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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B独家】暮春之令-第2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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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书丞司马楷,是么?”他不紧不慢,“朕记得,他鳏居多年,还有一儿一女。”

      “正是。”

      皇帝忽而冷笑一声,话语听起来咬牙切齿,“你上回说太傅不愿你入宫,推拒了朕。

      如今,你却要给一个鳏夫做继室,还要做两个孩童的后母?……你抬头!”徽妍忙抬头,只见那双凤眸沉沉,话语冷冷,“王徽妍,同是鳏夫,朕便这般不值钱?”他气势汹汹,徽妍唬得心头巨震,“妾……妾不敢!”“莫说不敢!”皇帝哼道,“定都定了,什么不敢!”徽妍心跳得飞快,慌乱之下,只觉眼眶发涩。

      她暗自深吸口气,心一横,再度伏拜。

      “妾惶恐!”徽妍道,“陛下若煌煌之日,妾诚心敬爱,从未敢与他人相提并论,更不敢有折辱之心!陛下,妾曾言,只求为闾里之妇,未敢奢求荣华,此亦父亲之愿。

      司马府君之父司马侍郎,与妾父乃故交,两家有意成儿女之亲,妾与府君故得结缘。

      于妾而言,司马府君虽鳏居有子,却风华高洁,无损其德行,妾得入其门庭,亦妾之幸也!陛下若降怒,妾虽死无怨,然此言俱是肺腑,伏惟陛下明鉴!”"

      "二十二、诘问

      听得这话,皇帝面色剧变。

      “谁要听你肺腑之言!”他气急败坏,“你当初说要侍奉母亲不做女史,朕准了,你说你不想入宫,朕可说过不字?你就这般迫不及待……王徽妍,抬头看着朕!”徽妍抬起头来。

      皇帝看着她,却愣了一下。

      只见她眼圈通红,双眸中涨满水光,眼泪不住涌出来,却将嘴唇紧抿着,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望着他,害怕又委屈,呼吸带着哽咽,肩膀微微抖动。

      声音好像被什么梗在了喉咙里,皇帝的喉结滚了滚,想继续骂,却突然说不出来。

      “你这是做甚。”

      他皱起眉,“不准哭!”徽妍的眼泪却流得更凶,打湿一片衣襟。

      她用衣袖捂住嘴,却挡不住哽咽的声音。

      皇帝有些不知所措,少顷,烦躁地朝外面道,“郑敞!驻跸!”未几,马车停下来。

      皇帝掀开车帷下去,面色不豫,对郑敞道,“你教她莫哭。”

      “呃,臣……”郑敞看看车内啜泣不止的徽妍,诧异而迷茫。

      皇帝却不管他,下了车,自顾向前走去。

      郑敞一脸尴尬,心想我虽有妻有女,也不是女子啊,怎知如何劝女子止哭……可又不敢违命,只得赔着笑,向徽妍道,“女君,莫哭了……”话没说完,却被走回来的皇帝拉开。

      “下车,随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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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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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徽妍下了车才发现,四周僻静,已经不是街市之中,倒是像一座苑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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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也没说话,各怀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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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回头发现,停住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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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皇帝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绢帕,递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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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却不看她,侧脸上满是不耐烦,“快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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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不是孩童,说你两句,哭甚。”

      皇帝瞥了瞥远处的郑敞和侍卫们,表情仍然冷硬,“你怎这般难说话,朕说你说错了?”徽妍听得此言,眼圈又是一红,泪水涌出,哭劲再起来。

      “妾……妾不知该如何说话……陛下……陛下才不怒……呜呜……”她的声音哽咽得破碎,“妾不过想好好过些日子……可……可……呜呜呜……”枝头上几只雀鸟叽叽喳喳飞过,将人扰得心绪不宁。

      皇帝神色不定,少顷,仰头望天,深吸一口气。

      “莫哭了,朕不怒了。”

      他无奈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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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他的脸又稍稍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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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转开脸,指指前面,“那边有泉水,去洗一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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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行出十步,果然有一处泉水。

      明光宫是武皇帝为求仙所建,宫苑营造奇巧,引地泉为活水,汇作溪流,聚而成池。

      一个石雕仙人立在水边,手托实盘,泉水从盘中涌出,甚是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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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将那绢帕也洗了拧干,拭净面上的水。

      处理完之后,她回头,只见皇帝还站在那里,似乎一直看着这边。

      徽妍心思复杂,但说来奇怪,方才哭了一场,心底竟是坦然了些,看着皇帝,也不似原来那般战战兢兢。

      她走回去,行至皇帝身前,犹豫了一下,将那湿漉漉的绢帕拿出来。

      “陛下……”她说,一时想不出该说什么。

      皇帝瞥瞥那绢帕,没有接。

      “留着吧。”

      他的声音已不似先前那样清冷,缓缓道,“你稍后若是再哭,朕也无巾帕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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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看着她,那脸上,水痕始干,双颊剔透润红。

      “你……喜欢司马楷,是么?”他忽而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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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忽然没来由地一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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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恕罪。”

      她低低道。

      皇帝注视着她,好一会,自嘲地一笑。

      “你也像别人一般畏惧朕,是么?须得恭恭敬敬,一不留神便会丢了性命?”他低低问,“王徽妍,朕若是为这般事就治罪,你可会觉得,朕仍是当年那个讨嫌之人?”呃?徽妍愣住,望着他,神色复杂。

      “罢了。”

      不等她回答,皇帝道,“回马车去吧,他们送你回家。”

      徽妍仍不知所措:“陛下……”“朕说了,朕是来贺喜的。”

      皇帝看她一眼,径自往宫苑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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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在清漪殿,这次在明光宫,皇帝每次见她,都能掀起惊天巨浪一般,让她魂不守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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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知道,皇帝每次见她,似乎都有意地避开彼此的身份。

      他们之间,像是守着某种秘密,他们在一起待着的宫殿,或者马车,或者苑囿,都是这秘密的保留之处,而一旦离开,他们就会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

      徽妍闭眼,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想让那些繁杂而叫嚣的心绪平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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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是上位者,他们对于下位之人,总是能够很轻易地示好,而下位者自当感激涕零地伏拜谢恩。

      他们有时会看起来十分友善,平易近人,让你觉得他们人畜无害。

      可一旦你真心这般想了,疏于防备,便极可能有朝一日忽而跌入深渊。

      便如先帝对待她的父亲。

      经历过八年前的那些事,徽妍对长安城里那些美丽的宫殿和甲第里的人和事,都有了深深的防备之心。

      哪怕……那是一个曾经被她毫不客气教训过的人,亲口告诉她,他喜欢她。

      皇帝的侍从如来时一样,恭敬有礼,将徽妍送到家门前,就回去了。

      王缪见她回来,欣喜地迎上去,“怎去了这般久,我等一直盼着你……咦,这衣裳怎有些湿?”徽妍看看身上的衣服,回神,道,“方才饮水洒了。”

      “这脸也无精打采的。”

      王缪端详着她,随即又恢复笑容,“快去换衣裳,府中来了客人。”

      “客人。”

      “你猜是谁?”王缪一脸神秘。

      徽妍实在没心情跟她玩闹,道,“长姊,我甚疲倦,想去歇一歇。”

      “不可,唯你歇不得!”王缪笑眯眯,“来的客人是司马公与司马府君!”徽妍一怔,心中登时啼笑皆非。

      这般凑巧,刚去了一个又来了两个,今日是轻易过不去了。

      她只得打起精神,回房梳洗一番,换了衣裳,走到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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