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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恨么？我恨不能把害死他的那个人千刀万剐，所以等师父救活了他，我问的第一句话是：‘谁杀了你’？”

  “他说：我自己！我不明白，以为他死过一回，傻了，可后来他又说，是他自己取了心，亲手交给了一个人，他还说，当时他就希望那个人开心快乐，尽管他自己都不理解了，他还是希望那个人能好好地活着！”

  “当时我就知道，他的心里，应该是只装得下那个人了！”

  “你知道那种感觉么？一面心疼他，好好的一个人，居然只能靠石心活了，一面又很庆幸，庆幸他没了心，再也不会念着那个人！”

  “后来，你来了！他说和你下过聘，拜过堂，圆过房，又说他甘愿把心给了你，一看到你，就很频繁地想到从前。你看，他没有心了，但和你在一起的种种，他从来就没有忘记过，他甚至都记得，他很喜欢跟着你，即便你只离开他几步，他都害怕你再一次不告而别，你说，他爱你，该爱得有多深！”

  燕九不知该说什么为好，她知道从前灵辰待她好，但不知道看在灵鹤眼里，竟是这样伤人。

  “把心还给他，我也想，可我若真把心还给他了，他的眼里，就再没有我一点位置了！”灵鹤继续说，“他不爱我，可他没有心，就也不会爱你，对他而言，现在的我比你重要！”

  “因为你会换心么？”燕九问。

  “当然！”

  “可你有没有想过，要是有一天，石心也不可以用了呢？”

  “我不会让那一天到来！”

  “你要是能让那天不来，就能让他免遭换心之痛！”

  灵鹤不说话了，她自己也不清楚，用石头养人的方式，能用多久。

  “灵鹤姐姐，这是他唯一的机会，错过了这次，他就一辈子都只能用石头了！”

  灵鹤不说话。

  “灵鹤姐姐，人心在身体以外，活不了多久啊！”

  灵鹤还是不说话。

  “灵鹤姐姐，这颗心，是我用命换回来的，我求你，你把它还给他！”

  灵鹤终于动容了，她说：“你说什么？”

  燕九又说：“这颗心，是我用命换回来的！”

  灵鹤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九不能跟她说玲珑阁的事，只能说：“我拿回了他的心，守心的人，要我的命！”

  灵鹤又不说话了，就望着她。

  燕九重新爬起来，抓住她衣袖，说：“灵鹤姐姐，我求你，把心还给他！”

  灵鹤这次没有拂开她，她定定地看了她许久，终于开口：“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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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心之偶

  044

  这一回，是燕九与灵鹤一同去的。

  看到燕九，灵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燕九没来得及回答，灵鹤已经替她说了：“是我让她来的！”

  灵辰于是把目光转移到灵鹤身上，灵鹤说：“我让她来帮我，替你把心换上！”

  灵辰说：“昨天不是已经换过了么？”

  灵鹤说：“昨天换的是石心，今天换真心！”

  灵辰说：“这么说，你骗了我？”

  灵鹤坦然应：“是！”

  灵辰面色不改，说：“师姐，瞒天过海，你可知道在玉浮城的法典里要怎么罚？”

  灵鹤把背脊挺得笔直：“知道！”

  灵辰问：“既然知道，为何还犯？”

  灵鹤说：“因为我自私，我想把你留在我身边！”

  灵辰不理解，灵鹤却忽然笑了，她说：“等你把心装好了，你就能懂了！”来玉浮城这么久，燕九是第一次看到灵鹤笑得这样开怀，诚如灵辰所说，灵鹤是真的好看，不笑的时候好看，笑起来更好看。

  换心其实并不麻烦，就把心口剖开，把原来的石头心拿出来，把要装的心放进去，再辅以灵鹤【创建和谐家园】蕴养，等心长稳了，就把心口缝起来，上好止血药和止痛药。整个过程，灵鹤做得行云流水，等把灵辰胸前的衣裳合拢，才过去了两个时辰。

  灵鹤拿起帕子，把满是鲜血的手擦干净。燕九跟在一旁，目光始终停在灵辰心口，好多好多的血呀，她来的时候已经做好准备会见到很多血，却没想到会多到这样的程度，她突然不敢想，这些年，他到底是怎么过的？

  “你可满意了？”灵鹤问。

  “满意！”燕九刚想回答，外头已传来九如的声音。她心里一怵，身上像被点了穴一样，动也不能动。九如又说：“既然物归原主了，我要的东西，该给我了吧？”

  燕九这才转过身去，九如像昨夜一样，很闲适地靠在窗上。燕九看看灵辰，他正睡得熟，还没来得及醒。燕九很不舍，说：“能不能，再多给我一点时间？”

  九如说：“你知道我的规矩的！”

  燕九没办法，只能朝外走去，走之前，又转头看了一眼灵辰，他原本眉头舒展着，这时却忽然皱了起来，应该是看到了难受的东西，却不知是梦着了什么。

  九如取沉香骨，比灵鹤换心更简单，燕九看着她把手伸进自己脑袋里，又听到咔嚓一声脆木断掉的声音，接着就觉得脑中一痛，眼前忽然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她感觉到自己缩成了一个球，被握在一个人的手里，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发疼，很快，她又被放到一个黑漆漆的空间里。

