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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老师开始统票，王娟负责在黑板上记录，牛老师大声念出纸条上的名字，一时之间，“雷穆阳”三个字不绝于耳。

  　　可关于女生的结果就有些耐人寻味了，在报了几个女生的名字之后，若月竟然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她惊谔的抬头，看见王娟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在名字上画上了“正”字的一杠。

  　　她一个平时话都不太说的人，她不知道跟“调皮”究竟能扯上什么关系。

  　　可听见她的名字，也足以让从未面对过这样境况的她手心冒汗了。

  第25章 尖锐的词汇

  　　“男生雷穆阳，女生冯若月……雷穆阳，冯若月……”

  　　若月的名字一直被重复着，她的头几乎垂到了抽屉里，她不知道自己满心期待改选班委的班会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

  　　于她而言，此刻的情景无异于把她扒了个精光钉在耻辱柱上，她甚至没有心绪去思考这“调皮”究竟是如何定义，这纸条的内容又如何核查，她垂着头，眼泪大滴大滴的掉在裤子上。

  　　李学恺有些意外的看雷穆阳，压低了声音，“怎么回事？你写班长了？”

  　　雷穆阳没说话，脸上一贯的笑意也不见了，他担忧的看向冯若月低垂着头的背影，心里有些难受。

  　　看吧，我说过的，这世界如此肮脏，如何能容得下你的纯良？

  　　坐在前排的男生回过头来看李学恺，“太玄幻了，女生那一栏我压根没写名字，你看看冯若月名字后头多少个‘正’了？难不成除了我们，全班同学都写了？！”

  　　李学恺看着王娟摇了摇头感慨，“吃相简直难看。”

  　　雷穆阳和冯若月的名字依旧在不断的重复，李慧听着，心里难过极了，她回头看身旁的女生，“你写了冯若月的名字吗？”

  　　女生摇头，“当然没有，我谁的名字也没写。”

  　　李慧也是，谁的名字也没写，她觉得这样的行为无趣极了，纵然是匿名的小纸条，可如果上榜的人是自己，心里该有多难受。

  　　她心疼的看向若月，又看了看讲台上的牛老师，牛老师拿起讲台上最后一张小纸条，念出雷穆阳和冯若月的名字，李慧垂下眼。

  　　这最后一张纸条，是她亲眼看着雷穆阳交上去的，雷穆阳几次三番明里暗里的帮了若月，运动会的时候还帮了程岩，竟然写的也是若月的名字吗？

  　　她回头看了雷穆阳一眼，雷穆阳垂着眼，脸色不太好看，她心里疑惑不已。

  　　统计结果结束，雷穆阳几乎毫无悬念的成为了男生的答案，而冯若月以压倒性优势成为了上榜的另一个人，王娟回到了座位上，脸上带着遮也遮不住的笑。

  　　牛老师看向雷穆阳，“雷穆阳，你爸爸为你操碎了心，你对得起他吗？”

  　　众人也回头看雷穆阳，都以为他会如平时一般不在意的笑着调侃，雷穆阳却收拾好东西，提上书包一言不发的离开，牛老师怒不可遏，“雷穆阳，班会还没结束，你给我站住！”

  　　雷穆阳头也不回的离开，牛老师心里的火气却压也压不住，她看向早已垂着头哭成了泪人的冯若月，心里的火一股脑的倒在若月身上，“冯若月，你在这样的黑榜上榜，足以见得，你平日的工作有多糟糕，为人有多不好！工作做不好，不反思，还不积极面对，简直是恬不知耻，不要脸！”

  　　听着牛老师的话，同学们惊讶得面面相觑，同情的目光看向若月，若月一言不发的趴在桌上，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恬不知耻？不要脸？

  　　这两个从未在若月生命辞典里出现过的词，足以对她处以极刑了！

  　　陈旻臻坐在若月斜前方，听见斜后方传来低声的啜泣，他心里不免浮上讥讽。

  　　他曾看过许多书，书上说，成年人的标志，并不是以年龄来界定，而是以是否懂得控制自己情绪来界定的，而这世上，真正的成年人，寥寥无几。

  　　他交上去的纸条，根本就是空的，可却出现了这样的结果，他心里，不齿极了。

  　　班会结束，若月背着包快速离开，她不知道最后班委改选的结果是什么，她脑海里始终回荡着自己的名字和那两个极尽侮辱的词。

  　　李慧在她身后拉住她，她挣开了她的手，快速的往停车棚跑去，眼泪不断的从她眼眶里掉出来，她心里痛苦得无法言说，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那样的两个词搭上边的，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究竟还是不是过去自己认识的那个自己，为何在别人眼里，她会是这样一个人。

