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此时的正德殿就好似黑夜下的深海,漆黑阴冷,表面风平浪静,底下波涛汹涌。
昭阳的眼皮一直在跳,她心慌意乱地揉了揉眼角,沉郁地问道:“左眼跳灾,是不是有这个说法?”
咏荷正在给她捏肩膀,笑道:“这是民间百姓的说法,陛下乃九五之尊,自然洪福齐天。”
“就你嘴甜。”
昭阳笑了笑,闭目养神了片刻,又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酉时了。”
太阳西移,隐隐透出了一些绯红的光,随着时间流逝,云霞像是粼粼波光一样,层层蔓延开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这种宁静的绚丽,总像是在昭示什么不可逆的事情。
昭阳看着天色皱了皱眉,起身下榻,对静候在一旁的何川吩咐道:“准备马车,朕要出宫。”
“是,陛下。”
“孤突然想吃桂花糕了,去备一些。”
“是,陛下。”
两人恭敬地退了下去。
昭阳揉了揉太阳穴,下一刻,空青出现在了大殿之中。
“都这个时辰了,灭口失败了吧?”昭阳将手覆盖在眼睛上,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去隐庄吧。”
空青沉声说道:“谢云迟对此早有防范,除了无名之外其他人都死了。”
“无名回来了?”
“重伤。”
昭阳略略一愣。
片刻后,何川快步走进来,他狐疑地看了看空荡荡的大殿内,方才隐隐听到一个男人在讲话,是他的错觉吗?
“陛下,马车备好了。”
“走。”
马车快速驶出了皇宫,于将夜的天空下疾驰,到了东郊外的一处庄园时,天色彻底陷入阴暗。
这座庄园,跟普通的庄园并没有什么区别,不大也不小,仆人们各司其职。可是昭阳清楚,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不比空青和无名差。
昭阳下了马车,快步往里屋走去。
何川和咏荷刚要跟上去,就被两个灰衣仆人拦了下来,何川和咏荷也是御前红人了,除了谢云迟和一些重臣之外,几乎不用看谁的脸色,此时受到如此待遇,眉头皱起,一句“放肆”脱口而出。
灰衣仆人瞥了他们一眼,什么话也没说,眼中却流露出轻蔑。
何川脸上有些烧,权衡利弊后就不出声了,拉过咏荷到一边等待。
此刻,昭阳已经走到了里屋。
迷迭香的味道弥漫在鼻尖,白色的轻纱微微荡开,像是袅袅白烟。垂落的珠帘后是一个懒洋洋的少年,正斜斜倚靠在香云榻上防暑,听见脚步声,少年连忙起身行礼:“见过陛下。”
昭阳踏上台阶,居高临下地睨着他,那是一种漠然审视的神情。半晌,昭阳笑了:“你的表情不对,声音也不对。”
“是,陛下。”少年调整了一下表情,脸上的笑容纯真而任性,没有一丝阴霾,就连声音都轻快起来,“那现在呢?”
“尚可吧,”昭阳勾了勾嘴角,“真有意思。”
“没有意思,陛下许久没过来了呢。”少年神色委屈地道,“一个人老闷在这里,怎么有意思得起来呀?”
昭阳的目光扫了一下四周,从一旁的书册、字画还有琴上缓缓掠过……全部都是她熟悉的东西、她喜欢的东西。
“要什么有什么,还不知足吗?”
