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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元平拉弓的手渐渐放松下来,他看着下方,身边跑动的人根本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那个探子被人割去了头颅,长发当成绳索,系在自己的腰间,耻辱的是,他的后背衣服被烧毁,露出烫伤的丑陋疤痕,疤痕上又添刀痕,歪歪扭扭的写了几个蜉文,恶心又惊骇。
可所有人从开城门查看情况到把人抬往城外远处的乱尸堆再到领回马、关上城门,都展现出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最开始死人的时候,还有人会哭,会呕吐。
现在见识过了各种各样落在蜉族人手上的探子死状以及每一个交锋后堆成小山的尸体后,所有人都变得麻木不仁,对这些东西。。以及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了。
大家只是会感叹一句,亦或者是觉得遗憾。
王元平问过探子出城门的时间,得到了答案之后思索了片刻,然后把弓箭还给了身边的人,让他通知所有人都打起精神来,离开城楼前,王元平摸了摸腰间的酒壶,眸子变深:"喝点酒吧,暖暖身子。"
兴许,也就是离别酒了。
云城的西南侧长巷旧屋里,住满了云城外十几个村落逃难而来的百姓。
战事最先开始爆发的时候,首当其冲遇害的,便是这些农人们。
云城的有钱人家,或者在往帝京方向有亲戚可以投靠的。基本月余前就走干净了。
现在还留在这里的,要么是已经没有了家人依靠的老人小孩,要么是儿子丈夫投身参军的家属。
她们中有能帮上忙的人,缝补衣物,帮忙烹饪,总之。。能够做些什么事,就不会让自己过于空闲。
这样的环境下,寂静和百无聊奈,总会逼疯一批人。
而就在昨日,云城迎来了一位来自川渝金平城的新指挥使。
很多人都盼着,这回来的指挥使,能带上更多支援的士兵,能带来更多的衣裳食物。
毕竟。。云城的秋季,也是很冷的。
夜渐渐深了,远处城楼巡逻走动的声响还是格外的清晰,人们蜷缩聚集在一块儿,守着一簇火堆,绕圈而坐。
孩子们的眼睛里倒映着火苗,一双眼珠子四处张望,显然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如此的沉默,却也不敢开口打破这种宁静。
只有一个年岁看上去将满三岁的小姑娘,每晚都会被这样死寂恐怖的氛围吓到,蜷缩在奶奶的怀里,小猫似的哭喊着:"娘。。我要娘。"
老人家拍着小姑娘的背,沟壑横生的深邃眼窝里,只有怜悯和无奈。
她小声哄着,小姑娘抽泣许久,才终于伏在她怀里睡去了。
昏暗尽头的街道光亮处,走来了人。
能清楚听见一个欢愉的小姑娘笑声:"娘,我爹喃?"
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忙,莫瞎问。"
短短两句话,吸引了所有人警惕的目光。
她们两人似乎就是奔着这群人来的,小姑娘穿得艳丽,大红马褂子大红裙,手上和她娘一样,挎着个大食盒,身后还跟着几个人。
一看见火光照耀处的人,小姑娘连忙伸手拽她娘的衣袖:"娘,在这儿。"
地道的川渝口音,听上去倒是亲切,减轻几分敌意。
她娘倒是穿得素,深青色的披风裹着,露出些藏蓝的裙摆。
见自家姑娘一阵风似的往那边跑,不由得皱起眉头,喊了一声:"小玉儿,你给我慢些跑!"
