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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情况反而很奇怪，身边的同学竟然没人相信看似“证据确凿”的爆料。
谢蘅这样一个准高三生，怎么会有时间帮乔聿代笔连载？虽然不信，但还是忍不住想去问问是怎么回事。
这天下午他们就要回市区了，上午的行程安排的是参观画廊，女生们走在一处，交头接耳地聊着最新的八卦。郑悦老师把谢蘅叫出去的时候，谢蘅立刻把素描本塞给了林书艺交待临终遗言似的说：“看来郑老师也知道了，我完了……素描本你帮我管好啊，如果我回不来了，你就把它交给方晓瑜。如果郑悦老师来找，你死都不能给她，答应我！”
林书艺用一副看疯子的表情看了她一眼，接过了素描本，“谢蘅你还好吧？你不要太难过了，那种传闻怎么会有人信呢，乔聿画的比你好一千倍啊。”
“……”
郑悦老师虽然年轻，但是很认真，如果她知道谢蘅一直利用画素描的时间在偷偷画漫画，谢蘅就死定了。所以，谢蘅一看到郑悦老师，就立刻抛掉了丧的表情，赔了个大大的笑脸，“老师新婚快乐呀。”
“新婚什么，别乱说。”小郑老师上来就没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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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郑悦老师说，“以为在位置上偷偷画漫画，老师在讲台上什么都看不见吗？”
谢蘅低头扣着手指，她几乎每天都在为这件事担心着，却总觉得自己足够小心，觉得郑悦老师也不是那么古板的人。可随着谢蘅在画杂志漫画的事传开以后，她就预感到了，这一天迟早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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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郑悦却说，“我没有告诉你爸妈，也没有告诉你们班主任。但是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谢蘅微微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郑悦，“老师也觉得，画漫画……”谢蘅试探着问，“并不是一个错误吧？”
“任何爱好都没有对错之分，”郑悦老师说，“但是你应该知道你现在要做什么？”
谢蘅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开始了，这番话她都听了无数次了，郑悦老师接下来就应该说：你喜欢漫画可以，但是你现在高三了，万事都应该以高考为先。就算你要艺考，也应该先练好素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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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郑悦却说：“作为老师，我不应该支持你，但这么久以来，我也没有说过你什么。因为我觉得你现在有勇气、有机会去画画，是很好的。所以谢蘅，你不能浪费这样的机会。别人说什么，那都是次要的，你要坚持你自己想坚持的，才是最重要的。我知道你可能性格上有些强硬，可是有些事不是你一味难过、一味抗争就可以改变的。你的路还很长，你要专心致志、心无旁骛，才能继续走下去。让事情过去，不是等它慢慢消散，而是你有勇气，迈过去。”
“嗯……”谢蘅看着郑悦老师，花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郑悦找她，不是要说她上课画漫画的事，而是要说这几天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
所以说，也许、可能……不仅仅是默认，郑悦老师或许是赞同、支持、甚至鼓励她继续画漫画吗？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那个……”谢蘅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问，“那郑老师你看过我的画吗？”
“看过呀，我买过你的杂志。”
“那你觉得怎么样啊？”谢蘅的眼睛里瞬间放出了光，真的像学生求教老师一样，站在一边问。
“挺好的。和你之前画水彩完全不是一个风格。”
“真的啊？”谢蘅有些开心的问，她两只手对着手指玩，随即又说，“我也觉得还可以吧，但总是有人说我画的烂，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到底要不要继续下去了，好像全世界都在反对我。”
“其实……谢蘅，我有点羡慕你，”郑悦突然说，“也许你现在会想，眼前这样一团乱的生活，有什么可羡慕的。可我就是羡慕你有人催稿，甚至羡慕有人说你画的不好，这些我都羡慕。”郑悦说完，停了好一会，良久才道，“因为那都是我不可能得到的东西。谢蘅，不管怎么样，这一些人，他们都关注着你。可是我呢，我在美院的毕设获过奖，可是现在没有人再记得那副作品。我多么希望能有一个人出来说这幅作品一点都不好，又或者说它可能好到是老师代笔，怎么说都好，至少说明有人看到它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就这样消失在世界上，没有人在记得它。谢蘅，你经得起夸赞，就要经得起诋毁，既然你选择了成为一个画家，选择让读者来检阅你的作品，那这些都是你要承受的。”
“郑老师你那么喜欢画画，现在为什么不画了？”
“我已经25岁了。”
“那又怎么样呢，”谢蘅突然激动了起来，“也许我想的很天真的，也许老师每天工作就很忙很累了，但我还是觉得，只要你想开始，什么时候都不晚的。”