少年嘟囔道:“但是一点也不自由,像在坐牢。”
“坐牢可没有这么舒服,”昭阳拍了拍他肩头,“乖乖听话,比什么都强。”
空青急匆匆地走了进来:“陛下。”
映入他眼帘的,是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一样的神情和姿态,甚至连弯起嘴角的弧度都是一样的。空青眉头紧皱,快速说道:“庄园被包围了,是谢云迟的人。”
第六章
|
惊涛
少年脸色惨白,猝然慌乱,往后踉跄几步的同时,阔袖带落了桌上的酒樽,又撞翻了椅子,他抖着唇望向昭阳,千言万语在一瞬间冲到嘴边,又像个滚烫的汤圆,生生咽了下去。
昭阳弯腰将杯子捡起来摆好:“你不要慌。”
“谢云迟来了,怎么能不慌?让他看见了我怎么办?”少年急得团团转,很快他想起了什么,立刻冲到书架旁边,挥掌一拍某处。书架从中间分开,露出一道暗门,阶梯往下,没入黑洞洞的暗沉中。
那是一条通往外界的密道,少年知道,昭阳也知道。
少年看了昭阳一眼,就要冲进去,却被空青一把拧开。少年挣扎不开,怒道:“狗奴才,你拦我做什么?让开!”
空青面无表情地关上暗门,少年还想要挣扎,被大力掀翻在了地上。少年发出短促的痛呼,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大,杂乱的脚步声越发临近,少年的双眼绝望到发红。
空青从少年的身上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目光有少许怔忪,很快又漠然地移开了目光。倒是昭阳,她从未见过空青如此粗鲁过,颇为惊讶地挑了挑眉。
“你让朕想想。”昭阳用手撑着额头,头疼地闭了闭眼睛,“谢云迟既然已经来了,一定会掘地三尺地搜查,你躲也没用。”
一道机关,是机关【创建和谐家园】耗费心血的双重改制。若是不知情的人找到了那道机关,只会看见普通的密室。而要打开通往外界的密道,需要特殊方法开启。
“那密道呢?我直接走密道不就可以了吗?”
“不行。”
少年慌乱地摇了摇头,少顷,他想明白了什么,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歇斯底里地质问道:“这件事从开始就不对!为什么不让我逃走?谢云迟又为什么会跟在你后面找到这里?你根本就是想让我当替死鬼!”
空青将少年制住,对他的挣扎漠然视之。
昭阳盯着他的那张脸,突然感到厌恶,她冷冷地讥讽道:“对,你就是替死鬼,你的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为朕而活,为朕受难,再为朕而死。这就是你活着的价值,你最后的归宿。朕以为你很清楚,难道你还心存侥幸不成?”
“你——”
脚步声越来越近,朝屋子里包抄而来。
空青隐藏了起来。
少年绝望地跌坐在了地上,捧着脸颊号啕大哭。
下一刻,门被大力撞开了。
侍卫们潮水般涌进屋中,从中快速分开一条路,谢云迟大步走了进来,昭阳受惊般站起身来,惊愕他这副架势出现于此。
谢云迟见到屋中的情景,不由得挑眉,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昭阳和少年的脸,只是稍稍一愣,就准确地找到了正主。
他望着昭阳,含笑道:“陛下,这个情景令臣意外。”
昭阳强笑道:“谢卿,你这是在做什么?”
“臣听说这附近有暴乱发生,故而前来一看,没想到竟遇到了陛下。”谢云迟将少年从地上扶了起来,却有些粗暴地捏起了他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少年的脸,“可此时是什么情况,臣也不太看得明白了。”
他的目光锐利逼人,冰冷审视,一寸一寸压迫着少年的神经。少年被恐惧抽干了力气,浑身颤抖难以抑制,在谢云迟松手之际,他狼狈地跌倒在地。
“谢卿,这是皇室机密。”昭阳有些难以启齿,抿了抿嘴唇,示意他令众人退下。
谢云迟微笑,不置可否。
侍卫们面无表情,威严肃穆,像一尊尊石像。昭阳再一次生出无力之感,如此窝囊的皇帝舍她其谁?她恳求地望着谢云迟,不得不再次开口:“谢卿。”
谢云迟这才打了个手势。
顷刻间,侍卫悉数退出,只余谢城。
谢云迟开口问道:“他是谁?”
屋中所有目光都汇集到少年身上,少年浑身颤抖,无所遁形的惶恐潮水般席卷而来,他忐忑不安地揪着衣服,努力缩小存在感。
“他……”
“不方便解释吗?”