被唤作小玉儿的姑娘根本没听,在一群人跟前站定,一点儿不必生人,边从食盒里面拿东西边道:"这是我和我娘做了一天的烙饼,还有馒头、包子。。又香又软,还热着呢。"
话没说完,就被她娘提了领子,撇了她一眼后,对着依旧一脸狐疑的人们道:"娃娃不懂事,惊到大家了,我们是肖指挥使的家人,特意来照顾支援大家的。"
这下人群里终于有了声音,不少人脸色都缓和起来,小声道:"是指挥使夫人。。"
有小孩子盯着小玉儿看,大概是觉得她漂亮,笑起来的时候像是会发光,所以孩子是第一个靠过来的,他们大都手上脏兮兮的,拿了小玉儿递过去的包子啃了一口,许久没吃到好东西的孩子们都冲她甜甜的笑起来。
乔氏让人分发东西,她还带了个大夫过来,因为人数太多,今天主要是给孩子老人号脉看看有没有生病,这样大型聚集地一旦爆发出什么传染性疾病,几乎是致命的。
她顾不上小玉儿,却对自己的女儿很有信心,让她四处看看有没有睡着遗漏没吃到东西的人,之后便转身去人群里帮忙了。
这地儿其实还挺大的,废弃房屋连绵整个巷道里,小玉儿背着手往里走,还没高声喊问有没有人在这边,突然就听见了低低的骂声。
那边还很热闹,所以小玉儿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但还是四处张望了一眼,瞧见了不远处一株开得不算茂盛的芙蓉树。
她扯下一节树枝,枝头还有一朵半开不开的芙蓉花,手里有了趁手的东西,她才快步往前,转角的一个破落牛棚边,围了几个【创建和谐家园】岁的男孩子,正气急败坏的蹲守在牛棚底的一个窄小缝隙旁,骂骂咧咧道:"你赶紧把东西交出来,不然等我逮到你,我把你腿打断!"
半大小子说出这样的威胁人的话,放在盛世繁街上,或许会有大人哈哈一笑,上前来劝两句,事情也就揭过去了。
可这里是兵荒马乱的云城,每天都不知道会死多少人,这样威胁的话,听上去更让人毛骨悚然。
小玉儿却不怕,她撇眉,快步上前,树枝精准的打在几个男孩子的头上,待他们抱头回身看的时候,小玉儿已经拦身到了牛棚矮缝前,护住了里面的人。
"你们在干啥子?!"
她说话又急又快,拿着树枝在手上,拿出了身配长剑的气势,她把手中的东西指向那几个男孩子,大声道:"以多欺少,害臊不?"
领头的认出来这是给他们东西的姑娘,虽然没扑上来还手。但还是生气道:"你晓不晓得你护的是个小偷,他把我包子偷了!"
馒头多,烙饼包子里裹着肉,更是宝贝。
小玉儿愣了一下,却还是没有让开的意思,她从怀里摸出来两个热包子,皱了皱眉头。
她给爹留着的。。
但现在看来是留不住了,她把包子扔给那几个男孩子,树枝在面前挥得啪啪作响:"赶紧走!"
多得了个包子,他们倒是也不再纠缠,真转身便跑远了。
小玉儿警惕的姿势这才放松下来,她蹲下身子,去看矮缝里面的人。
黑漆漆的地方,只能看见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出来,他们走咯。"
里头的人没动静,甚至更紧的环住了自己。
小玉儿皱眉,她瘦小,也能钻过矮缝,里头空间其实挺高的,却不够深,里边那人被趴进一些身子来的小玉儿拽住了手腕,挣扎不过,就被般被小玉儿擒出来了。
是个又瘦又小的男孩。
小玉儿拍拍裙摆和衣袖,盯着他看了好半响,大概是因为衣服已经脏了的缘故,干脆自暴自弃的凑过去,拿衣袖擦他脏兮兮的脸。
男孩僵直的站着,眼睛里面全都是困惑和紧张。
脏脸擦干净,小玉儿突然就笑了,她抬手捏了一把眼前人的脸蛋:"漂亮弟弟。"
男孩一听这个称呼似乎急了,抿紧嘴将她瞧着,却半响也没说出话来。
小玉儿被他逗乐,拿手戳他气鼓鼓的脸蛋,看他像个敢怒不敢言的大皮球:"你咋个一个人在这儿喃?你娘喃?"
他眸子一下子暗下去,就着地面便坐下了。
小玉儿眨巴眼睛,跟着他坐下来:"咋了?"
