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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应该怪我。”
兵行险着,本该有如此觉悟,他还是太大意了。李祐安抬起手捂住了酸涩得厉害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昭阳,你出来,我们一起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我们以后还有机会。”
“朕没有颜面见任何人,也不想见你。”昭阳吸了吸鼻子,努力压抑着汹涌的泪意,轻声说道,“祐安,你走吧。”
“嗯。”
李祐安答应了,往后退了几步,却没有离开。脚下仿若生了根一般,再也挪不动半步,他伫立在那里沉默着,沉默着。
翌日,信国公李复在家族祠堂中自尽,被发现的时候他还直直地跪在地上,尸体早就僵硬了。
同一日的护国寺之中,德高望重的净空【创建和谐家园】也被【创建和谐家园】发现了尸体,心口上插着一把匕首,血液早已干涸。众人万分不解,对外也只是说【创建和谐家园】圆寂了。
永寿宫的大门终于打开,皇太后亲自离开了皇宫前去督战,映入眼帘的却只有一片惨淡之色。
咚——
城门被撞开的瞬间,震耳欲聋的声音响破天际,彻底击碎了昭阳的心神。
空旷死寂的大殿之中,昭阳伏在地上痛哭流涕,半晌,她咬牙在御案之上提起笔,颤抖着落笔。
许久许久之后,砰的一声,大殿门被撞开了,皇太后快步走了进来,看到眼前一幕,顿时眼前一黑,如遭雷殛。
昭阳,自尽了。
皇太后扑倒在昭阳身旁,浑身颤抖,泪流满面:“我的昭阳……”
“啊——”一声尖锐凄楚的哭声爆发,皇太后呆呆地转过头,却见宋嬷嬷胡乱抓乱满头白发,整个人又哭又笑,“哈哈哈哈——”
“你……”皇太后嗓子干哑,久久说不出话来,“你……嬷嬷你……”
“什么你的昭阳?”
宋嬷嬷猝然抬起头,狠狠地盯着皇太后,那通红的双眼饱含着疯狂的恨意,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她大叫道:“那是我的孩子!我的昭阳!”
……
声势滔天,柔然大军攻入京城,皇宫沦陷。
镇南大军终还是晚了一步。
谢云迟一声令下,大军突袭,还沉浸在喜悦中,完全没有防备的柔然大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死伤惨重。镇南大军一举歼敌数万,一天一夜的交战之后,柔然大军败退回城中,紧闭城门。
短短几日,被围困的换成柔然军。
镇南大军就地安营扎寨,柔然军队松了一口气,想要趁机恢复元气,思量对策。谁知道夜深人静时,战鼓之声骤然响起,哀歌不断,听起来直叫人心颤。
柔然将士扛着疲惫起身,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谁知道到城墙上一看,镇南大军不过是戏弄他们而已,并无进攻之意。
整个夜里,就这般折腾了三四次,柔然将士身心俱疲。
转眼之间,京城已经被围困了四五日。
镇南大军的援军抵达,增兵十万。另一边,柔然军队苦苦期盼,希望却没有降临,柔然边境被谢家军攻陷的消息反而不胫而走,一时间,颓靡之气弥漫了柔然军队上下。
镇南大军,众将的脸色不见得轻松,朝中大臣、皇帝、皇太后等人,皆还在京城内,他们的处境令人不敢多想,只盼望柔然能够与他们堂堂正正地对战,莫行不齿之径。
这一日,红莲夜不能寐,却不想承认自己的焦虑。谢云迟在营帐中处理事情,她便静静地坐在一旁,也不出声打扰。许久,谢云迟将情报信件拿到案几上处理,让红莲靠在自己腿上,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
“不用忧心,再过两日,这个局便破了。”谢云迟翻了一页信件,说道,“密道狭窄逼仄,之前又被封了。城中的柔然军还有不少,我们的人要多一些才能行动,里应外合方能一举突破。”
若是打草惊蛇,让柔然做出什么鱼死网破的举动,只会得不偿失。若这个计划顺利,京城不攻自破。
“我没有忧心。”
“哦,好吧。”
“我只忧心众臣和百姓,没了大臣,以后谁来治国?”
