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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啪嗒”，手机滑落，砸在鹅卵石上。
怔怔坐了几秒，烟火气裹着鱼肉香，丝丝缕缕侵占她的鼻腔。
蒋以娴还年轻，怎么会突然过世？
是不是发生什么意外了？
沈遇安……还好吗？
两年没见，她都不敢想象沈遇安的模样。
哪怕沈遇安表现得抗拒蒋以娴，可她知道，那是爱而不得的失望。
即便蒋以娴做不好母亲，可他的母亲依然只有蒋以娴。
沈遇安……会很难过吧。
豁然站起，乔宁拉出老大孟泽城，“老大，我要回海城。”
孟泽城挑了块鱼肉，“吃吗？”
她别开脸，“老大，我要回海城。”
“尝尝鱼肉。”孟泽城晃了晃筷子，送到乔宁嘴里才说，“可以啊。”
鱼肉烫，她没细品，囫囵吞下去，“谢谢老大。”
右脚踩上石块，孟泽城伸手搭住她的肩膀，“乔宁，你还回来吗？”
霎那间，她眼前晃过悲痛至极却忍着不哭的沈遇安。
她说不出“回来”。
孟泽城了然，拍拍她的背，“回去好好做你的大小姐，别在这里养出一身病。”
乔宁湿了眼眶，“老大，谢谢你。”
尽管孟泽城尽力帮乔宁安排，她也还是错过了蒋以娴的丧礼。
她赶到海城时，只看到跪在灵堂的沈遇安。
看到黑白照里笑得灿烂的蒋以娴，乔宁感慨万千，按照习俗跪拜。
余光瞥见乔宁，沈遇安也没有反应。
巨大悲伤中，所以的欢喜都不足为道。
“遇安，我来陪你了。”乔宁就这么跪着，将他抱进怀里，“难受就哭出来，别忍着。”
沈遇安岿然不动，木然地看着照片里，毫无预兆离世的母亲。
感受到他的僵硬，她收紧怀抱，声音哽咽，“遇安，你别这样……我害怕……我回来了，你不想我吗？”
“我在啊。”
感受到颈间的湿濡，沈遇安转动眼珠，好像这才意识到：乔宁回来了。
他曾经想要占为己有的乔宁回来了，他搅黄了婚礼的乔宁回来了，他想要长大娶回家的人回到他身边了。
乔宁的拥抱和眼泪，一点点将他拉回人间。
缓慢的，他抬起手，迟疑、退缩，终于回抱了她。
“姐。”
“遇安，是我！”她挺直腰，捧着他的脸，泪眼朦胧抚摸他的眉目，“遇安，别难过，我还在。我会陪你着你的，一切都会好的。”
“乔宁，你真的会一直陪着我吗？”他环住她的腰，生怕着真切温热会消失。
说不定，这些都是他的幻觉。
“我会。”食指滑过他的眉毛，她哽着声，“遇安，这两年你变得更好看了。”
“那你会嫁给我吗？”
不假思索的，她答应了。
压抑六年，逃避两年，她终于是义无反顾的选了这条路。
乔宁跳楼后，沈遇安不吃不喝，一直跪在顶楼中央，怯弱害怕，仿佛回到了年少。他珍藏的回忆慢慢涌现脑海，他终于承受不住漫天漫地袭来的疼痛。
如果没有乔宁，他不会有现在的生活。
如果没有乔宁，他可能会死在母亲某个男人的拳脚下。
如果没有乔宁，他不会有机会读书，更不可能站高处选择。
早知道短短四年，他就害死乔宁，还不如让她嫁给翟思辰。
翟思辰如今在艺术圈越来越出名，却没有再谈，他一定会疼她爱她，不让她卷入任何风波……
巨大的冲击后，他终于后悔了。
十二年来，乔宁疼他爱他，温柔坚强。
他以为乔宁能承受他的“背叛”，为了效果逼真，为了她的安全，他不曾透露她一点真相。
乔宁用死，嘲讽他的自以为是。
她跳楼之前说了什么？
“沈遇安，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爱上你。他们说得对，我应该嫁给翟思辰。”
是他不知悔改，彻底寒了乔宁的心！
沈遇安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当年执意要娶乔宁。