“嗯。”郑悦伸手揉了揉谢蘅的头发，“人小鬼大的，还给我讲起道理来了。行了，回去收拾东西吧，准备回市里了。”
“好，那郑老师再见。”
郑悦看到黑色短裙的少女渐渐走出了自己的视线，她义无反顾地往前走着，就像郑悦曾梦想过的她自己。
郑悦的人生里有很多值得骄傲的事情，她的文化课成绩很好，在励扬连读了初中和高中，最后又凭借优异的专业课成绩考取了美院。她高考的那一年，整个励扬高中都在流传着她的传奇。
她曾经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走上了康庄大道。在学校里，郑悦也获了很多奖，老师们都说她毕业以后能成为行业里很厉害的人物。
可是毕业那一年，她的父母却没能同意她成为一名设计师。他们说，能同意她读美院已经是最大的妥协，说她一个女孩子不应该去从事这种有上顿没下顿的工作。那个时候的郑悦没有经济来源，她只是一个学生，没有名气，靠卖画也赚不到多少钱。后来，她不得不听从父母的安排回到励扬，成了一名“稳定”的美术老师。
这么多年，很多事情郑悦都忘记了。可直到看到谢蘅，她突然很佩服这个女生，这世上有无数的坦途，她却敢去走最艰险的那一条。
谢蘅离开兰溪古镇回来后，刚好父母也都出去旅行了没在家，谢蘅很快把扫描件给乔聿发了过去。跟乔聿聊完修改意见以后，她就连夜把稿子改了，给小透发了过去。
比起上一次直接借用短篇的封面改成杂志封面，谢蘅这次的稿件是专门为八月夏日特刊画的，更契合主题，构图也更适合封面。
连小透这个毒舌的人都说，虽然你又蠢又笨又会惹事，但这张封面画的还不错。
终于了解了一桩心事，这次的封面也是多亏了夏衍帮忙，谢蘅想着给他发了个信息，“封面搞定啦。”
她没好意思直接说谢谢，想等夏衍回复了再说。可是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夏衍回信息。明明是个手机不离身的人。
暑期总是过得很快，八月底，励扬就开学了。高二、高三开始了两周的小学期，而新高一也开始军训。
而谢蘅也因为提前开学的机会，得以见识了自己的名字被写在海报上挂在学校小书店门口的场景。
其实谢蘅有悄悄计算过八月刊上市的时间。她刚开始画画的时候，经常会往书报亭看，想看杂志出刊了没。可好不容易等到杂志出了，也会有塑料纸包装着，她没法打开来看到自己的名字。
后来，她的名字和乔聿一起出现在了《风神录》的海报上，虽然字很小，虽然也说不上是自己的作品，但谢蘅还是觉得很开心。
谢蘅有时候觉得自己这几年进步很大，有时候又觉得好像也没得到什么。
但知道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杂志海报上这个事情，还是张漫漫告诉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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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蘅一直坐在这呢……”方晓瑜帮她拿了卷子，“你是不是看错了？”
“不是，不是谢蘅，是长歌！我看到了杂志海报，上面的本期主打是你的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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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主打是选每期最好看的稿件，但因为宣传上的原因，一般都会选知名作者的稿子，这样才能更多的吸引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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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自习课一下课，方晓瑜就迫不及待地拉着谢蘅跑去了小书店。
学校里知道谢蘅的笔名是长歌的人不少，这么说来，大家走过路过都能看到。正好是午休时间，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谢蘅有些不好意思，方晓瑜却买了两个甜筒，拉着谢蘅站在书店门口不肯走，说非要吃完甜筒再说。
方晓瑜搓着手，兴奋地说：“等九月份贴新的海报了，我就跟老板去要来这一张。”
“你要来干嘛啦。”
“贴在家里呀，以后家里来客人，我就可以跟他们介绍，这个是我们家谢蘅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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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嘛，这个封面的女主角是我诶！都怪那个搞事情的人，哼，居然把我给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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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吗？那谢蘅你承认你画的是我咯？”
