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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那些人一样，对自己视而不见了。

  房门悄然从外面被推开，轻盈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安燕辞毫无反应，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有人在床边坐了下来，带着几分局促沉默不语，轻轻握住安燕辞缠绕绷带、被皮带扣住的手。

  他握住了一片冰凉，握住了安燕辞求死的证明，手指失控地颤了颤。

  这时他忽然想起什么，下意识看向墙角的监控摄像，飞速收回了握住安燕辞的手。

  安燕辞早就放弃了身体的控制权，无知无觉地任由别人摆布。

  他依稀听到身边传来压抑的啜泣声，这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

  “燕辞……对不起。”床前的男人低着头，眼泪落在安燕辞的手背上，“我该早点来的，可我不敢见你……”

  安燕辞僵直的眼神微微颤了一下。

  男人盯着安燕辞缠着绷带的手腕，心痛不已地说：“求求你，看我一眼吧。”

  安燕辞在一声声呼唤中，被封固的意识逐渐苏醒。

  他缓缓转动脖颈，把目光投向身边的男人。

  认出对方的瞬间，安燕辞犹如被一记重锤击中。

  错愕、怀疑、惊骇……死去的情绪爬出坟墓，悲喜交加地朝他涌来。

  “邵……邵逢？”安燕辞发出梦呓般的呢喃，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第19章 残忍至极

  安燕辞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即使他很久没有入睡。

  这个虚假的世界里，一切都不是真的。

  “燕辞，是我！”邵逢见安燕辞对自己有反应，不禁激动起来。

  安燕辞死死盯着邵逢，感到脑袋要炸了：“你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是在……做梦吗？”

  “不是做梦，我就在你面前。”邵逢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目光有些躲闪地说，“我来这里，是为了照顾你。”

  “照顾？”安燕辞心里一片空茫。

  邵逢宛如忏悔般低头说：“得知你出车祸的消息后，我到处找你，可你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我几乎要绝望的时候，温先生的人找到我，告诉我你正在接受治疗，状况不是很好。温先生希望，我能成为你的私人医生，帮你……振作起来。”

  一阵尖锐的嗡鸣，自安燕辞太阳穴贯穿。

  他麻木无觉的身体在这一刻惊醒般抖动起来。

  “别相信他……他是个怪物！”安燕辞失控地大喊起来，手脚在皮带扣里挣扎扭动，“他骗你的，我没病，我没病！他害死了我姐，他……”

  “燕辞你冷静点。”邵逢按住安燕辞的肩膀，红着眼眶说，“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安燕辞一怔，身体突然放空了似的跌回床上：“你知道？”

  “我知道。”邵逢痛苦地点头，“他以治疗和监护的名义，把你关在这里。”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安燕辞声音抖得厉害。

  邵逢深吸了一口气，偏开头说：“正因如此，我才更要来。我本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每天都心灰意冷。得知你还活着，我才看到一线曙光。我没有能力对抗温瑞亨，但只要能看着你、陪着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安燕辞的眼泪夺眶而出，凌迟般的痛楚一下下划过胸口。

  他以为看透了怪物的阴险可怕，但怪物却比他想象中更加残忍。

  温瑞亨把邵逢送到他面前，还让邵逢成为他的私人医生照顾他。

  这就是温瑞亨送给他的“礼物”。一份充满恶意、令人毛骨悚然的礼物。

  自此，邵逢也成了牢笼里的囚徒。

  他和邵逢互为对方的人质，不得不为了对方顺从温瑞亨的安排，努力而绝望地活下去，努力在痛苦中挣扎。

  安燕辞冰冷的心一阵阵裂痛，忍不住发出自嘲的笑声。

  每一次，温瑞亨都能针对他的痛处和软肋下手；每一次，温瑞亨都如愿以偿地得逞。

  他对温瑞亨的憎恨，在这一刻死灰复燃，比之前更加狂烈，更加汹涌。

  邵逢看着安燕辞狂乱的模样，不安地说：“燕辞，你别这样。至少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有我陪在你身边照顾你。只要你不再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温先生也不会伤害……你。”

  安燕辞看着邵逢眼中的悲戚和紧张，听出了这番话的含义。

  只有他活着，听话地活着，温瑞亨才不会伤害邵逢。

  他看向监控摄像，神情冰冷地说：“我要吃饭。”

  第20章 可笑的戏码

  因为安燕辞的一句话，整栋别墅忙碌起来。

  安燕辞手脚上的皮带扣终于被解开，他坐起身重新打量邵逢，却不敢深看。

  “我欠了你太多。”安燕辞无地自容地说，“要你为我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我……”

  如今的他已经面目全非，面对为了自己身陷险境的昔日恋人，他的感动中掺杂了太多愧疚和羞耻。

  邵逢说什么都知道了，那也知道温瑞亨对他做出的禽兽不如的事吗？

  邵逢打断了他：“别说这种话，这些都是我自愿的，与你无关。”

  安燕辞无法因此安心，但“谢谢”和“对不起”这样苍白无力的话语，实在没有必要说出口。

  他沉默片刻，问出心中最折磨他的问题：“你知道我姐……是怎么死的吗？”