他这种阴暗泥淖里成长的，无论多久都洗不干净的劣根性的人，怎么可以娶乔宁这样温暖善良的人呢。
沈遇安干坐着，直到夜幕下沉，零星的星光打在他脸上。
又到天色泛起鱼肚白，温暖的光线落在他肩膀。
救护车来往的声音忽远忽近，提醒着他，这是医院顶楼，两天前，乔宁当着他的面，决然跳楼。
死了。
“沈遇安。”
恍惚间，他以为是乔宁喊他，抬头，却看到陆诚。眼里的光亮隐去，他重新垂下头，自取其辱般，沉浸在他和乔宁的往事。
最美好的六年，就是他为了她拼命读书，而她为了他拼命赚钱。
“沈遇安，乔宁没死。”陆诚脸上全是疲惫。
猛地抬头，他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陆诚扯松领带，“乔宁本来就没想死。她演给你看，是想让你后悔。我看你这副死样子，再坐一天就真死了。可我不想这么便宜你！”
事实上。
乔宁心里最惦记的，始终是沈遇安。
她想彻底摆脱沈遇安和谢琳，弄出一场假死，想安安静静在医院养病。
但她痛得死去活来，叫的是沈遇安的名字。
他担心她真想过跳楼，这两天陪床，她梦中呓语，喊的依然是沈遇安。
不得不说。
他和翟思辰，全都彻底输给沈遇安。
年少时喜欢过的女孩子，最终是属于别人的。
他能参与她一段人生，已经不错了。
乔宁为了给顾意欢养眼睛，清醒时不哭不闹，准点吃药、睡觉，如同行尸走肉，安静等死。
陆诚心里很烦。
他上顶楼抽烟，看到沈遇安狼狈跪着。
接近三天不吃不喝，这个年轻英俊的男人，消瘦狼狈。
看来，背叛乔宁的沈遇安，依然会对乔宁心有愧疚。
直到这一秒，他几乎居高临下地看着沈遇安，滋生诡异的快意。沈遇安辜负乔宁，陪乔宁度过最后的时光，他肯定会后悔终身。
而他彻彻底底放下了，不再想取代沈遇安。
“在哪？”通红的双眼，却写满了期许。
就像年少时的沈遇安。
陆诚如实相告。
沈遇安踉踉跄跄起身，感觉不到身体的无力般，慌乱且迫切地跑向乔宁的病房。
站在病房前，他却没有推开门的勇气。
透过小小的玻璃窗，他看到乔宁坐在床上翻杂志。
好像突然发现，乔宁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脸上没几两肉，嘴唇也毫无血色。
他突然迟疑了。
第19章 赎罪
接连后退，他倏地冷笑——兴许，他就该和谢琳在一起，然后再用下一个谢琳伤害现在的。
看透自己后，沈遇安厌恶极了活着。
眼里涌动着复杂的情愫，他突然往前撞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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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宁听到响动，惊得抬头，看清来人是沈遇安后，眼底染上温柔。
“沈遇安，”她合上杂志，挤出笑容，“你放心，我马上会死的。你想娶谢琳就去，找谁都行。我生病是我自己的事，你不用有负罪感。我不再是你的妻子了，我也从来不是你的姐姐。”
我也从来不是你的姐姐。
沈遇安一天一夜都沉浸在失去挚爱的悲痛，五分钟得知她还活着的消息，三十秒前还在近乡情怯，四秒前还在想【创建和谐家园】……
所有的情绪，都没有像这句话，给他无穷无尽的窒息感。
这句话，像是一直无形的手，牢牢扼住他的脖子：他快无法呼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