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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过了，她死了！”

  “刷——”灵辰的剑又逼近几分，九如脖子上渗出红血丝，但很快愈合。

  灵辰大惊。九如却很淡定，她说：“她让我送你几件礼物！”

  灵辰这时又惊又疑：“什么礼物？”

  九如说：“去取了，你就知道了！”

  九如说完，很快消失不见，其速度之快，纵是灵辰也无法企及。

  她留下了三个地址，一个是在玉浮城郊坟山之上，一个是锦州海岸万花丛中，再一个就是寒鸦山巅玄冰洞里，同时留下了三个时间，玉浮城他随时可去，锦州海得三个月之后，而寒鸦山，就得一年以后。九如说：“若你要去，就得严格遵照这些时间，若不去——”她笑了一笑，“便不去了罢！”

  灵辰几乎想都没想，就说：“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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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如其实没走，她就在最高的那根树杈上，但凡灵辰有一点警惕，以他的身手定能发现得了他，可他没有。等他骑着马走远了，九如方收回视线，她的手里，拿着一颗发光的珠子，有着木头的纹路，但已经完全有了活力——它是燕九，是燕九的沉香骨。

  九如看着透光的燕九，恍惚看到了另一个颀长的身影，烟波寥寥，他在一艘商船之上，与她遥遥相望。她看了他那么多年，却始终看不清他的样子，每次只要清晰一些了，画面里就闯进了木偶师了身影，他用不男不女的声音对她说：

  “九如，你真的太美了！”

  “九如，我要你的记忆！”

  “九如，你是属于我的！”

  “……”

  夜风清凉，手中木珠的光芒晃了一晃，九如把思绪收回来，看着它，自言自语：“我逃不开你，但别人……是可以的吧？”

  说完，她一挥手，木珠身上光芒掩去，赫然成了一颗普通的沉香木珠。

  郊外坟山，是玉浮城统一的坟场，无论谁死了，都得葬在那儿。因此，坟山上少有人来，一是阴森、吓人，再一个就是晦气。灵辰策马过去时，正是深夜，夜风悠悠地吹着那高高的坟堆，确实可怕得很。

  但灵辰不在意，他挨个挨个地在里面找，就趁着手里灯笼的一点光。他找过了数十个坟头，找得都快麻木了，终于看到前头某一个坟头后露出的一只脚。他赶紧过去，看到燕九倒在那坟头后，面色安详，但是双目紧闭。

  “燕九，燕九！”他几乎是扑过去，把燕九抱在怀里。

  她身上还有温度，灵辰颤巍巍地握住她手腕替她把脉，还是没有脉搏，他又伸手探她鼻息，发现连呼吸都没了。他赶紧那瞬间世界都塌了，心里也忽然疼得无以复加，但他不信她死了，仍然抱着她的尸体往回走。

  灵鹤在城门口等他，看到她抱着燕九回来，问：“她怎么了？”

  灵辰说：“她困了，先睡会儿！”

  灵鹤当真以为她是困了，赶紧让道让灵辰把她抱回府里。但第二天，日上三竿，燕九也依然没有醒来，灵辰还守着她，灵鹤问：“她到底怎么了？”

  灵辰说：“她比较贪睡，很快就醒了！”

  灵鹤这时意识到不对了，她沉灵辰不注意，冲过去探燕九鼻息，一探，她脸色就变得铁青：“灵辰，她……她死了！”

  “她没有！”

  “可她没有呼吸！”

  “她以前也没有！”说这句话，灵辰自己都不信。

  以前，燕九没有脉搏，但是有呼吸，和每个人都一样，从来没断过。

  (

  无心之偶

  047

  但灵辰强迫自己相信。

  他坚信燕九会醒过来，直到后来燕九身上长出尸斑，他依然固执地相信，她会醒来。他专程把燕九带到了寒鸦山，因为那里有霜，有冰，有常年不化的积雪，能够保证尸身不腐。

  到寒鸦山时，正好一月过去，他把燕九安顿好后，马不停蹄赶往锦州城。

  锦州的海还是那样辽阔，花还是绚烂，他找到九如说的海岸花丛，看到九如站在里面，她把一个木盒交给他，说：“你很准时，这是第二件礼物！”