  邵逢整理着拆下来的皮带扣和一旁的医疗器具，动作缓慢得像是在酝酿什么。

  “念初去世后，是温先生帮忙安排的后事。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还宣布会为了妹夫……也就是你，妥善处理初原和安家的事。”

  安燕辞口中溢出苦涩的味道：“他是个虚情假意的伪君子，所有人都被他蒙蔽了。谁又能想到，杀人凶手会从容不迫地为受害者举行葬礼，还义不容辞地照顾受害者的家属……”

  想到温瑞亨站在姐姐的遗像前侃侃而谈、猫哭耗子，安燕辞空荡荡的胃里翻搅起来。。

  他压住反胃的感觉，再度追问道：“可是我姐……是怎么被发现的，温瑞亨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邵逢三心二意地扯了扯快要滑到地上的被角，头也不抬地说：“外界得知的状况，是念初也……出了车祸。她头部受到重创，还没等抢救就……至于真相如何，我也不清楚。”

  “车祸？”安燕辞感到很意外，“我姐也出了车祸？”

  不知为什么，安燕辞觉得邵逢的表情有些微妙，同时言辞闪烁，所说的话里全是模糊不清的东西。

  邵逢凝重地“嗯”了一声：“以温先生的能力，他说一个人是怎么死的，那个人就是怎么死的。即使我有心去查，也找不到任何线索。否则也不会对你苦寻不下，每天像行尸走肉一样……”

  听到邵逢这么说，安燕辞打消了疑虑。

  他对邵逢的愧疚，因为刚才的一丝怀疑又加重了几分。

  “我出车祸的时候，在迷离之际，看到我姐死在我面前。”安燕辞沉重地说，“这大概是亲人之间的一种感应吧。那一刻或许是她的灵魂来到我面前，告诉了我她的遭遇。”

  说到这里，他悲从心来。

  他用园艺剪刀切开手腕时，心已经腐烂，魂魄无处栖息。

  “你放心，我不会一心求死。”安燕辞压低声音对邵逢说，“即使为了你，我也会撑住。”

  邵逢怔了一下，眼神十分复杂地注视安燕辞：“我……”

  敲门声打断了邵逢欲言又止的话，下人推着餐车送饭过来。

  安燕辞看向敞开的房门，瞳孔缩如针芒。

  温瑞亨款款走了进来，俊逸的脸上带着淡雅的笑容，身上西装笔挺熨帖，看上去周正得无懈可击。

  可是在安燕辞眼里，他只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温先生。”邵逢立刻从床边退开几步，垂低视线道。

  温瑞亨没有看他，目光始终在安燕辞身上：“听说妹夫终于有了胃口，大哥来陪你吃晚饭。”

  安燕辞面无表情，对这套“兄友弟恭”的戏码感到可笑。

  邵逢见温瑞亨在床边坐下，端起汤碗好像要亲自喂安燕辞吃饭，低声说：“那我先出去了。”

  “没必要，”温瑞亨悠然浅笑道，“邵医生就留在这里吧。”

  第21章 折磨人心

  听到温瑞亨的话，邵逢怔了一下。

  他缩回迈出去的那条腿站在窗边，安燕辞朝他看去，却没能和他的目光相逢。

  温瑞亨用勺子轻轻翻搅汤羹，温柔精致的烹香飘了出来。

  “你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过东西，肠胃难免脆弱，先吃些柔软好消化的，让身体技能恢复过来。”

  他柔声慢语，神情举止透着耐心，好像真是一个用心照顾妹夫的好大哥。

  安燕辞看着递到嘴边热乎乎的汤羹，余光瞥见邵逢在偷偷注视他。

  邵逢是用来牵制他、控制他、羞辱他的工具。

  温瑞亨特意让邵逢留下，实在是妙不可言的折磨人心的手段。

  安燕辞张嘴含住勺子，吃下滋味香醇的食物，慢慢咀嚼，慢慢下咽。

  “好吃吗？”温瑞亨的桃花眼弯了起来，眼中噙着一丝宽慰的笑意。

  安燕辞感到恶心。

  “好吃。”他淡淡地说，“温家聘用的都是国际顶级厨师，做出来的料理怎么会不好吃。”

  温瑞亨又盛了一勺，细心地吹了吹热气，再送到安燕辞唇边：“其实这里的厨师没有那么高的水准，他们更擅长家常便饭。”

  “是吗，”安燕辞喝下热汤，语气凉薄，“对食不下咽的人来说，没什么区别。”

  他驯顺地吃下温瑞亨喂来的每一口食物，眼睛却始终直勾勾地盯着温瑞亨。

  仿佛他吃进嘴里、用牙齿咬烂的，是温瑞亨的血和肉。

  温瑞亨在青年刺向自己的犀利目光中，找到了活着的生机。

  那是名为仇恨的活力，生机勃勃。

  怪物有着不同常人的癖好，他似乎很享受青年的恨意。

  他乐在其中地喂安燕辞吃完汤羹，回头对邵逢说：“是不是有随餐服用的药？”

  邵逢从始至终低着头，不知是不愿看还是不想看眼前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