不知道是因为小玉儿实在漂亮的像个瓷娃娃的缘故。还是因为方才她站在外面护住了自己的缘故,男孩沉默了片刻,居然真的开口同她说起了话:"没了。"
小玉儿反映了片刻,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没了是在回答她问的他娘在哪儿这个问题。
男孩只穿了个粗麻长衣,裤子七分,还露了脚踝出来,现下入了秋,肯定会冷的。
小玉儿低头再看一眼自己身上的长裙马褂,突然就有些感慨。。没了娘的孩子的确是可怜得紧。
"那你爹喃?"
听到这个问题,男孩抬起头朝着城墙那边看了一眼,小玉儿立刻就明白了,没了娘,爹又参了军,他这么个半大不小的人儿,只能被留在难民营这边,谁也顾不上谁。
指不定哪天,爹也没了。
小玉儿沉默半响,又道:"你好大了?"
男孩眨巴眼。老老实实的掰出手指:"八岁了。"
见小玉儿像是不信,涨红了脸,坚持把八根手指竖着:"再有三个月。。便足岁了。"
话音刚落下,又被小玉儿捏了脸,她笑得眉眼弯弯,一只手不够,这下是双手齐上,捏得男孩满脸通红,又不知道怎么抗拒,只能梗着脖子小声道:"你。。你别。。"
"你这么软乎乎的,又瘦又漂亮,可别被坏蛋拐跑了,现在外面那么乱,你这么个小身板可够呛得很哟。"小玉儿一听他的口音就知道不是川渝人,也不晓得是哪里逃难来的,一口蹩脚的川渝话,还带着点外地口音,她学着男孩说话,别别扭扭的,也不知道是哪里话了。
男孩被她揉得没脾气,但听她这么说还是不太高兴,嘴硬道:"你是个姑娘,你也够呛。"
小玉儿大笑两声,终于把手从他脸上撤回来,低头去拿自己方才放在身旁的那根树枝。
她站起身来,走到前边一点的位置,握着花枝,像是拔剑一般,从腰间抽出来,芙蓉花朵便正对着了男孩。
男孩的眼中,灰蒙蒙的天空大地间,突然闯进了一抹颜色。
是个黑发红衣的姑娘,正对着他粲然一笑。
"我厉害得很,刚才我就是拿这个。。"她抖了抖花枝,"把他们全部赶跑了。"
男孩懵懂的望着她,从她身上看见了自己从来未曾拥有过的样子。
"而且我比你大。"小玉儿笑得更开心,"我好几个月以前就足岁了,你要喊我姐姐,以后我护到你,你就不得被坏人拐跑咯。"
男孩抿嘴,不肯喊。
小玉儿又哄又骗,折腾半响,他就是不肯喊。
一通哄骗无果,小玉儿只能放弃,转了转眼珠子,一脸的遗憾,又换了个问题:"对咯,你叫啥子?"
男孩:"衍儿。"
大概是因为他的口音问题,衍字在川渝话中和燕字是同音的。
小玉儿一听便瞪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这天大的缘分般:"燕儿?我娘也叫燕儿。"
衍儿一脸懵,听她喊着也差不多,便点点头,表示的确很巧。
"那。。你想好以后做什么没?"小玉儿来了兴致,话匣子一打开,便关不住了。
现在这样的生活的确太压抑了,若是将来有些盼头,很多人都能因为未来的期许支撑着活下去。
衍儿想了会儿,缓缓的摇了摇头,喃喃道:"我不知道。"
小玉儿却豪迈的把树枝甩起来,朗声道:"我以后要做女将军。"
雄赳气昂,还真有那么几分气势。
衍儿认真的思索了片刻:"可是。。并没有女将军啊。"
小玉儿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但是衍儿的大实话并没能打击到她,她似乎早就已经想好了,退了一步道:"那我就去做女侠,锄强扶弱,种芙蓉花。"
衍儿歪了歪脑袋,盯着她手上树枝头那朵看上去并不怎么样的花朵道:"为什么是芙蓉花?"
小玉儿笑:"我喜欢芙蓉花,我以后有了自己的剑,便叫芙蓉剑,待我行走江湖,仗剑四海,便叫芙蓉女侠。"
她说的特别认真,衍儿似乎透过她小小的身躯看见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影子,长发高挽,红衣白剑,侠气豪气,光芒万丈。