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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不由地朝皇帝瞅去，从侧脸，到舒展的坐姿，再到他手中的简册……忽然，徽妍觉得上面的字很是熟悉，稍稍凑前一些再看，发现竟是王兆的字迹！“左传？”她轻声问道。
皇帝抬眼，瞥瞥她，“看出来了？”徽妍怔忡了一会，道，“陛下怎将这简册带了出来？”“不带出来不行。”
皇帝扬扬眉梢，“朕平日无许多闲暇，这书下月就要归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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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慢慢看也无妨，”她忙道，“妾母亲与兄长最敬好学之人，从前父亲在世时，也从不催促【创建和谐家园】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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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太傅论史，乃尽兴之事。
时而翻一翻，甚有裨益。”
他缓缓道，“太傅曾对朕说，读史可明智。
可惜朕当年浮躁，未体会太傅之言，直至后来经历世事，方才明白其中道理。
太傅真乃通透之人。”
他看得清别人的事，却看不清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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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听皇帝对父亲如此赞许，徽妍不禁微笑，道，“妾父甚爱读史，左传乃其案台必备。
他还另写了笔记，陛下若未尽兴，妾可寻出来呈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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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谈起读书的时候，他不会那么莫测。
也是暖和的关系，现在坐在火堆旁，徽妍与皇帝说着话，渐渐觉得困倦。
皇帝从王兆笺注左传，谈到他的赋。
王兆爱赋，生前曾做二十余篇，先帝也喜欢，曾将几篇王兆手书的赋藏入石渠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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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楚辞之中，唯爱天问。
“哦？”皇帝有些诧异，不以为然，“朕读天问时可觉甚烦人，问这问那，心想屈公何来这许多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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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此篇，无悲无喜，奇异陆离。
妾自幼习得此篇，每咏诵一句，总能思量许久，仿佛身被双翼，其乐无穷。”
“身被双翼？”皇帝饶有兴味，“如何身被双翼？”“便是……”徽妍张张口，忽而见皇帝注视着她，双眸中映着火光，熠熠闪动。
心底忽然像被什么触到，不安地跳动。
她的言语卡在嘴边，莫名结舌。
“便是如何？”皇帝问。
“便是如庄子所言一般，所思者无边【创建和谐家园】，如乘风数万里……”她结结巴巴地说。
皇帝笑起来，声音低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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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这时，一名将官走过来，向他禀报些斥候带来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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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似乎被篝火烤热，散发着些淡淡的气息，却不是她的……梦接踵而至，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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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看天空中的月亮，已是酉时。
面前那堆篝火已经快要熄灭，皇帝仍不见踪影。
徽妍不知道自己昨夜什么时候睡着了，身上除了那层薄毛毡，还盖上了另一条更厚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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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军士过来，帮她把马鞍等物备好，徽妍刚来得及说一声谢，只听号角声又起，该开拔了。
皇帝精神抖擞，骑马从远处奔驰而来，分派将官领兵。
徽妍听他声音清朗，事事交代得有条不紊，不由地捂着嘴巴打一个哈欠。
心里猜测着，他昨夜何时入睡，怎么看起来一点疲倦也没有？皇帝却没管她，像昨日一样，只让一名军士跟着她防止掉队。
徽妍也并无怨言，虽然昨日骑了整日的马，浑身酸痛，亦忍着跟上，不说半个苦字。
出乎意料，从朔方出发后的第三日，前方探路的斥候回报，说一队人马，大约三百人，正从涿邪山方向而来。