“这事原本就不该让任何人知道的,母后千叮咛万嘱咐,尤其是谢卿你不能知道。”昭阳迟咬了咬牙,说道,“可以这么说,他是朕的退路。”
谢云迟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说起来,这位手握大权的摄政王的神色时常如此,像风一样温和却又令人捉摸不透,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可以在春风和寒风之间随意转换,说变脸就能变脸。
昭阳努力镇定下来,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早就想好的说辞,解释道:“这个少年,是朕的影子、替身。”
这一句出口之后,接下来的话就容易了许多。
“睿阳王逼宫那日,朕恰好在外游玩,当时皇宫被围困,朕也无法回去,睿阳王知道后就派人四处搜寻追击。朕没有办法,只能将这个秘密培养多年的替身派出去,引开他们的视线。”
谢云迟立在窗前,随手将窗户推开。
天空漆黑如墨,像一只巨大狰狞的怪物,要将万物吞噬殆尽。他微微侧过头来,苍穹的墨黑沁染了他的双眼,无尽深沉,似是万丈之渊。
“所以,那个受了箭伤又落入漓江的人,不是陛下?”
昭阳说:“是他代朕受过,还好朕的人将他救了回来,后来就一直在此处疗养。他对朕有救命之恩,希望谢卿不要为难他。”
谢云迟似笑非笑地道:“可能是臣误解了。臣还以为陛下被宫女撞破了秘密,杀人灭口不成,只能如此转移臣的视线呢。”
“没有!”昭阳急忙反驳,一张脸因为激动而涨红,“朕没有下过那样残忍的命令,朕只是将她逐出正德殿,根本没有想杀死她!”
她不下那种命令,别人也会下。
其实,偌大的一个皇宫,消失一两个宫女算什么,坏只坏在那个宫女没死干净,更坏的是被谢云迟的眼线发现了端倪,将这件事摆在了明面上。
“哦?臣还以为她看见了不能看的。”
“朕承认……为了保护救命恩人,想要遮掩此事。”昭阳紧紧握着拳头,愤怒地道,“但你如果查得更清楚,就应该知道从朕回宫那日起,朕……沐浴便从不令人近身伺候。”
谢云迟皱了皱眉头,在这件事之前,谁会去在意沐浴这种生活私事呢?
“既然她敢无视朕的命令,做了错事,难道朕连发落的权力都没有吗?只是朕万万没想到,下面的人曲解了朕的意思!”昭阳的胸膛起伏不定,愤怒而委屈地控诉道,“朕更没有想到,谢卿竟因为这小小的一件事来质疑朕!”
谢云迟轻笑了一声,走向战栗不已的少年。昭阳像个惊弓之鸟,谢云迟刚一动她就冲了过去,紧紧抓住了谢云迟的手:“不要伤害他,他对朕有救命之恩!”
谢城微微皱眉,手指紧扣在佩剑上,与此同时,他敏锐地感觉到了一股威胁。他暗自观察了起来,瞥见了角落处的一抹暗影。他神色一凛,跟谢云迟目光相交时,给了个暗示的眼神。
谢云迟盯着昭阳的眼睛,唇边划出残忍的弧度道,缓缓说道:“也许,臣要伤害的人是陛下你呢?”
昭阳脸色煞白,慌忙要松开手躲开他,却被他扣住了手。此时的谢云迟,就好似一个瞄准了猎物的黑豹,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饱含了强烈的侵占和攻击性。
“谢卿你……”昭阳这次是真的怕了,就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她强自镇定下来,却掩盖不住颤抖的声音,“朕相信你不会的。”
“真像啊,连恐惧的表情都一模一样。”谢云迟的目光再次扫过两人,颇为玩味,“既然这少年和陛下长得一模一样,臣又何苦让陛下走出去呢?控制一个替身在手里不就万事大吉了?陛下这么聪明,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昭阳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双眼迸发出强烈的痛意,似是被寄予希望的人从后背给了一刀。谢云迟垂眸一笑,信手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而这种闲适的从容更令她如坠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