱。
“我确实擅长伪装,”他低声说,“装得久了,连自己都信了——我是说,我曾经假装我不爱你,假装我不需要你的爱,假装没有你,我也能过得很好。我装了很久,那时候你还在我身边。后来,才知道我错了。”
“……小方已经打过电话给你,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查过你名下的产业。我想你肯定心里有疑虑,觉得这其中有诈,所以找你出来吃饭,就是想告诉你,不用怀疑,都是你的——整个我的命都是你的,何况区区钱财。”
“我不信!我们还没有离婚——”
“是,我不想离婚。但是所有产业,我都已经去公证处公证。这些财产,属于我对你的赠予,也就是说,即便日后我们被判离婚,也不在夫妻共同财产需要分割的内容之内。”
宋航航也是头一回知道这件事,不由睁大了眼睛,她彻底糊涂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回到从前,但是我知道不可能。”
“那——”
“所以我想,最低限度,让我把所有来龙去脉告诉你。如果你还是判我【创建和谐家园】,我也死得明白。”齐涉江从沐兰舟第一次找上他开始说,那是一个漫长的故事,中间他犹豫过,反悔过,阴差阳错过……但是最后——
“是,我骗了你,那些你以为、你以为会侮辱你的人……不会的。”齐涉江说,“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吓唬你;是,我骗了你,我说我不爱你,让警察带走你,我想和你一刀两断,我想我们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宋航航的目光顺下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他们父女对于沐兰舟的恩情呢?多可笑。
“我以为拿走你的家产我算是报了仇。但是后来我去医院检查过了,并没有——你的父亲没有取走我的肾,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
“他死了——他到死都没有见到我最后一面!”宋航航几乎是咆哮出声。周围吃肠粉的街坊被吓了一跳,一时间目光都往这边看过来。齐涉江不得不用眼神安抚他们,又说道:“今天全场的肠粉,我都请了!”
顾客们这 才被安抚下去。
齐涉江回头再和宋航航说:“是,那是我的错——我没有想到令尊去得这么快。沐兰舟在路上也拖延了一些时间。”
“你害死了他!”
“没有!我可以给你看全部的治疗过程。我当时是恨你,我当时也恨他。但是我做不出这样的事。”
“你欠是一条命——”
“是,我当时几乎害死你——”
“不是我。”
齐涉江的目光疑惑起来,不是她?那还有谁?
“孩子……”宋航航惨然地笑了,“一直没来得及和你说,有过一个孩子,你让一个父亲没来得及见他的孩子最后一面,所以你……也没来得及见你的孩子最后一面,他连一口这个世界上的空气都没有呼吸过。”
那个瞬间齐涉江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冷了下去。
一个孩子……
他们有过一个孩子……那该是什么时候?该是、该是……
所有的记忆一时间都冲了上来,该是他和航航虚与委蛇的时候,哪个晚上?到航航生日,那该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那之后航航入狱三个月,那么到航航在停尸房里遇刺那是四个月,还是五个月?他一点都不知道。
航航忍受了这一切,然后那个孩子——
“那个晚上,就在停尸房的那个晚上,我打电话给你,我想就算你恨我,你不要我,孩子……总是你的骨肉。”宋航航笑了,她抄起筷子开始吃凉透了的肠粉,味道实在是不错的,“我没想到你孩子也不要。”
“我……”齐涉江只说了一个字就被卡住了。他该怎样辩解?他当时在电梯里?多可笑的借口。多荒谬的理由。他在电梯里,所以他失去了他的孩子。
但是原本——
原本一个孩子不该从成形开始,就受到父亲的百般呵护和娇宠吗?他的孩子呢?他的孩子从成型开始,就一直被他这个做父亲的追杀。齐涉江只觉得自己平生从未听说过这等人间惨事——而竟然是他自己一手导致。
他坐在那里,周身冰凉。
“所以你看,齐先生,就算我不计较发生在我们之间的误会,你看,我们之间,还是隔了血海深仇。就算我不计较我父亲死不瞑目,孩子呢,我能当孩子没有过吗?如果我能当孩子没有过,自然也就能当你我那段过去没有过。”
宋航航慢慢地把面前的肠粉吃完。
“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她问。
齐涉江惨淡地回答她:“我愿你以后幸福。”
“只要你再不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没有什么理由不幸福。”宋航航抽过小店里粗糙的面巾纸擦了擦嘴,走了出去。
她也许并非不在乎这个男人,也许也确实没有能够把他忘得很干净,但是他们,已经没有机会重新来过了。
这一年夏天过到尾声,榕城终于没有那么酷热的时候,齐涉江和宋航航终于发表了联合声明:他们成功离婚了。
同时,顾家发布了顾明景和黄氏千金黄月颜订婚的消息。
28 硫酸
一时舆论哗然。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意外:像齐涉江和宋航航这样旷日持久地打着离婚官司的也就罢了,顾明景这年余鞍前马后地在宋航航身边献殷勤,怎么也一转身就娶了别人——是嫌弃宋航航二婚么?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也有记者采访齐涉江怎么看这个结果。齐涉江说:“和航航离婚,我是绝对的过错方。我希望有人能珍惜航航,不过我还是会希望这个人是我。”
“不、不是,我是想问顾先生——”
“哪位顾先生?”