  灵辰把它打开，看到里面有一本册子，册子上面写的全是关于木偶人的传说，以及传说中木偶人的制作方式，到最后几页，才记录了燕九的生平。燕九十年前被制作出来，用了一具十三岁少女的身体，按木偶人的年纪算，她只有十岁，按人类的年纪算，今年她已二十三。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木偶人的骨架虽然可以重新再做，但若沉香骨毁了，这个木偶人就相当于死了。

  灵辰早猜到燕九不是常人，不然没有心她不可能活着，如今这册子算解了他一大惑，他更了解燕九了，离燕九更近了，但同时，心却也更痛了——燕九的椿木骨架里缺了一块，缺的就是那块沉香骨。

  灵鹤说灵辰就不应该生在将侯家，他有翻云弄雨的本事，却没有当王侯将相的心。

  之前他去拜师学艺，就是因为不想困在家里，整日被家族使命束缚，后来不得已回了家，他总找着理由在外晃，结识燕九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干脆连家门都不进。要不是后来丢了心，玉平侯府和玉浮城的兴衰他都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挺身而出救玉浮城于水火，没了心的他，已忘了所有的情感，但教条式的责任，他记得很清楚。

  他觉得治理玉浮城，是他的责任。

  现在他心又找回了，这个责任，他又不想担了。

  所以剩下的九个月，灵辰就陪着燕九在寒鸦山上，整日就与她说说话，或者出外打打猎。

  灵鹤派人来找过他几回，说玉浮城若没有他，根本运转不下去。

  灵辰让来人把话带回去，说：“我先前认法不认情，玉浮城的子民，恐怕都恨死我了！”

  灵鹤又派人来说：“是你救了玉浮城，玉浮城的子民，从来都很爱戴你！”

  灵辰苦笑，说：“晚娘会爱戴我么？她公公，也会爱戴我么？”

  灵鹤无话可说了，尽管严苛执法给予玉浮城安稳，但过度执法确实搅乱了正常生活，她不派人来了，寒鸦山终于只剩下灵辰和燕九。灵辰觉得似乎又回到了他们初识的时候，那时她的眼神比冰雪还亮，但现在，她却连眼睛都睁不开。

  时间一晃，九个月过去。

  灵辰如约爬到山顶，去到寒冰洞里。

  这次他没看到九如，就看到洞穴深处放了一个木头盒子，与上次在锦州海岸拿到的一模一样。他走过去，细细地抚摸盒面上的纹路。他的心在抖，明明很渴望看到里面放的东西，却又不太敢看——这是燕九留下的唯一一样东西了，若看完了，他就再没有什么好期待的了。

  “打开啊！”灵辰听到一个声音在说，像是燕九。

  他赶紧四下张望，但除了漫天飞舞的风雪，哪里还看得到半个人影？

  “快！打开啊！”那个声音又在说。

  灵辰这时知道了，这个声音来自于他的脑海，是他的幻觉。

  他苦笑一声，颤巍巍把盒盖打开——

  里头静静躺着一个小球，呈灰黑的颜色，又似乎流淌着莹润的白光，有些沉木的香气，但不很浓郁，更多的是风雪酝酿出的冷气。他把它拿起来，它周身圆润，没有一点瑕疵，宛若玉石一般。

  灵辰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木球，一时被它吸引住了。

  这时，他脑子里又响起那个声音：“你看着我做什么？”

  灵辰一怔，赶紧收回视线，他再次四下检查一番，依然没看到人影。

  “是你在跟我说话么？”他试探性地对那小球说。

  小球当然没有理他，他脑子里也没有冒出什么话，他自嘲地笑笑，说：“果然是我痴了！”

  他把球放回盒里，打算连盒一起好好收藏，但就在放球的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这球身上有温度，跟他的体温相差无几，并且，它是沉香木做的。

  灵辰一喜，立即飞奔到山下，找到他放置燕九的山洞，拿出她的木头骨骼，把那球往缺少的地方一放，只见虚白的流光很快遍布整个骨架，小球瞬间化成符合空洞的形状，不一会儿，一架完整的木头骨架就出现在灵辰面前。

  他照册子上的方法，把骨架放进燕九的身体里。

  好一阵，他又听到那个声音：“灵辰！”

  只是这次，不是来自于他大脑，而是来自于眼前那个躺着的人。

  ——背叛了木偶师的人，从来不会被谅解，要想逃离，只能让他以为，她已经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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