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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九回：“对，你的心！”

  灵辰想到她绣的那个香囊，忽然笑了。

  燕九不懂他在笑什么：“你笑什么？”

  灵辰顿了一顿，摇头说：“没什么！”

  燕九不知灵辰为何发笑，灵辰亦不知，燕九说的心，是真的那颗心。误会就这样产生，但显然这样的误会并不美丽，所以在下一次，燕九又来献殷勤时，灵辰拉住她问：“你是真心想要我的心么？”

  燕九点头，回得特别诚恳：“真！非常真！”

  于是灵辰潇洒起身，说：“既然真心想要，便随我来吧！”

  灵辰去的，是梦水城的北方，并且很快经过两座边境城池，进入黎国境内。之后一路西行，再转北上，最终抵达一座老旧的城池前。看到灵辰，守城的士兵分外恭敬，完全没有查验就将他们放了进去。燕九撩起车帘来看，发现这儿似乎比梦水还要更富庶一些。

  车马停在一处大宅前，灵辰掀开车帘，燕九跳下来，看到牌匾上写着“玉平侯府”四个大字，门后站了许多仪态端庄、妆容精致的妇人。看到灵辰，为首的一人道：“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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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九才知，这里，是灵辰的家。

  灵辰的家里人，并不似灵辰那般对燕九，多数都是挑剔的眼光，有些甚至还有嫌弃。燕九不懂自己何处开罪了他们，到晚膳过后，灵辰他娘把众人聚在一起，指着她问灵辰：“你把她带回来做什么？”

  灵辰一直握着她手，此时握得更紧一些：“我要娶她！”

  众人忽然骚动起来，灵辰他娘显然怒了：“胡闹！你知不知道你是唯一……”

  灵辰道：“我知道，但这并不妨碍我娶她！”

  灵辰他娘语气森然：“若我不应呢？”

  灵辰道：“如若娘不应，我只好带她离开！”

  现场一片死寂，燕九不明白，那样多的人，是如何做到半点声音都没的，她唯独明白的是，灵辰和他娘聊得很不愉快。之后灵辰将她送回住处，说如今不能再和她住一间房、一进院，于是在将她安顿好后转身离开，燕九跟过去，拉住他胳膊，问：“为何忽然要娶我？”

  灵辰旋身看向她，说：“你不是想要我的心么？”

  燕九想了想：“要你的心，就得嫁给你么？”

  灵辰也想了想：“那你……愿意嫁给我么？”

  玉平侯府的月亮不如梦水明亮，但院里澎湃的花香却更让人心醉，燕九看着灵辰的眼睛，觉得它在这样的夜里，像碧水一样清澈美丽。她仰头看向他，说：“你要想娶，我当然愿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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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心之偶

  016

  婚礼很快举行，尽管灵辰他娘挑了无数毛病，说燕九身份不明，无法得知她身世是否清白，又说她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配不上灵辰，但这些都只是筹备婚礼的过程中遇到的插曲，灵辰不往心里去，燕九就也不往心里去。

  在喜娘的指导下，燕九上了花轿，与灵辰拜了高堂，那天的场景那样盛大，直到现在，她都还记得，红绸铺了十里，彩灯悬了百盏，灵辰穿着一身炫目的红衣站在她面前，热烈又温存。最后，她被送进婚房，至半夜，灵辰带着酒气回来。他掀开她的盖头，看得痴了。燕九被他看得不自在，问：“你在看什么？”

  灵辰跌在她身上，她用力撑住，他捧着她的脸，说：“今天的燕九，可真好看！”而后俯下身，吻上她的唇。燕九心中流淌过一种异样的情绪，面上也忽然微微发热，这时的她并不明白，这种感觉，其实是幸福。

  只可惜，幸福的时光是短暂的。

  婚礼之后的第二天，天还黑着，燕九尚在睡梦之中，灵辰就悄声将她唤醒。她意识尚不清楚，只看到灵辰模糊的身影，很不解：“你做什么？”

  “嘘！”灵辰俯身捂住她嘴，过了一会儿，说，“起来，跟我走！”