“顾明——”
“哦哦你是说那位顾家的宝贝长孙,妈宝?对不住啊,我和他不熟。”
几句话被添油加醋发出来,在网上又掀起一轮口水战。整个的过程齐涉江倒是一直有不错的口碑,尽管也有人暗搓搓把他早年的事情发出来,什么吃软饭,什么送监狱,但是网民倒是对他格外的偏爱,众口一词:“人还不能犯点错了?”
大概都是看在他长得帅的份上。
宋航航在网上冲了半天浪,叹了口气。网民对于男性比对女性要宽容得多。当然这个结果,她算是最不意外的一个。顾家不同意顾明景娶她,又不是从今天开始的。当初就是。顾母几乎是跪着求她离开顾明景。
当初走了就走了,后来要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会求到顾明景头上来。齐涉江这个人没什么好,好在这次说话倒是算话了。她死而复生之后发誓要报复,要让齐涉江净身出户,要把他赶出榕城——到现在,也都没了这个心思。
至少,让齐涉江净身出户她做到了——虽然是齐涉江主动把财产转让给她;至于赶出榕城,她现在也没了心思。
说到底都是沐兰舟。而沐兰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宋航航在父亲的坟茔边上砌了个小小的衣冠冢,葬着她那个无缘的孩子。
她把所有的事说给父亲听,但是没有人能回应她,也没有人告诉她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航航美术馆矗立在榕城的市中心,一幢新的标的性建筑拔地而起,所有人都惊叹它的精美,她路过它,没有下车。更没有进去。
她得到了宋氏全部的财产,打起精神从头开始经营。她从前没有过这样的经验,真上手才知道其中艰难。一时间倒也忙得很。追她的人很多,有一大半都是看在钱的份上,她心里有数,也没放在心上。
在招商会上看到了齐涉江,隔得很远。他还举起酒杯和她遥遥致意。宋航航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从前在婚姻里得到的冷漠,后来遭遇的迫害,到一切过去,终于整个世界又都回来了。相忘于江湖,未尝不是一个最好的结局。
又一次慈善晚会,名流权贵觥筹交错。
一个穿深蓝色鱼尾裙的年轻女人穿过人群,径直走到宋航航面前:“宋航航!”
宋航航回头,一杯液体直泼了过来,冰凉,渗进眼睛里,刺痛。她“啊”地叫出声来,周边一阵混乱,混乱中听见那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尖利地穿透耳膜:“你不是漂亮吗?看你以后还怎么漂亮!”然后是一阵猖狂到近乎歇斯底里的大笑:“顾明景不是喜欢你吗?看现在这个样子,看他还喜不喜欢得起来!”
“看啊、大家快来看啊!看顾明景的心上人,哈哈哈哈哈哈……看她还漂不漂亮!”
周围的嘈嘈声更响了,夹杂着无数人的质疑:“她谁啊?”
“她说顾明景,应该是黄家那个——”
“哦哦哦,黄氏千金,那个叫黄月颜的是吧——她和宋小姐什么仇什么怨哪。”
“还什么仇什么怨,不就是为了男人么,顾家那谁——”
“宋小姐、宋小姐——”越来越近,越来越急迫的声音,宋航航张了张嘴,恐惧淹没了她,她不敢去问发生了什么,不敢问泼在自己脸上的是什么东西,肌肤上传来的刺痛明明白白,她也听得清清楚楚——
“看她还漂不漂亮!”那个咬牙切齿的,怨恨的声音,这样清清楚楚。
也许是硫酸,她想。
“……宋小姐请跟我来,我们已经打了120,医生很快就到……”左边是助理,右边是晚会工作人员,小心翼翼的口气。
“航航、航航——”有狂奔而至的脚步声,慌乱而恐惧的男子声音,是顾明景。
然后另外一个声音在耳畔响起来:“航航,我在这里。”是齐涉江。
“走、快走!”宋航航忽然出了声。
她不想见他。
29 人为财死
宋航航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针,也许有镇定剂,也许有麻醉针。医生问她监护人,她回答说没有;问她家属,也还是没有。
“那签字可怎么办?”
“有录音笔,你问,我可以答。”宋航航镇定地回答。
“我来。”是齐涉江。
“不用你!”宋航航恼怒地叫出声来。这一次,没有人回答。医生和护士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了。病房里静悄悄的。
宋航航到这时候才能松一口气,梳理发生了什么。还能发生了什么,顾明景的未婚妻黄月颜记恨她,泼了……不知道什么液体在她的脸上,有毁容的危险。也许已经毁了。天底下没有女人是不爱惜自己容颜的。
也许需要整容。她听说过那些案例,整上两年、三年,或者更久,一次又一次,像个坏了的玩偶娃娃。她的眼泪忽然就涌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死里逃生,一次又一次,像是没有尽头。
一只手握住了她:“航航。”
宋航航没有作声。
“我在这里。”齐涉江说,“我把顾明景打趴下了,然后得到了进病房的优先权,你看,我厉害不厉害?”
“那个女人已经被警察带走,认证物质俱在,你放心,她跑不了。”
这世上没有跑不了这件事,有顾家和黄家的势力活动,她最多判个缓刑——那太便宜她了。宋航航心里想。
“我已经找了人去调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齐涉江说,“不管是谁,都别想给这个女人活动出去。”
“我会一直在这里,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会一直在这里。”
齐涉江不知道说了多少话,宋航航还是个木头桩子似的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