谢云迟拍了拍她的背部,哦了一声。
红莲知道自己画蛇添足了,抬起手环住了他的腰,干脆承认了,轻声道:“其实我羡慕昭阳。在宫中时,我时常想若皇太后真的是我娘亲,该有多好。”
“我知道。”
“这种羡慕在很多时候会变为嫉妒,我想要昭阳也尝尝从高处跌落的滋味。”红莲想起以前,那时候她的想法是真的很坏,想要杀昭阳的心思不假,想要彻底取代她的心思也不假。
“以前我时常愤怒,为什么上天会这样对我。明明相貌相同,命运却截然不同,昭阳什么都有,而我什么都没有。”
她曾经无比痛恨昭阳,一丁点蛛丝马迹,就会让她怒不可抑,尤其是与谢云迟有关的事情。
“我如今不羡慕她了,静下心想想,反而觉得她有些可怜。”
昭阳才是真正的金丝雀,一辈子被身份束缚着,就算面对最心爱的男子,也无法坦白。
“都过去了。”谢云迟倾身在她的头发上轻轻一吻,“这件事也很快也会过去的,不要多想了,睡吧。”
她靠在他身上,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有时候,真的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
翌日,红莲刚睁开眼睛,便得知柔然主动叫板的消息,她沉着脸来到了阵前,抬头仰望的刹那双眼就惊惧地瞪大,骤然失去了所有力气。
谢云迟一把扶住了红莲:“柔然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跟我预想中的一样,狗急跳墙。”
“什么时候才能动手啊?”
谢云迟目光森冷,没有回答。
按照约定,带兵从密道潜入的谢城会先发信号,他们这里再动手。他若此时发信号,柔然军可能会有所警觉,前功尽弃不说,谢城等人还极可能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被瓮中捉鳖,全部落入绝望疯狂的柔然军的屠刀之下。
计划的时间是明日傍晚,未免太过漫长。
红莲闭了闭眼睛,心情低落。
城墙之上,皇太后被两个侍卫押着,狼狈不堪,不复记忆中那雍容的模样。柔然的主帅拓跋智站在一旁,冷声说道:“识相的话就尽快退兵,否则不仅你们的皇太后和皇帝保不住,朝中的忠臣良将,我也会杀个干干净净。”
红莲闭了闭眼睛,无力地靠在谢云迟身上,却说道:“昭阳死了。”
若昭阳还活着,被带上城墙的怎么会是皇太后呢?
“嗯,猜到了。”
“昭云公主,谢大将军,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谢云迟仰头冷笑,说道:“只是有一些惊讶罢了,拓跋将军素来也有威名,谢某人没想到将军的手段如今也这么不入流了。”
拓跋智神色一僵,面容顿时狰狞扭曲了起来,冷冷地道:“你们看着办吧!是要退兵呢,还是枉顾所有人的性命,等待被天下人指责?”
“拓跋将军莫不是忘记了?谢某人如今也是如此啊。”
拓跋智猛地愣住,心里顿时没底了起来。
的确,这一次他们和李祐安里应外合,用的计策不就是给谢云迟来一招釜底抽薪吗?拓跋智心里慌了起来,猛地扯住皇太后的头发,厉声道:“你快说些什么,让他们退兵。”
皇太后睁大眼睛,直直地望着红莲,一行清泪顺着脸颊落了下去,涓涓不断。
皇太后的心口阵阵作痛,不断想起半月前的场景。
金銮殿,帝国皇权顶端,象征君权神授的布政之所,从来没有哪一刻令她觉得那么恐怖过。她浑身冰冷,犹若身处地狱。
宋嬷嬷狠狠地盯着她,疯疯癫癫地又叫又笑,恶毒地道:“当初你想夺走我的孩子,给你的孩子当替死鬼时,没想到有这么一天吧?”
皇太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煞白。
“雪儿……潘雪……”
“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呢,姐姐。”
潘雪,曾经跟她一同来到溪国,又一同服侍先帝的双生子妹妹。
“昭阳是我的昭阳,那个被你扔到护国寺关押训练,推出去受苦受难,又被当成弃子抛弃的,才是你的孩子。”宋嬷嬷仰头大笑起来,快意道,“没想到吧?当初你对我下手时,没想到这么一日吧?”