方晓瑜正在激动，谢蘅突然听到了广播台传来的声音：“这一首歌是新高一的王璐瑶同学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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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还没想起来王璐瑶到底是谁，就听到那个声音继续说：“这首歌送给高二（一）班的夏衍同学，是来自花泽香菜的《恋爱循环》，是超甜的歌哦。我们高一的学妹，果然是很有青春活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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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谢蘅努力咬住了那颗冰淇淋球，消化了牙齿冰冷的感觉，就听到方晓瑜用一种绝望的声音说：“王璐瑶这个妖精，怎么也来励扬了。”
“王……什么瑶。”谢蘅假装不知道她，问，“是谁啊？”
方晓瑜咬牙切齿地说：“是不用我们关心的人，不用管她，哎我们去食堂吧……”
没想到，刚进了食堂大们。方晓瑜就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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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蘅顺着方晓瑜的手指看过去，看到靠窗边的位置那里，有一个女生坐在一个男生的身边，笑嘻嘻地说着什么。谢蘅看到了坐在对面的张浩宇，他一只手托着脑袋，侧过头去似乎并不想见到对面这个女生。
而她旁边的，显然就是夏衍了。
王璐瑶，就是那个发微信喊他“夏衍哥哥”的女生。
接下来半小时的吃饭时间，方晓瑜都在声泪俱下地控诉了这个王璐瑶。
夏衍是在跟爸妈旅游的时候认识王璐瑶的，夏衍估计自己也不知道那次为什么要答应爸妈跟他们一起出去，然后就遇上了王璐瑶这个烦人精。
那一年还是小学生的王璐瑶就擅自表达了自己天真的感情：夏衍小哥哥好好看哦，我好喜欢夏衍哥哥。
那个时候大家就当是童言无忌，毕竟夏衍那么招人喜欢，夏衍妈妈的同事看到他也会说：“你儿子好可爱哦，给我做干儿子好不好？”
但是他们没想到，王璐瑶是个很认真的人，在以后的几年里，她一直身体力行地践行着“喜欢夏衍”这件事，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
“王璐瑶就是那种大人面前乖巧的不行，谁都会讨好，私下完全是另一幅面孔，简直是魔鬼！”
双面少女？简称戏精，谢蘅想了想，那和夏衍可能真的是一家的。
“她不是爱缠着夏衍吗，”方晓瑜说，“大概七八年前吧，那时候我们都很小呢，夏衍要出去找同学玩，不想带着她，就让她自己回去。结果她人是回去了，但是不知道跑哪里故意打了两个滚，弄得一身灰，回去没说夏衍一句话的不是，还把那些她压根儿没见到面的夏衍的同学都夸了一通。但大人一看，都觉得是夏衍带她去胡闹了，夏衍回去差点没被他妈打死。从此以后，夏衍就怕了这个小祖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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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衍自己也不是什么善茬吧，还怕她一个小姑娘？”
“有什么办法，王璐瑶她妈妈是我舅妈的上司，虽然说两家关系不错，但是能得罪吗？不能够啊。”方晓瑜叹息地说，“你说夏衍能怎么办？不只能把这个小祖宗给供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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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特烦夏衍吗？”谢蘅转过头问方晓瑜，“王璐瑶整他你应该帮忙才对啊。”
“算了吧，我可惹不起她。”方晓瑜说，“我跟你说啊。我就之前，去夏衍家蹭了个饭，碰到了这个王璐瑶，她就拉着夏衍问‘这个姐姐是谁？’夏衍没理她。然后等我舅妈回来了，她就说了一句什么‘这个姐姐的学校好好哦，寒假作业的答案都不用撕掉交给老师。’我真的要气死了，那是我自己偷偷留下来的答案，她一说就被我妈给撕走了。”
虽然都是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但很明显能看出来，王璐瑶这个人心思很深，而且是个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所以，在听到夏衍在喊她救场的时候，谢蘅看都没看他一眼，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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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来说，忙过了这一阵谢蘅就应该再去朱雀湖工作了。可是因为开本改变的原因，乔聿可能想停掉连载，也就没有其他事需要她帮忙。另一方面，谢蘅总觉得没脸去见乔聿。
所以，那天乔聿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谢蘅还犹豫了一小会儿，不知道接了该说什么。
结果乔聿一接起电话就问：“你去过漫展吗？”
“去……过呀。”谢蘅有点懵。
“那去漫展签售要准备什么？”
“带人、带书、带水，最好带点吃的因为排队很厉害……”谢蘅说了一半突然回过神来，“乔老师你要去谁的签售啊？”
“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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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知道乔聿有没有听到她最后的那句话，反正话还没说完，谢蘅的手一滑，手机就摔地上……
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