  　　来到停车棚，她急急的开锁，却开了几次都不成功，她崩溃得想当即就想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可周围还有同学，她只能抹掉沉默的眼泪，在一片模糊里摸索锁眼的位置。

  　　“喂。”

  　　手臂忽然被人抓住，用力的往后一拉，她回过身，在模糊里看见熟悉的面容，雷穆阳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站在她身后认真的看着她，她难堪极了，试图甩开他的手，奈何他力气太大，她甩不开。

  　　“你……放……放开我。”

  　　她哭得话都说不清，雷穆阳定定的看着她，“我不放。”

  　　“你拉着……我，干什么？我要回家！”

  　　“回家干什么？继续哭吗？！”

  　　“不然呢？！”

  　　若月的情绪本就在崩溃的边缘，和雷穆阳这一争执，所有积压的情绪都宣泄而出，她几乎是用尽了全力在嘶吼，引得周围人群侧目，她也顾不得管。

  　　“哭有什么用？现在知道哭，刚才怎么不辩解？那些纸条上的内容……”明明都是假的。

  　　“辩解有什么用？！辩解可以让别人改变对我的看法吗？辩解可以让我变得讨人喜欢一点吗？辩解可以让我说完整句话，让我安安静静只活在自己的世界就好吗？！”

  　　若月大声打断了雷穆阳没说完的话，雷穆阳看着她的眼泪，顿时就说不出话来，若月用力挣脱他的手，开了锁推着车离开，他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莫名的牵动了，“冯若月！为什么要活在别人的喜欢里？只要你自己喜欢自己不就好了吗！冯若月……你站住！”

  　　若月的脚步顿了顿，没说话，急急的推着车离开停车棚。

  　　自己喜欢自己吗？

  　　不，我不喜欢。

  　　我不喜欢这个只懂得跟自己沟通的自己，我不喜欢这个不会跟别人辩驳的自己，我更不喜欢这个面对别人的质疑，一句话都说不来的自己。

  　　我更不喜欢，明明面对着那么多不喜欢，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反抗的自己！

  第26章 关上的心门

  　　李慧心疼的看着若月离开，同学们一一从她身边走过，她看着每个人感觉都像看着敌人，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要在纸条上写若月的名字，就算是有王娟的授意，也不应该几乎全班同学都写。

  　　至少，她不会写，程岩也不会写，他们是初中同学，她想不出有什么写的理由。

  　　同学们都走得差不多了，她看见牛老师背着包从办公室出来，保洁阿姨进了办公室的门，她看着牛老师下了楼，赶紧冲进了办公室，见保洁阿姨正准备倾倒垃圾，她笑起来，“阿姨，我们老师丢错了东西，让我来帮着拿一下！”

  　　阿姨顿住手，“啊，好，你来拿，我差点就全都倒走了！”

  　　李慧从阿姨手里接过垃圾桶，小纸条都丢在垃圾桶里，她捡出来塞进书包里，“谢谢阿姨，我先走了。”

  　　飞快的离开学校，她来到离学校不远处的中心花园里，把纸条拿出来仔细查看，心里大吃一惊。

  　　写若月名字的人，不超过五人，她想想也知道，定然是王娟张艳和林洁那一个小团体写的，可其他同学，根本就没有写若月的名字，绝大多数的同学女生那一栏都是空的。

  　　她看着纸条愣住了，她本以为是王娟搞的鬼，可此刻看起来，根本就没有人做手脚，而是……

  　　牛老师。

  　　是她要收拾若月。

  　　可是，她为什么要收拾若月？若月那么乖巧，又听话，成绩又好，她从幼儿园就跟若月在一起，若月素来都是“别人家的孩子”，是班级里的标杆啊！

  　　她心里有些乱，她本来是想看看，究竟是不是王娟做的手脚，谁知道是这么个结果，草草的把纸条丢进垃圾桶，她骑着车回了家。

  　　林贞如往常一般在校门口等若月，若月出门前刻意擦了擦眼泪，可眼睛红肿不堪，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她垂着头出了门，林贞还是一眼就看出来她哭过，“若月，你怎么了？你哭过了？！”

  　　“没有，我就是眼睛有点疼，我们快走吧。”

  　　若月自顾自的骑上车，林贞紧随其后，喊了若月几声若月都没有回头，林贞想了想，若月今天早晨上学的时候才高高兴兴的说下午班会要改选班委，这会儿怎么哭着出来了？莫不是……

