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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转眼间,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红莲将手伸到火盆之上,垂着眸子凝视那通红的炭火,漫不经心地道:“你起来说话吧,我不是你主子,何必跪我。”
空青没有起身:“我想说的,只有一句:跟我走。”
“朕现在好好的,为什么要跟你走?”红莲嗤笑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好像他说的是天大的笑话。她下了榻,缓步走到了他的身边,弯腰将他的下巴扳起来,弯起嘴角笑眯眯地说道:“你想要朕跟你浪迹天涯不成?”
“陛下,这些年你过得不容易,属下都看在眼里。”空青低声道,“如今局势不明,信国公逃出生天,昭阳陛下回来只是时间问题,谢云迟态度暧昧……你若还蹚这趟浑水,得不偿失。”
“你错了,朕好得很。”
“陛下,高处的风景虽好,却惊险万分。自来到皇宫时起,经过多少坎坷陛下心中有数,何不离开呢,过一些虽然平淡却足够自由的生活……”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剩下的话哽在了喉咙里。
红莲面无表情地看了空青一眼,一甩袖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走了一些距离,她猝然顿住脚步,再次折返到他面前。
“空青,你自以为了解朕,可其实你完全不知道朕想要的究竟是什么。”红莲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气得发笑,“朕不想知道你为什么而来,又为什么说这么一番话,不过朕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
“陛下,请说。”
“你说朕的不易你都看在眼里?没错,朕跪在李复面前挨打的时候,你就在旁边看着;朕被打晕刻下那个屈辱的字时,你也在旁边看着……”红莲冷冷地逼视他的眼睛,“空青,你看得还高兴吗?”
“但是你留在这里,会有危险。”
空青紧紧地抿着嘴唇,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用力握紧,青筋暴露。
“你之前怎么不带朕走?反而在什么都解决了之后才来问?你要带朕走,好,朕跟你走,但是朕身上的毒怎么办?殿外的暗卫你又打算如何对付?你带着朕甚至出不了这个皇宫,还会连累朕暴露身份!”
“你怎么中毒了?”空青猛地抬起眼睛,如遭雷击。
红莲见他的神色不似作伪,神色稍霁,却不想再多说什么了。红莲转过身去,沉默片刻,有些心累地摆了摆手:“你走吧,什么都别说了。”
空青直直地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你爱跪多久就跪多久,朕不奉陪。”
红莲转身往外走,空青同样背对着她,轻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空青独自跪在殿中,静静地望着对面的软榻,虔诚的目光仿若她还坐在榻上,露出明媚天真的笑容来。
他喜欢她,但当她问他的时候,他却不敢承认。他深感羞耻,看着她的所有苦难,不得不冷眼旁观,更多时候还必须当一个帮凶。他爱着,然而他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
他这一生,束手无策,饱受煎熬,连自己都憎恶自己。
没有尽头。
……
翌日,天还未亮,红莲便起了,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宫女梳头发。她静静地望着镜中的自己,眼底下似乎有些青黑,眸色沉静幽深,似乎少有明快的时候。诸事繁杂,今日要处理商讨的尤其多,排在头一个的便是李复和李祐安被劫之事。
红莲在发呆,回过神来就见宫女往后退了一步,福身行礼。
原来是谢云迟来了。
红莲还惦记着上次的事情,也不吭声,只当作没看见。谢云迟不以为意,顺手接过宫女手中的梳子,给她梳头发。她的头发长得很好,又黑又长,握在手中光滑柔软,似软缎一般。
红莲硬邦邦地道:“谢卿这是何意?”
“得知李祐安逃走的消息,担心你,就来看看。”
红莲怔了怔,望着镜中他垂眸凝视自己的模样,突然心里就软了:“有什么好担心的,难不成他会进宫刺杀朕不成?”