“可知是何人？”皇帝问。
“不知！”斥候喘着气，“只见装扮旗帜，皆匈奴样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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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一赤马，其后有旌！”“是右日逐王！”徽妍欣喜道，“此正乃右日逐王旗帜！”皇帝沉吟，即刻派一将官领五百人为先遣，迎接来人，表明身份。
其余人随后，互为呼应，以防不测。
将官们应下，即刻分兵策马。
往前驰骋数十里，果然，远处尘土扬起，一队人马朝他们这般飞奔而来。
先遣的军士带着译人，亮出汉庭的旌旗，没多久，将官领着一名匈奴人骑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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碌参不知皇帝身份，却认得徽妍，见面之下，大喜，忙滚鞍下马向她一拜，用生疏的汉语大声道，“女史！恳请女史救我右日逐王！”徽妍听得这话，心底一惊。
“右日逐王何在？”皇帝问。
“就在狼齿山上！”碌参指着远处，“左温禺鞮王勾结外匈奴围攻，我等寡不敌众，吾王便领着我等往汉地撤退！可左温禺鞮王紧追不舍，吾王便用分兵之计，我等举旗引敌南追，吾王则在狼齿山上暂避锋芒，伺机脱身！”“蒲那王子与从音居次，与右日逐王一处么？”徽妍忙问道。
“在一处！”碌参道，“右日逐王见右贤王不善，便早早将王子居次从王庭带出，一直在一处！”徽妍心中喜忧交加，看向皇帝。
皇帝望着远处，太阳光下，双眸微眯，却似含着深远的光芒。
“追兵多少人？”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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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却神色不改，未几，唇角弯了弯。
他看向徽妍，神采奕奕而意味深长，“女史在匈奴时，猎过狼么？”"
"三十五、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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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参加的第一场战事，确如皇帝所言，是一场逐猎。
对方不知汉军之数，皇帝依据地势，先占了一道山梁，张旗擂鼓以为疑兵。
追击碌参的人见到汉军，皆大惊，不敢再往前，连忙后退。
正围困狼齿山的左温禺鞮王从部下回报中得知汉军来到，大吃一惊，问对方人数，部下却说不出来，只道声势浩大，看旗帜之制，当至少是个卫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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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令分兵，一面阻挡汉军，刺探虚实，一面加紧对狼齿山的围攻。
可就在这时，一彪汉军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后方，毫无预兆地与左温禺鞮王的后军相接，如利刃一般撕开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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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还击，另一个方向，忽然又号角声大作，只见另一支汉军又杀来，尘头漫得气势汹汹，眼看竟是两边将作合围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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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士卒斗志高昂，喊杀声震天。
徽妍跟着皇帝留在一处山坡上，看着狼齿山下，匈奴人好似围猎时惊慌失措的野兽，全然没了阵型，被汉军分割成碎片，四处溃逃。
“再吹角，严令不得追穷寇。”
皇帝沉着地吩咐道。
军士领命而去，未几，只听吹角声转变，战场中的汉军渐渐合拢，并不去与那些溃逃的匈奴人纠缠。
忽然，一名将官疾驰来到，说一队匈奴逃兵朝这边而来，足有百人，请皇帝暂避。
“百人有甚可避。”
皇帝冷笑一声，却令军士摆出阵型，备战，自己也“锵”地拔剑出鞘。
徽妍见状，心咚咚跳着，她原想着此地当是安稳之处，岂料亦是出逃之路。
皇帝将几乎所有兵力都投入了战场之中，留在身边护卫的，不过几十人而已。
徽妍心中不定，想劝皇帝避开，才开口说了声“陛下”，却被军士拉过缰绳，带到山梁上暂避。
那股溃兵亦发现了山丘上的汉军，但已是穷途末路，杀气腾腾地冲过来。
皇帝亦不躲避，领着卫士朝他们冲去。
还有数丈之时，突然，埋伏在山石后的弩兵突然出现，居高临下朝匈奴兵。
只听人喊马嘶，匈奴兵登时倒下十几骑，大惊之下，连忙后退。
皇帝却不放过，大喝一声，即刻领着军士径【创建和谐家园】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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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皇帝一连将几人砍翻，当看到有人冲上去与皇帝拼命时候，不知道是因为那场面太残酷，还是担心皇帝突然就丧了命，徽妍觉得自己的心跳几乎都停住了。
她的眼睛一直盯着那个身影，眨也不敢眨一下。
可是不久，他们的身影就被山石挡了去，徽妍着急，忙从藏身的山石后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