  她听到九如的声音：“你的身体木偶师不要了，我也懒得带回去，就留给灵辰，给他做个念想吧！”

  燕九想说不要，她不想让灵辰知道他死了，更不想让他知道，她是为了把心还给他才死的，她不确定灵辰会不会像以前那样待她，但听了灵鹤的一席话后，她已经释怀了，他原本是爱她的，爱得那样深，那样沉，就已经够了。

  可她说不出话，只觉得周围很黑很黑，意识很重很重，再晚一些，就彻底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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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心之偶

  045

  灵辰换完心后，睡了三个时辰，在梦里他见到了以往没见到的情形，模模糊糊地像是一个人影，在前面傻傻地走着，却又实在看不清，他想追上去看清楚些，可他一加快脚步，那个人就也加快了脚步，后来它不见了，他就醒了过来。

  灵鹤守在他床边，说：“你醒了？”

  灵辰看着灵鹤，怔了许久，好半晌才喊了一声：“师姐！”

  灵鹤松了一口气，把桌上的粥端过来，说：“饿了吧，先喝点粥垫垫！”

  灵辰把粥接过，喝了一口，忽然想起梦里的人来，他抬起眼，问：“燕九呢？”

  灵鹤愣了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你写了休书，她就离开了城主府！”

  灵辰心里刺痛，他捂住心口，问：“我写了休书？”

  灵鹤说：“你不记得了？”

  灵辰想了一想，隐约有这么点印象，但要再深地去想时，心中刺痛愈盛。他索性不想了，又问：“那她去哪里了？”

  灵鹤说：“我也不知道，兴许是怕受罚，就逃出了玉浮城！”

  灵辰说：“师姐，你在撒谎！”

  灵鹤表情顿住，灵辰又说：“师姐只要撒谎，眼神就会飘忽不定！”

  灵鹤苦苦一笑，说：“你倒是了解我！”

  灵辰亦回以一笑，他把粥放下，掀被起身，过程中扯到了心口，他皱了皱眉，很快恢复如初。灵鹤替他把外衣披上，他道了谢，打算往外面去，灵鹤在后面问：“你要去找她？”

  灵辰说：“她比较傻，遇到危险都不会躲，我不放心她！”

  灵鹤又问：“那你打算去哪里找她？”

  灵辰说：“三个时辰而已，她走不远！”

  灵鹤意识到，这时的灵辰，已不再是玉浮城铁面无私的灵辰了。

  燕九的家应是在疆国，玉浮城的西北边，灵辰于是先出了西城门，用轻功寻了一段，到一处大河走不通了，方拐道去北城门，他又寻了几十里，没看到人影，倒是把他自己的伤口又扯开了，他就地歇了一会儿，随手扯了些药草糊上，再度回到玉浮城，打算去东边和南边看看。

  但这回，灵鹤在城门口等他，一见到他，她就急急地过来扶他，一边扶一边说：“你这样找，要找到几时？”

  灵辰推开她，很淡地回：“没关系，以前她不告而别，我也是这么找她的！”

  灵鹤又问：“你为何不派人去找？”

  灵辰说：“玉浮城律法森严，我不能为一己之私就让它乱了！”

  灵鹤不说话了，灵辰继续往城东去，走了几步，灵鹤又在后面唤住他，他回身去看，灵鹤说：“你明知道我撒谎，为何不直接问我？”

  灵辰笑着，说：“师姐若想说，自然会说的！”

  灵鹤忽地哭了，又忽地一下笑了，这样又哭又笑地变换了好一阵时候，才说：“你说得对！”

  灵鹤终究把燕九的事跟灵辰说了，她知道得也不多，就知道燕九离开了一阵，回来就带回了心，她说她是用命换回了这颗心，后来也确实有一个女人把她带走，再之后的事，灵鹤也不知了。

  灵辰原本只以为燕九又不告而别了，却没想到中间还有这样的故事，他听得心里激荡起伏，没等灵鹤话音落下，就迫不及待问：“带她走的女人，长何模样？”

  灵鹤于是把九如的面相描述给他听，灵辰又问：“她往哪方走了？”

  灵鹤摇头，说：“不知！”

  灵辰心里乱做一团，若是燕九单独离开，他顶多是多花些时间去找，可若有人带走了她，就难免凶多吉少。他让灵鹤为她配一匹马，灵鹤说：“你心口伤还没好，不能操劳！”

  灵辰喊：“可等我伤好了，她命就没了！”

  丢心的六年，灵辰从没有这样激烈的情绪，灵鹤怔怔地看了他好一阵，说：“我帮你配！”

  马匹很快配好，灵辰翻身上马，往城东行去。

  未想，刚出城，就看到前方站着个女子，面容与灵鹤所描述相差无几。

  ——她是九如。

  “你是在找我？”九如问。

  “吁——”灵辰勒马停下，问：“燕九呢？”

  “她死了！”九如说，“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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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心之偶

  046

  话未落，只觉一阵骤风起，夜色之中，寒光闪过，再看时，灵辰的剑已落在九如脖子上。

  “怎么？你想杀我？”九如挑起眼，颇有几分挑衅的味道。

  “说！燕九在哪里？”灵辰的声音里带着杀意。

  “我说过了，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