  燕九不知道灵辰要做什么，但她向来听他的话，很快起身，穿好衣服，随他离开玉平侯府。到天明时分，他们已到下一座城池，才终于可以喘一口气。

  燕九问他：“在家里待得好好的，怎么又出来了？”

  灵辰说：“本来我回去，就只是为了办婚礼，现在婚礼办完了，当然得走了！”

  燕九脸上一阵发烫：“那你打算走去哪里？”

  灵辰反问：“你想去哪儿？”

  燕九想了又想，说：“我不知道！”

  灵辰一笑，说：“既然不知道，便去锦州吧！”

  锦州燕九也知道，是一座极南的城市，靠海，在黎国境内，当前这个季节，城里会开许许多多艳丽的花，因此，它又有个别称，叫花都。当然，灵辰想去这里，并不是因为这些花，而是因为那片海。

  灵辰说，他从未见过海，但是听说海很辽阔，所以想去看看。

  燕九觉得锦州虽然遥远，可毕竟是灵辰说出的愿望，他想去，她便陪他去吧。

  两人一路南行，耗时一月，抵达锦州。到底是被称为花都的城市，尽管已经错过了盛花期，如今的锦州仍然花团锦簇，燕九看得心情分外明媚，蹲在花丛里问灵辰：“好看么？”

  灵辰看她半晌，说：“好看！”

  燕九发现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有点儿不悦：“你不要看我，你看花！”

  灵辰听话地把目光转过去，很快又转回来：“你比花好看！”

  燕九觉得灵辰真不懂得欣赏，但同时，心里又莫名地愉悦。

  在锦州的日子，是比在梦水更快活的时光，尽管灵辰从未说过他的烦恼，但燕九感觉得到，在梦水的时候，他心里是装着事的，但到锦州以后，他显然已经卸下了心防。他很喜欢海，燕九曾问过他为什么，他说：“海比人的胸怀，要宽广！”

  燕九听不懂这样深奥的话，但从此以后，就常陪他去海边。

  这日，两人又散步到海边，海滩上散落着彩色的贝壳，天上还有海鸟在鸣叫，一轮巨大的太阳挂在海平线那头，落下来的是微凉的日光。

  燕九由衷感慨：“这景色真好看！”

  灵辰问：“喜欢么？”

  燕九说：“喜欢！”

  灵辰道：“喜欢的话，我们往后，都住在这里，好么？”

  燕九想说好，但很快想到，她这次离开玲珑阁，已有一年多的光景，若再不回去，估计又得受罚了。灵辰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问：“怎么了？”

  燕九想了想，他要香囊，她绣了，他要娶她，她嫁了，他要来锦州，她也随他来了，虽然这些都不及一颗心珍贵，但大概也可以作为交换的条件了吧？她正面向灵辰，抱住他腰，说：“你什么时候能把心给我啊？”

  灵辰愕然，旋即笑开：“我其实很久以前，就已经把心给你了！”

  燕九很惊讶，她把手覆在他心口，发现那里还在有节奏地跳动，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还没有给我，它还在这里！”

  灵辰这次是真怔住了，他看看燕九，又看看自己心口，才终于明白关节所在：“你要的心，是我的心？”

  燕九点头：“对，我要的心，是你的心！”

  海鸟破天长鸣，尖利的声音把海面掀起汹涌的波澜，灵辰愕然看她许久，脸上再找不到半点颜色。燕九问他怎么了。他惶然摇头，想到曾经她说的那句，因为她想要他的东西，所以要哄他开心，又想到在玉平侯府时，她问的那句：“要你的心，就得嫁给你么？”

  终于，他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太阳那样巨大，他的身影逆着海风，那样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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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心之偶

  017

  燕九不懂灵辰如何了，他回去之后，就另开了一间房，把自己关在里面，不吃也不喝。

  燕九最初是担心，后来就觉得委屈，他曾经待她那样好，现在忽然不管她了，她完全不知该何去何从。她把饭菜端到他门口，一声声地唤：“灵辰，灵辰！”

