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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如说：“你要这颗心，我可以给你！”

  燕九眼睛一亮，九如又说：“但你得拿一样东西来换！”

  燕九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

  在九如的帮助下，燕九得以顺利离开玲珑阁，她抱着装心的盒子，驱使马车朝玉浮城去。九如嫌她太慢，浪费了这一颗好心，遂与她一同，用自己的能力给车加了速。如此一来，半月的车程四日就到。

  燕九抱着心去找灵辰。

  是时，太阳将将偏西。

  灵辰和灵鹤刚刚回府，正一边往院里走着，一边说着今日城中发生的事。

  燕九在后喊了一句：“灵辰！”

  灵辰回过身来，眼光连动也未动：“是你？”

  灵鹤也回过身来了，看到她，眼睛里稍稍有点欣喜。

  灵辰说：“身为城主夫人，几次三番擅离职守，应罪加一等，这次，就一百杖刑吧！”

  一百杖刑足以要人性命，但燕九内心毫无波澜，她把装心的盒子捧到灵辰面前，说：“灵辰，我把你的心拿回来了！”

  灵辰低下眸看那个盒子，盒面上有一层白雾，也不知是心的热气，还是冰的冷气。他接过盒子，说：“虽然你是有事离开，但未经许可，一百杖刑依然不可免！”

  燕九再撑不住，瘫跪在地上说：“好！”

  灵辰率先离开，灵鹤多看了燕九一眼，眼里的情绪很复杂，像是震惊，像是同情，又像是其它燕九看不懂的情绪。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从灵辰装上他心的那一刻起，她这一生，就已经到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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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心之偶

  042

  那天在九如殿，九如说愿意把心给她，但需要她拿东西来换，九如要的那样东西，是她头骨中的一块，那一块不是椿木，是经百年沉淀的沉香木，对木偶人而言，那也是最重要的一块。

  它集聚了思想、记忆和朦朦胧胧日渐生长的感情，像是人的大脑，支配着木偶人所有行动，又像是人的心脏，把木偶人的一切感知储存。

  九如要她这一块，就等同于要她的命。

  燕九同意了。

  九如对她说：“你可想清楚了？很多事，是没有回头路的！”

  燕九说：“反正拿了这颗心，我也算背叛了玲珑阁！”

  九如明白她的意思，说：“你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燕九点头，说：“我唯独想不明白，你要我的沉香骨做什么？”

  九如说：“你不用明白！”过了一会儿，又说，“你只需要明白，有些事，是会有代价的！”

  是啊，代价，当年燕九就是因为不懂得代价，才那样冲动就取了灵辰的心，如果时间能够重来，别说是让她去取，就是有人把心捧到她面前，她也一定会送去给灵辰。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时间也不会重来。

  燕九回了自己的房间，她在等，等灵鹤帮灵辰把心装好了，九如来取她的沉香骨。按照以往换心的流程，左右不过两三个时辰。可她等啊等，等啊等，一直等到天黑，夜浓，第二天霞光初现，也始终没等来九如。

  燕九很诧异，出门去看，未料想，一打开门，就看到了灵鹤。

  她似以往，逆光而站，说：“既然起了，就走吧！”

  燕九没有动。

  灵鹤说：“近来旱得紧，灵辰让我们去水库监工！”

  灵辰以往每天都会把第二天要做的事告诉灵鹤，再由灵鹤转达给燕九，燕九不想惹灵辰不高兴，每次都乖乖跟在后头，但今天，她没有跟：“我不去！”

  灵鹤说：“你若不去，灵辰又该要罚你了！”

  燕九说：“我就是不去！”

  她从房里出来，越过灵鹤，想去找灵辰。但数日奔波让她精疲力尽，三十鞭伤让她痛不欲生，一跨大步就全身虚脱，差点跌在灵鹤身上。

  灵鹤扶住她，说：“再不去，可误了时辰！”

  燕九甩开她，忍着痛，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不在乎！”

  在来的路上，燕九曾问九如，她要的沉香骨，她要如何给，九如说，等玲珑心物归原主了，她自然会来取。燕九相信九如的能力，所以才会在房间里安静地等待死亡。但现在，一夜过去了，九如却没有来，燕九只想得到两种可能，一种是九如来晚了，或者根本不打算来，再一种就是，灵辰的心并没有回到他的胸腔里。

  九如向来说到做到，她说会来取，就一定会来取，说会在物归原主之后，就一定会是在物归原主之后，一刻不多，一刻不会少。

  那么，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

  燕九拼尽全力去到灵辰的院子，下人说，灵辰早已起身，此时大约已出了府。她又赶紧往大门口去，路上几次疼得差点晕厥，她都咬牙忍着，好不容易到大门附近，她看到一抹蓝影闪进个拐角，连忙大喊：“灵辰！”

  拐角处毫无动静，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再次蓄力准备加快速度，这时，灵辰出来了，他面朝着阳光，微微眯起了眼：“你叫我，有事？”

  燕九大喘几口气，等站稳了，才说：“你的心……”

  灵辰说：“师姐已替我换过了！”