皇太后踉跄几步,猛地跌坐在地上:“你说什么?”
她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她想起宋嬷嬷之前颇为反常的举动,也难怪在问及宋嬷嬷的意见时,她会建议送走红莲。
宋嬷嬷根本不是怜惜红莲,只是害怕诡计被戳穿而已!
“我说,红莲才是你的女儿!”
皇太后眼前登时一黑。
十六年前,她身为北魏孝明帝后宫的一名妃子,在承宠后,生下了一名女婴,也是孝明帝唯一的孩子。她对生活充满了期盼,就算孝明帝手中无权,她也相信自己能过出一片锦绣繁华。
谁知孩子刚出生没几天,孝明帝就驾崩了,掌政的胡太后为了稳定朝局,假称女婴是个皇子,令女婴登基为帝。
突逢巨变,她心里一下子慌了,直觉告诉她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就连丈夫之死,也许也另有隐情。她担心引来杀身之祸,立刻带着女儿,在家族势力的护送下逃离北魏,来到了溪国。
没想到在路途中,她便遇见了自己的第二个丈夫,也就是先帝。
两人的相遇颇为美妙,然而同时进入先帝视线的,还有一个多余的女人——她的妹妹潘雪。
当时,先帝还只是溪国的三皇子,在几个皇子中并不占据优势。潘氏家族看到了生机,和先帝一拍即合,联手谋夺了皇位,而她和潘雪同入后宫,服侍先帝。
先帝极爱她,就连她的孩子也愿意视若己出。可她大概是魔怔了,鬼使神差地将孩子的性别隐瞒了下来,谎称为男性。后来她想,这大概因为内心的不甘吧——她的女儿做了一日的皇帝,为何不能继续下去呢?
就在这一年,潘雪怀孕生女。令人惊奇的是,潘雪的女儿,与她的女儿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后来,她无数次庆幸,若非潘雪,昭阳便不会有一个那么好用的替身了。若非溪国皇室视双生子为不祥,潘雪不得不秘密进宫,若非净空【创建和谐家园】的预言……她就不会得手得如此轻易。
她一直认为,是上天在帮她!
可谁知,上天只不过是跟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皇太后望着城墙底下的红莲,泪水簌簌而落。她如何对红莲,又是如何点头同意李复那些危险的计划,几次三番让红莲去送死……往事历历在目,每一件,都令她心如刀割。
皇太后老了。
红莲这才发现,皇太后的头发全白了,原本保养得当的容颜,此时沧桑落魄得犹如寻常老妪。她面如死灰,剧烈地喘息着,突然提高了声音,号啕大哭道:“昭云,母后对不起你。”
拓跋智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冷冷地道:“说重点!”
皇太后的脸被打得偏了过去,头发彻底散乱下来,不过她面无惧色,反倒冷冷地嘲讽道:“你急什么?不是怕了吧?劝退也要慢慢说啊。”
拓跋智咬了咬牙,忍着不说话了,耐心地等着皇太后的劝退。
红莲的泪水涌了出来,不忍再看,却也不忍心不看。
皇太后闭了闭眼睛,忽地想起诛杀潘雪、抢夺她孩子那一日,潘雪声声泣血地质问她:“姐姐,你这样就不怕遭报应吗?”
她只是淡淡地道:“你应该感到庆幸,未来皇帝的替身,亦能享受无上尊荣。”
那一日血染芳华殿,她将所有知情的宫女太监都杀了个干干净净,这也是芳华殿荒废多年的真正原因。
也不知潘雪怎么逃得了一死,还将红莲和昭阳互换,从此易容成了皇宫里的一个老嬷嬷,竟还在她身边服侍了那么多年。
皇太后脑海中浮起出先帝的脸来,梦中无数次相见,先帝静静地望着她,目光温和爱怜,她以为那是难忘的浓情蜜意。时至今日,她才怀疑他早就看穿了他的野心,她心中默叹:“难道是你在帮她?你用这种方法来保全皇室正统,给我惩罚吗?”
没有人能告诉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