  灵辰不理她，她就过会儿再来，再继续唤：“灵辰，你理我一下好不好？”

  灵辰终于回话了，声音却极冷：“燕九，你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燕九不说话了，把饭菜搁到地上，自个儿坐在门槛上。饭凉了，夜色落下来，后来天亮了，小二过来说这饭菜馊了，回去给她再做一份，她说好，然后继续坐在门槛上，等灵辰。

  也不知等了多久，门终于开了，燕九迷迷糊糊地正要睡去，听到声音“蹭”地一下跳起来。她慌乱地说：“灵辰，饿了吧？先吃东西！”她弯下腰身，把饭菜端起来，发现小二重新做的那份竟然也馊了，她很内疚，说：“我再去给你准备一份！”

  灵辰拉住她，说：“不必了，我不饿！”他不过关了两日，形容却极沧桑。

  燕九以为他还在生气，尽管她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生气，仍然怯怯懦懦的连头都不敢抬。灵辰捧住她脸，迫使她正面看向他，说：“我想了很久，还是想问问你！”

  燕九很真诚：“你说！”

  灵辰问：“你为何想要我的心？”

  有那么一瞬间，燕九感觉到心里很涩，连带着眼角也稍稍有那么一点疼，只是这种感觉一晃而逝，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玲珑阁的事情，燕九是不能说的，但她同时又不想骗灵辰，最后就只能说：“因为……只有得到你的心，我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灵辰盯着她看了许久，说：“我明白了！”

  燕九看不懂他那个眼神，好像很深邃，又好像很痛。

  过了一会儿，灵辰问：“我……可以吻你么？”

  燕九点头。灵辰俯身吻下来，这次的感觉和新婚那日不一样，和以往哪次都不一样，燕九只觉得这个吻里有很浓郁的苦涩的味道，一点点从她的唇上蔓延至她的心里，连她都变得难过了，灵辰却是笑着。

  这日之后，灵辰提议回寒鸦山。

  燕九没能注意到他用的是“回”字，便不知道，这“回”和“去”的区别，她只是不明白，他为何会想去那样一座荒无人烟的雪山。灵辰不解释，只说：“忽然想到了，就想去看看！”

  燕九问：“看什么？”

  灵辰说：“看……旧友！”

  燕九又不明白了，上次他说去寒鸦山看旧友，说的是她，这次她就在他身边，他还要去看什么。但灵辰显然不想再说更多，在她继续深入地去问时，他说：“你不是想要我的心么？”

  燕九点头，说：“是！”

  灵辰说：“你陪我回寒鸦山了，我便将心给你！”

  燕九一听，顿时忘了之前自己纠结的问题，满心里就只剩了玲珑心，也就没有注意到，灵辰看向她的目光，很深，又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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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心之偶

  018

  锦州到寒鸦山，足有一个半月车程。

  偏偏灵辰又走得极慢，眼看着都到了寒鸦山附近，他干脆下车牵着马前行。燕九有些着急，因为寒鸦山离玲珑阁很近，在这里保不准不会遇到木偶人，一旦这样的情况出现，她之前做的许多事情，就全变得没有意义。她问灵辰：“你为什么不赶着车走？”

  灵辰说：“有些累了，想散散步！”

  燕九自己坐在车上也累，不忍心催他，但又实在心急，没过一会儿，又问：“你休息好了么？”

  灵辰反问：“你很着急么？”

  燕九如实回答：“有一点！”

  灵辰带出一抹笑，微苦：“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绝不会反悔，我说会把心给你，就一定会给你！”

  于是这最后一段路，就在燕九的焦灼和灵辰的闲适中走完，到山脚，灵辰把马系好，燕九跳下车来，说：“到了！”顿了一顿，又问：“你来这里，是想看什么？”

  灵辰望着雪山呆了许久，说：“去之前我们住过的山洞吧！”

  燕九很不理解，之前的山洞空空荡荡，能有什么好看的？

  但她仍然没有忤逆灵辰，很快，她就到了山洞门口，灵辰比她慢上许多。她站在洞口，冲他挥手：“灵辰，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