“怕你心里慌啊。”
她确实慌,李复一日不落网,她就无法安心。
谢云迟将梳子放在桌上,说道:“你也别多想,再大的风浪也翻不过这天。”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宫女继续,自己则到一旁静静等候着。红莲的目光透过铜镜追随着她,他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对她微微一笑。他平日里也常笑着,但大多都只是礼貌疏离的笑容,跟面具一般。
红莲跟他相识也有一年了,分得清他此时的笑容是真心还是假意,这种毫无芥蒂,只有纵容和宠溺的笑容,令她心中热意上涌。
那天冷漠相对的不悦,顿时烟消云散。
她开口唤了一声:“云迟。”
这是红莲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怔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我……”红莲张了张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谢云迟却看懂了她的意思,飞快地起身走到她跟前,抬手就将她按入了怀中,而她也在同时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周围的太监宫女们垂下脑袋,盯着地面假装自己不存在。
红莲背靠在他怀里,轻声问道:“你所想的,可跟我所想的相同呢?”
“我以为你很清楚。”谢云迟摸了摸她的头发,在她的头顶轻轻一吻,垂眸低笑,“你忘记我在蓬莱池说的话了吗?”
那日他偶然路过,见她正在凉亭里看鱼,她大概不知道,他也看了她许久。
红莲也想起来了,他当时说:“杀了你有什么意思?我倒是更愿意把你养在府里,高兴了逗一下,不高兴了……也可以逗一下。”
红莲握起拳头狠狠地捶了他一下,他轻笑出声,低沉磁性的声音好似贴在她耳际,她的脸唰一下红了,像火烧一般滚烫。她顿时手足无措,连忙跟他拉开了距离,这才感觉好了一些,嘀咕道:“原来你一直对我心怀不轨。”
他觉得她那样子难得一见,好笑不已,不过还是忍下了笑意,给她留了些面子,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见他如此坦然,红莲忍俊不禁。
谢城见两人亲密的模样,嘴角抽搐,心里酸溜溜的,干脆走到殿外等候,忧郁地望着天空,长长地叹息:“唉……”
他家王爷,被猪拱了。
金銮殿,群臣议论纷纷。
“没想到他们还有后手,”兵部尚书紧紧地皱眉,“这无异于放虎归山,若不尽快将他们扫除干净,后果不堪设想。”
“这事诸位大人都知道,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
“敌在暗,我在明,那依叶大人的意思,应该怎么安排好呢?”
“怕什么,李家的其他人都还在。尤其是李复的娘亲以及夫人,只要他们还有一点孝心,必定看不得她们受苦,我们只需要守株待兔即可!”
“……”
红莲端坐在御座之上,始终未发一言,脑海中思绪万千。谢云迟负手立在殿中,从容淡然,同样没有出言说过什么。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相撞,交换了一个两人才懂的眼神,红莲放松了紧绷的后背,往后倚靠在椅背上。
过了许久,群臣们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红莲有了主意,开口下了几道命令。众臣纷纷瞥向谢云迟,见他并无二话,只是开口补充了几句,便盖棺定论了。一些大臣又启奏了一些别的事情,处理完后,早朝结束。
何川拿着拂尘,正要提高声音喊一声“退朝”,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殿门口通报的太监通报道:“皇太后驾到!”
红莲重新坐回了御座上,眼皮子狠狠地跳了几下。
谢云迟微微皱起眉头。
皇太后大步迈入了殿中,神色肃穆,迤逦曳地的裙摆在地上拖动,走上台阶后脚步未停,直接朝御座走去。红莲对上皇太后冰冷锐利的目光,眼皮子无可抑制地跳动了起来。
“母后怎么来了?”