  　　她心里一紧，赶紧骑上前去，“若月，今天下午班会改选班委了？”

  　　一提“班会”两个字，若月的眼泪就有些忍不住，她没说话，静静的等着路口的红灯变绿。

  　　林贞见若月不想开口，在外面也不好追问，便也没说话，骑着车朝着家里去。

  　　回了家，若月进门就要把自己锁进房间，林贞伸手挡住了，“你在外面不好说，回到家里总能说了吧？发生什么事了啊？！”

  　　若月看着妈妈脸上真诚的关切，心里顿时就委屈起来，她垂下眼，两大滴眼泪夺眶而出，她抬手抹掉，“今天下午……开班会，说是要改选班委，我知道要把班长改成王娟，可是在那之前……”

  　　“你说什么？！”

  　　林贞大声打断若月的话，难以置信，伸手拉住了若月的手臂，“班长改成王娟是什么意思？！你不是班长了？！”

  　　若月点了点头，“王娟比我更适合当班长，可是，在那之前，牛老师……”

  　　林贞放开了若月的手，若月的声音顿住，抬眼看向林贞，只见林贞脸上的关切变成了失望的冷意，她走到餐桌旁坐下，眉头耸得老高，一脸的颓丧，若月不解，眼泪还挂在眼角，“妈妈……”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要跟同学搞好关系？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要开朗些，班委的工作才好进行？为什么我跟你说的东西你一个字都记不住？你现在回来哭有什么用？早干什么去了？！”

  　　林贞的手用力的敲在桌面上，若月吓得浑身一抖，转而愣愣的看着妈妈，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原来，妈妈竟然以为她哭，是因为被撤了班长吗？

  　　原来，在妈妈的心里，当不当班委，竟然比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哭更重要吗？

  　　为什么到了这样的时候，她的伤心一丝一毫都遮掩不住的时候，妈妈记挂的，仍然还是班委呢？

  　　她定定的看着妈妈，无声的眼泪默默的流下来，她只觉得那些滚烫的眼泪，一点一滴的带走了心的温度，渐渐的，整颗心都变得冰冷。

  　　自小，她都觉得妈妈是自己最亲密的人，她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无时无刻都在关心她，天凉了给她添衣，肚子饿了给她做饭，她教会她在这个世界生存的基本规则，辛苦的抚养她长大。

  　　她从未怀疑过，妈妈是她世界里的唯一，她从不觉得有什么话不能跟妈妈讲，虽然妈妈总是打断她的话，可她从未想过，妈妈，有一天，会站在她的对立面。

  　　甚至连看都不看她的脸。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她想改变，她想先试着，把心里的话讲给自己最信任最亲密的妈妈听。

  　　告诉妈妈，老师，用怎样尖锐的词汇，戳穿了她的心。

  　　可她，依旧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一个委屈的字，妈妈都不愿意听。

  　　她垂下眼，心冷到了极点，从未有任何一刻如此刻般灰心丧气过。

  　　她果然，是个不讨别人喜欢的人啊。

  　　回身，关上门，妈妈的侧影在门缝里不断的变窄，变细，直至被切断。

  　　她靠在门上掩着嘴无声的哭泣，她关上的不是房间门，而是她的心门。

  　　自此之后，这个如同她的心一般的小房间里，只有她自己，再也没有别人了。

  第27章 记忆里的人

  　　夜里，若月一直闷不吭声的待在房间里，林贞平日会给她送热水送水果，可今天她坐立不安，她想不明白，该“表示”的都“表示”了，为何若月还是被撤了班长。

  　　左思右想，她来到卧室关上门，给牛老师家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就接起来了，牛老师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喂。”

  　　“牛老师，你好，我是若月的妈妈啊。”

  　　林贞的声音带着讨好的笑，电话那头传来短暂的沉默，“啊……你好，若月妈妈。”

  　　“牛老师，那么晚，打扰你了，我听说，今天的班会……改选班委了啊？”

  　　“是。”牛老师的声音顿了顿，“若月妈妈，我很遗憾啊，之前我跟你说过的，若月跟同学们关系不太融洽，这选举都是民主选举，同学们举手表决的，就算我有心……也是爱莫能助啊，真是抱歉。”

  　　牛老师的言语很诚恳，林贞听完，心里再多的疑虑也说不出口，只能点头应“是”，心里却委屈极了。

  　　寒暄了几句，挂了电话，她双手环在膝头，蜷缩在床边的角落里，难受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