  燕九很是狐疑，既然昨夜就换过了，为何现在九如还不来？

  难不成，九如这次，要食言了？

  “你还有事？”灵辰见她不说话，又问。

  燕九回过神来，说：“啊，我就是想问问……换上了心，你感觉如何？”

  灵辰说：“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燕九越发想不透，人心那么软，那么暖，石心那样硬，怎么可能会是一样的呢？

  “完全……一点差别都没有么？”

  “没有！”

  “就连感觉都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燕九没话可说了，只能猜想，约莫是他丢心丢得久了，现在突然拿回来，一时还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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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心之偶

  043

  因为灵辰赶时间，并没有与燕九说更多的话。燕九回去院里，灵鹤已经走了，只让下人带一句话给她，说要是她改变了主意，可随时去水库找她。燕九没有去，仍然回到房里等待。

  很快，一天又过去了，灵辰回府，得知燕九整日待着未干正事，当即下了指令，说她德不配位，根本不够做城主夫人，于是一纸休书赐下，顺带一百杖的刑罚。

  昨天给的一百杖尚未打，今日又加了一百杖，两百杖下去，纵是体能再好的壮丁，也根本保不住命。但燕九反而不在意这个，她更在意的，是那一纸休书。

  休书上说，灵辰与她成婚六载，她未奉公婆，不孕子嗣，这些或可因战乱原因给予理解，但她重归玉浮城后，骄纵任性，无章无法，动辄撇开自己的职责，弃一城子民不顾，她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他的夫人。

  休书上还说，他现在想来唯一后悔的事，就是与她成了婚。

  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灵辰的亲笔，燕九捧着那两张纸，感觉它重若千钧。

  她再撑不住，只觉喉咙口一阵热气上涌，整个人摊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九如来了，她出现在窗口，来得无声无息。

  燕九看到她的影子，抬眼去看，她问她：“你是来取我的沉香骨的么？”

  九如靠在窗上，说：“不是！”

  燕九很诧异：“你不想要它了？”

  九如摇头，燕九问：“那你为何不取？”

  九如说：“我说过，我要取，得等到物归原主以后！”

  燕九又想到那封休书，她把眼别开，说：“我已把心给他了，他也已经放回原处了！”

  “不，你错了！”九如说，“你是把心给他了，但他没有放回原处！”

  燕九很疑惑：“你什么意思？”

  九如说：“他的心，是谁给他装的？”

  燕九心里一抽，脑子里立时冒出一个蓝色的身影——

  “灵鹤！灵辰的心，是灵鹤装的！”

  九如没有说是与否，就意味深长地一笑，说：“那木盒虽是木偶师特制的，但一颗心离体太久，还是会失了活力，到时，我或者他，恐怕都用不了了！”

  燕九疯了一样跑向灵鹤的院子，那种慌乱又恐惧的感觉，与当年奔向寒鸦山时如出一辙，只是那时她怪的是自己，而今满心念的都是灵鹤。

  灵鹤院中有许多人伺候，但因为和燕九的关系，他们都没有拦她。她一路畅通无阻到达灵鹤住处，远远地看到她正对着个桌面发呆。燕九冲进去，灵鹤有些慌乱，拂袖站起身来，燕九看向桌面，上面什么都没有，只隐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白气。

  她把目光转回去，放到灵鹤身上：“灵辰的心呢？”

  灵鹤说：“放他身上了！”

  “不可能！”没等她话落，燕九就喊，“你把他的心，弄哪儿去了？”

  “我已经说过了！”灵鹤说，“放他身上了！”

  燕九不相信，但昨夜换心之时，她不在边上，灵辰又昏迷着一直到上了止血药，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心又去了哪里只有灵鹤知道。她想到九如说的，若心离体时间太长，就会失活致死，到那时，灵辰就真的只能靠石心活着了。

  她很着急，却又无能为力，只能跪在地上，说：“灵鹤姐姐，我求你，你把心还给他！”

  灵鹤原本看着她的，这时却把眼转开了。

  燕九用双膝跪着到她边上，拉着她衣袖说：“灵鹤姐姐，难道你忍心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地更换石心么？”

  灵鹤不说话。

  燕九又说：“灵鹤姐姐，就算你不为他想，你也要为晚娘想想啊！难道你忍心看着晚娘她公公被处以【创建和谐家园】么？”

  灵鹤仍然不说话。

  燕九还说：“灵鹤姐姐，你是他夫人，你也喜欢他的啊！”

  灵鹤拂开她，说：“正是因为喜欢他，我才不能把心还给他！”

  “为什么？”燕九趴在地上，不理解。

  “因为他的心里只有你！”灵鹤望着她，眼里有怨，有痛。

  “我和他同出一门，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很登对，连他的家人都这么觉得，但他不觉得，他把我当姐姐，一直当姐姐！后来他被接回家，师父说要去为我二人说媒，师父去了，带回的却是没了心死在寒鸦山上的他！”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恨么？我恨不能把害死他的那个人千刀万剐，所以等师父救活了他，我问的第一句话是：‘谁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