“什么母后?”皇太后冷冷地看着她,两个人侍卫蓦地出手,将红莲一左一右给紧紧扣住,所有人都被这个变故给惊呆了,一时之间殿内竟鸦雀无声。
皇太后抬手一指,厉声呵斥道:“你这个假冒的,也配称哀家为母后?”又一指谢云迟,冷冷地道:“还有你——谢云迟!企图用假皇帝欺瞒天下人,把持朝纲,罪可当诛!哀家问你,你可知罪?!”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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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生
漫天飞雪。
镇南王府在漆黑的夜色中静默,北风呼啸,积雪的石灯柱散发着光芒,偏偏红梅花瓣落至雪里。书房跟外边几乎同样冰冷,一盆炭火也没有,谢云迟独自坐在大敞的窗边,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一天,也是这样的雪夜,他绝望地躺在洞穴里,等待自己的身体慢慢冷硬。然后,他就见到了昭阳。
那时,他刚从军中逃了回来,谢嬴的滔【创建和谐家园】火被徐氏拦下,他扬扬得意,对徐氏百般听从。后来谢嬴再次带兵出征,徐氏为求平安,带着他一同到了护国寺烧香。
他不信神佛,更别提有耐心在那里烧香听经了,很快就耐不住性子,独自跑了出去。
冬日里,地面上积着厚厚的白雪,他胡乱逛了一圈就失去了方向,所望之处皆是白茫茫一片,也不知怎的他就走到了一片原野之中,结果一脚踩空,落入了洞穴里。
大略是断了一根肋骨,一动就痛得锥心刺骨,难以呼吸,只能躺在那里等待前来找寻的仆从。过了几个时辰,仆从真的找来了,却没办法以一人之力将他救上去,便说:“少爷,你再等等,奴才这就去叫人。”
他期待着,仆人却再未出现了。
他恍然明白过来,徐氏不希望他活着回去,而他的遭遇完全是天赐良机。
夜幕降临,圆月皎洁,雪花在静谧中片片飘落,落在他的眼睛上。他困乏无力,却不敢闭目养神一会儿,生怕眼皮一合拢就再也睁不开了。北风呼啸,冰到彻骨,呼吸之间似乎都是冰渣子,他的身体僵硬麻木,血液仿佛也结成了冰,不再流动。
他突然听到了哭声,从远处而来,渐渐临近。
一声声委屈的哭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声音就像猫儿一般柔软,令人心疼。他张了张口,声音却无力而虚弱,无法大声提醒。再然后,小小少年就跌落了下来,狠狠地砸落到他的身上,他痛得眼前一黑。
小少年看了看周围,害怕得抽泣了起来,他想站起身来,一不小心按到了谢云迟的伤处,顿时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小少年这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地挪开了身体,疑惑地看着身下的人。
他虚弱地开口道:“这种深夜,你怎么孤身跑到了此处?”
“猫……死了……”
“什么?”
“猫……死了,被摔死了……”
小少年想到了伤心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谢云迟艰难地听到了几个音节,不再多问。
月光映照下,小少年的模样大致映入了他的眼中,那么小小的一只,头发凌乱,双眼红肿饱含泪水,就好像一只受伤的小鹿,就是吵得厉害了些。不过被吵着,总比听风声强多了。
过了会儿,小少年消停了一些,惶恐地问道:“我们不会死吧?”
“不会。”他不忍心打击她,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昭阳。”
“姑娘,不要怕,很快就会有人来找我们。”
小少年的目光闪了闪,说道:“我不是姑娘。”
“哦。”
昭阳坐在一旁,小声抽泣着,谢云迟没什么力气继续讲话了,静静地躺在那里,眼皮终于撑不住,不断地往下拉耸。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昭阳带着哭音的声音传入耳中:“你快醒醒,你不要死啊。”
“不会,”他艰难地说,“我只是有点冷。”
“我也好冷。”
昭阳这才注意到他身上有一层薄薄的积雪,小心翼翼地将之拂落,用阔袖将他胸口盖住,整个人也依偎在他身侧,伸手轻轻将他环住。
因为小脑袋贴在他的脖颈旁,抽泣的声音也分外清晰,谢云迟心里柔软得不行,轻声道:“别哭了。”
“你别死啊。”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